放置得太久的猪蹄汤冷凝之后，原本的Q弹软糯的猪蹄颜色变沉变乌, 连气味都发腥。
天已经黑了, 今夜有星星。
凌晨四点钟，谷艺兴还是没有“嘭”的一声出现, 按照现实世界和副本世界时间的流速进行换算，此时谷艺兴已经在副本里面呆了近16天，事实上却很少有副本的限定时间是有这么长的。
到此刻，也并非就没有希望。
不要急, 没事的。
谷郁欢这样跟自己说。
这个夜里没有人能睡得着，西门康不能也不敢劝谷郁欢稍微眯眼，他拿毛毯将谷郁欢整个人裹起来，就再没有旁的动作，只静静的陪着她。
五点钟……六点钟……七点钟……
天已经大亮了，却没有奇迹发生。
王晨晨干巴巴的说：“也许师兄只是回到现实世界的地点发生了错误, 并不是……”
死了。
这两个字他说不出口，抹了一把脸, 他哽咽着说：“厕所……对！我是起来上厕所的……”
可是厕所里面却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谷郁欢被哭声惊醒了，她猛地站起来，因为维持一个动作太久导致半个身体都发麻, 她摔倒在沙发上, 很快又站起来：“我出去找我哥。”
“你现在哪都不能去。”
西门康将她按在沙发上, 拿毯子绑住她, 厉声道：“你清醒一点！”
谷郁欢被这一声吼得耳朵嗡鸣, 她低垂着头, 渐渐的不挣扎了。
父母从面前消失的时候，她没有崩溃，而且还顺利在没有收拾好心情的时候就成功通关了蓝胡子副本。有些事情你虽然不想承认，但残酷的现实就摆在那你，早接受，晚接受，迟早都要接受。
泪水从眼眶里掉出来，迅速弄湿了毯子。
自从这个该死的‘八十一道送命题APP’上线以来，谷郁欢见多了生死，她无比清楚谷艺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意味着什么。
她期待的心已经冷了，可愤怒还在体内灼烧。
现在没从副本里面出来的不是别人，是谷艺兴！是她亲哥哥！
谷郁欢恶狠狠的抬起了头：“你和APP到底有……”
西门康发现谷郁欢神色变幻的时候，迅速将她打横抱上了二楼，但却不敢捂住她的嘴，当门关上了的时候，谷郁欢的一句话也说完了，她是在质问。
“你和APP到底有什么关系？”
西门康：“我不能说。”
谷郁欢：“你是审判者吗？”
西门康：“对不起……”
谷郁欢癫狂的看着他：“八月十三号，我的爸爸、我的妈妈都在我面前消失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就是审判者，我该这么办！……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不会，该死的我知道你不会！我知道，就算你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也是你很重要的亲人，如果你是审判者，你绝对不会放任他们死亡，你不会不救他们的。”
“欢欢……”
谷郁欢：“可我每天做噩梦你知道吗？”
西门康轻轻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会好起来了，我哥哥死了！”
谷郁欢嚎啕大哭。
西门康：“没事的！没关系的！欢欢你听我说，你看——我现在有七十六朵小红花，还差还差二十四朵小红花就能够复活一个人了。你算一算，‘守卫萝卜’副本我们还可以得到小红花，假设是三朵，那就有七十九朵，只差二十一朵。只要成功的通关下一个副本，然后再回答对几道题目，我就能凑到足够数目的小红花救活哥哥了。”
“然后呢？！我的小红花只够救一个人，我是救爸爸还会救妈妈？难道你就能不救自己的父母吗？他们离世的时候你已经不小了，对叔叔阿姨印象深刻，不可能将我的父母排到他们前面！再说了，我怎么能保证用小红花兑换的生命还是从前的那个人？我什么都不能确定，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我就算能做到第八十一题，谁又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谷郁欢目光灰暗：“不过是早死……和晚死而已。”
“你不能放弃希望……”
西门康惊了，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欢欢失去斗志，在做这致命的八十一道题时，一旦信念消失，那就什么都完了。
谷郁欢的死亡是西门康绝对不能接受的可能，他从来都不担心她会在任何情况之下说出‘放弃’两个字，她就不是那样的人。
可现在……都是怎么了。
谷郁欢摇头：“没有希望。”
西门康慌了：“欢欢，你相信我！叔叔和阿姨都好好的，他们没事。只有哥现在很危险，但是只要凑齐一百多小红花，他就能够复活。”
谷郁欢整个人都愣住了，傻傻的问：“你刚才说的……”
西门康捧着她的脸哄她：“别哭！”
“你的手？！”
西门康的手出现了重影，而且还渐渐变得透明，谷郁欢去抓，却从他的双手间穿了过去，什么也没有抓住。她惊恐的看着西门康，这一次她的眼泪掉得无声无息。
西门康无奈的看着她，只是说：“不要担心，应该没什么大事。这个样子不方便被人看到，我在房间里呆一阵。”
‘应该’两个字说得谷郁欢心惊胆战，因为这两个字说明了西门康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是真的清楚明白，而他正是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西门康脑门上蹦起的青筋显示着他正在努力的忍耐着某种痛苦，他并不想让这种痛苦表现出来，但不管一个人多能忍，一些生理上的反应是掩盖不了了。
更何况谷郁欢足够了解西门康。
西门康“别哭！”
西门康没有怪她，也没有怨她为什么不能多相信他一点。因为换位思考，他和谷郁欢换位而处，也不敢保证就能做得比她好，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秘密’两个字，到处都是破绽，总不能要求谷郁欢当个瞎子，当个聋子。
爱情里的理解和包容并不是无限度的，而是相对的。
……那些都不重要。
谷郁欢垂下了的泪，让他心里发疼。
明明知道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该说，一句都不该说。刚刚他忍不住说的那些话，是意气用事了，就算要说，也不应该脱口说了这么多。美人关果然难过，西门康苦笑。
谷郁欢颤声问：“如果说得更多呢？”
西门康：“我会消失。”
……
西门康总共只说了几句话，但信息量太大了。
等过了几个小时，西门康从楼上房间出来的时候，谷郁欢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西门康其实是十分忐忑的，他既怕谷郁欢再问，又心疼她什么都不问，结果他一出来，发现人家已经在整理笔记本了，这是她的习惯，得把每一次副本里发生的事情进行整理。这样子就弄得他满肚子的话连一句话都不必说了，真闹不明白自个儿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傻傻的看着谷郁欢发了一阵呆，还是谷郁欢看到了他，出声叫他才回过神来。
西门康从来都知道，他的爱人是个性坚毅的女性。
从小到大，深有体会。
王晨晨一对眼睛又红又肿，声音沙哑，一副想跟谷郁欢说话，又怕说错话的纠结模样，结果嘴里说的啥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堆乱扯。
两个男人都没回神，谷郁欢已经在计算小红花的量了。
恰好这时候APP的副本结算出来了，本次‘守卫萝卜’副本谷郁欢的体验度评级是B等级，王晨晨也是B等级，唯有西门康是A等级，大概和他在‘萝卜的游戏’中的表现有关系，或许还跟他如了APP的意，杀死了周衍有关系。
如西门康所说，他在这次副本里面获得了3朵小红花的奖励。
谷郁欢凑过去数西门康手臂上的小红花，王晨晨连滚带爬的过来，听着数字眼睛越来越亮。
“师兄有救了！”
王晨晨这种人天生乐天派，不会去想用小红花兑换来的生命还会不会和谷艺兴是同一个人这类复杂的事情。但有时候走一步看一步，想到什么先做什么也未必就不好。
过了三天，APP才出题，第五十六题照例是送分题，三人幸运的都答对了。
谷郁欢从没有这样期待过APP出题，大概是越想要答题，就觉得时间过得越慢。APP就这样维持着三到五天出一题的速度，在谷艺兴失踪的第十二天出到了第五十题。
‘八十一道送命题APP’
题目的数量是有数的，总共八十一道题，谷郁欢现在做完了五十道选择题了，这样的做题速度在玩家之中绝对算是领先的那一批。
题目触发副本的几率降低之后，玩家并不能知道哪一道题会触发副本，为了保命，每一题都在用小红花兑换题库，王晨晨就是如此，所以他的小红花数量一直没有增长。像他这样，唯一能得到富余小红花的途径就是副本。
自‘小红花使用手册’公布之后，小红花就可以兑换题库了，也是从那时候起，送分题可以和旁人讨论，送命题需要单独答题。
谷郁欢没有兑换题库，西门康也不愿意这么做，现在他们都非常需要小红花。
因此，一日三餐之外，两个人唯一的日常活动就是看书，整个小洋楼的气氛都很紧张。
就这么度过了一个月的时光……当王晨晨预感到下一道题会触发副本时，隐隐松了一口气，他都有点怕这俩人把自己逼得太急，逼得太狠了。
十二点！
【叮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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