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蹑手蹑脚地抬着热水进屋, 眼睛都是盯着地上的。
内室里一股腥甜的淫.糜气味儿,直冲得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都没撑住脸皮地红了脸。周公子套了件单薄的外衫凝气静神地端坐珠帘另一面的窗边,眉眼之中化不开的春水。明媚的光照在他身上, 若非他大敞的领口大敞里, 裸.露在外的修长脖颈与锁骨上布满或青或紫的暧昧痕迹, 谁也不敢相信昨夜的动静,是这般男子弄出来的。
婆子们想到这便忍不住两耳烧红, 不敢看窗边男主子, 偷摸去瞥纱帐中的女主子。屋里这么大的一股味儿, 是不是该叫醒少夫人下榻梳洗一番再睡?
心里嘀咕着,她们便拿眼睛去瞥双叶。这是少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们即便是想献殷勤,也不敢越过双叶去。
然而双叶只是老神在在地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屋里静悄悄的, 沐浴的器具一一全摆好后,双叶才抬了眼睛, 示意婆子们随她出去。几个外院伺候的婆子当下一愣,有些不明白这安排。虽说她们已经许久没近身伺候过主子, 但也知身为下人,决不能放任主子屋里乱成这样, 这是失职。
婆子们面面相窥,犹豫着不敢退。
双叶却没心思去理会外院婆子们的小心, 她眼角余光瞥着窗边。瞥到周公子已经放下手中舆图, 压低嗓子说了声‘退下’, 便自顾自地先行退了出去。婆子们一个个地傻站在屋里半天,直到珠帘后头一道凉凉的视线就投过来,才忙不迭地跟着出去。
回过神来,人就已经全部退出屋子。
屋门从里面合上,丹樱正巧抱着一团干净的褥子从长廊的另一边过来。她人小,但力气大,一个人抱了一堆东西,远处看就像个搬食的蚂蚁。而后看她走到主子屋门外,就这么虎着一张小脸,抱了一堆东西一动不动地站门口了。
婆子们:“……”怎么觉得,少夫人身边的几个丫头一个两个都古里古怪的。
当然不是丫头行事太古怪,而是姑爷这个人吧,他想要脸。
说到这个,双叶心里都想大逆不道地翻个白眼。
实在是,她们家姑爷真是个十分矛盾又别扭的人了。明明吃相最是凶狠的人是他,偏偏吃完了自个儿又特别怕丑,就喜做那欲盖弥彰的事儿。所以啊,不管哪回夫妻敦伦事后,自家姑娘身上的污浊都是他亲自帮着清洗,决不准任何人插手。
若谁不长眼敢这个时候去搭把手,他一准是要恼羞成怒的。
双叶顶着一对黑眼圈,强压着哈欠拍拍丹樱小姑娘的小铁臂。嘱咐了她一定要等屋里姑爷出声唤她,她方才能推门进去,切莫自作主张进去收拾。
丹樱自从被郭满提留回周家,少说也有半年之久。虽然双叶双喜顾忌她年纪尚小,甚少叫她撞见这种场面。但她也并非不知道西风园里的规矩,老老实实地点头。
果不其然,屋里人全清空,周公子方才起身款款去了内室。
屏风后头水汽袅袅,淡淡熏香弥漫,冲淡了屋中淫.糜的气味儿。他单手掀了床帐,弯腰将榻上睡得人事不知的人打横抱起。郭满两只眼睛沉得仿佛有千斤重,囫囵地滚了两滚,脸埋在周公子的颈侧便又陷入酣睡之中。
说来周博雅的身上遍布暧昧红痕,郭满这被他蹂.躏的小可怜,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博雅垂眸看着怀里人,浓密的眼睫下闪过一丝满意。
都是他的痕迹,都是他的气味儿,很好。
昏睡的郭满是不知道此时周公子的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定会跳起来一巴掌打他狗头。当她是某某的地盘儿,还带留气味儿的…
……
胡家别院统共就这么大地儿,前前后后也才三个院子。沐公子与周公子一东一西就占了其中两个。西边的院子若是发生什么事儿,不出一下午,全别院就都知道了。
沐长风系着腰带,便听到廊下几个婆子在碎嘴。
说来西南地区偏远野蛮,管教得宽松,远不如京城勋贵家族里的规矩严。婆子们这般堂而皇之在主子的窗下说话也没个忌讳,什么荤话都说得出口。屋里的沐长风沉默地穿戴好,出了屋子便招来别院的管家。
管家不明所以,扔下手里的活计便匆匆赶来。
沐公子素来是个笑面人,在西南别院住了一年半,甚少苛责下人。这般满面阴沉地指着三个婆子,杀气腾腾地叫他拖下去杖责五十,可把管家给吓得不轻。
“沐公子……”
管家不知这几个婆子哪里惹到他了,小心翼翼的:“可是这几个婆子伺候不周?”
“乱嚼人舌根,污言秽语地编排主子,委实龌龊!”沐长风心里仿佛烧着一团暗火,一双浅淡的琥珀眸子锐利如箭,刺得管家心里猛一跳。
管家一想,也约莫猜到怎么回事了。
因着别院这边没有正经主子管事,管家也不大拘束,下人们确实不大规矩。这几个婆子怕是拿周公子的屋里事儿又嘴上没个把门儿地四处说笑,叫这沐公子给逮个正着。管家盯着沐长风漆黑的脸,心里骂了句活该,却是不敢替婆子们求情。
他是知道这些个乡下婆子嘴巴有多臭,沐公子这等高贵之人哪里能受得了?没叫他拔了她们的舌头,已经算罚得轻了。
于是手下一挥,几个黑脸的护卫便上来拎起地上吓迷了魂的婆子,利落地下去处置。
婆子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下便哭着求饶。
沐长风听着婆子们的鬼哭狼嚎,心里那股火气却丁点儿没降。他揉了揉头发,只觉得心烦意乱。于是干脆取了佩剑,去别院的园子里去练剑。
他昨日才将将解了蛊,身子还虚得很。营地那边虽紧张,但也并非不能拖。等周博雅调整个两三日进营地就有了支援,胡霍暂时不需要他过去,所以勒令他这半个月必须老老实实在别院里养好身子。
军令如山,沐长风不愿也不得不听。
然而越是舞剑,他心里越不能平静。他如今的脑海里,一张枯瘦的小脸儿反复地浮现。嬉笑的,嗔怒的,落泪的,每一幅面孔都有,仿佛刻进他的心坎儿里。梦里不觉得如何,如今醒来,他自然认得,博雅的那个小妻子才进门之时便是那副骨瘦如柴的模样……
胡霍匆匆过来,就看到满园的花瓣如雨落下。
他一个大老粗也不懂什么怜香惜玉,更没什么爱花惜花的自觉。沐长风把这满院子的花都霍霍了,他也不晓得心疼。乐呵呵地站在一边看沐长风舞完一套剑法,只是心里在默默赞叹他年纪轻轻便剑法如此高超,不愧是沐家人。
静候沐长风收了剑势,胡霍才意犹未尽地上前,喊上他一道去周博雅的院子。
“现在?”
胡霍脚下一愣,婉转道:“周大人他……可是有什么不方便?”
沐长风手中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逆着光站在树下,面上神情有些看不清。须臾,他似乎笑了下,声音里有着不知意味的飘忽:“你这时候去,怕是会被他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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