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太子, 再小的错都不能等闲视之, 何况太子众目睽睽之下衣衫不整地昏厥在当场。王氏虽说此时言辞毒辣委实刻薄,但她话中道理却是不错的。大公主怜惜赵琳芳在其次, 为了这点子怜惜就替她承担了暗算太子的罪责, 是不可能的。
今日太子的身子一旦出了岔子, 大公主只会就事论事,把人交给东宫处置。
“芳儿啊,”大公主面有难色, 本就怜惜她孤苦无依, 此时看她跪在地上, 背脊瘦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你这错实在是错得离谱!”
赵琳芳多敏感一个人?寻常旁人一个眼神她都要掰碎了放心里品砸, 生怕旁人露出丁点儿看她不起的意思。此时大公主态度变化,她的小脸儿不禁全然煞白。
“姑祖母……”这样大的错, 她哪里敢承担?
虽说她姓赵, 也是赵氏族人, 可她这个‘赵’与皇室赵家血缘关系可远了去。否则身为大召宗室, 她怎么也不会沦落到来周家打秋风。此时眼巴巴轮了一圈, 谢家人恨毒了她,恨不得引起血啖其肉。周家女眷也全避开了去。往日与她十分亲近的周钰敏周钰灵姐妹俩低着头不看她,赵琳芳霎时间如至冰窖。
谢家却不放过这个时机, 王氏更是把最恶毒的罪名往她头上扣:“谋害太子如此, 赵姑娘你等着再行与皇后娘娘分辨吧!”
“芳儿并非有意谋害太子殿下, 实乃阴差阳错啊!”
赵琳芳这下是真慌了,额头浸出细密密的冷汗:“……芳儿自知不知羞耻恋慕表哥是为大错,这个芳儿认了。可太子昏厥,当真不是芳儿所为。芳儿不过用了些对男子有裨益的助兴之药,就是吸进了肚子里,也不过疯闹一场罢了。”
她手指着一旁面色灰白的谢思思,柔弱中不掩坚强地道:“我倒是想问问,这等助兴只对男子管用。谢四姑娘一个姑娘家缘何还会铸成此等大错?况且这水榭四通八达,那等药粉被风一吹也该散了药性,四姑娘却折腾得如此光景,着实令人费解!”
她这话不亚于指责谢思思居心叵测,天生水性杨花了。
王氏差点没绷住一巴掌扇下来。
周家这个表姑娘了不得啊,当着她的面儿红口白牙地就敢这么骂她女儿?王氏气得要命,当真欺她谢家没人?越听越气的谢王氏也不管是在周家,张口就要使人把赵琳芳给绑了:“任你巧舌如簧,药是你下的,你别想三言两语推脱了了事!”
周家人全程没说话,只看着大公主脸色越来越沉,水榭里剑拔弩张。
赵琳芳却知今日这事儿若不能把自己摘干净,她这无依无靠的姑娘,怕是要被这群位显贵之人推出去填了谢皇后的怒火。既然苦情牌打不出去,赵琳芳瞬息便剑指谢思思。
药确实她所下,但谢思思也别想摘得多清白!
没人怜惜她孤苦,再装这可怜模样又有何用?柔弱的做派一收,她张口咬着谢思思不放。谢思思能凭借一己之力被外出礼佛的大公主带回周家,自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般混乱的场面,她脑筋一转,抓到了谢思思说辞中的错洞。
外人不清楚,周家人乃至谢思思都知道,这个水榭平日里人迹罕至。因着靠近外院,女眷一年到头都不见得来一回。且不说谢思思往日作为周家媳妇对此处熟悉与否,就说如今她一个周家女客的,本该在后院听戏之人,她出现前院本身就无从狡辩。
谢思思被赵琳芳言辞犀利地挤兑得漏洞百出,只能跳脚般的,骂她‘胡说’。果不其然上辈子不是赵琳芳对手,这辈子重生一回,她依旧赢不过赵琳芳。
“谢姑娘被芳儿连累不假,可她明知此处有问题却还只身前往,甚至于殿下若不晕厥,她便要白日宣淫个没完没了。国公夫人难道不该问一问谢家姐姐,为何如此吗?”
赵琳芳柔弱却口齿十分清晰,字字句句臊得王氏满面通红。
她这般说了还嫌不够,转头又冲大公主磕了个头道:“芳儿不过一介小女子,孤苦无依。哪怕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给表哥下那等虎狼之药。这次受人蒙蔽,做出此等不合规矩之事早已心中惴惴。但芳儿敢指天发誓,用得这药物不过寻常男子助兴之药,虽损一些精气神,却着实不会伤了男子体魄。至于殿下为何晕厥……问谢姑娘才是。”
“你住口!”
王氏脸红脖子粗地站出来,指着赵琳芳便叱骂,“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嘴巴如此不堪?你这话是何意?是指着本夫人的鼻子骂我谢家教养?”
赵琳芳却注意到大公主眉眼中的松动,通红的眼眶中,泪花晶莹。
“姑祖母!”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芳儿自知自己人微言轻,可国公夫人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就想叫孤女担下所有罪责,未免欺负人!”
王氏是尝到了赵琳芳这口齿的凌厉,当下就要反驳,大公主却眉头紧皱不耐烦了。
虽说太子身份贵重,她身为当今圣上嫡亲姑母,是闹起来连皇后也能训斥两句的长辈。她不说话还好,一旦较起真儿,惠明帝也得给她颜面。此时她淡淡一扫急赤白脸的就想给赵琳芳定罪的王氏,王氏到嘴边儿的话都咽在嘴里。
“谢国公夫人还是先叫你的人把芳姐儿放开,这是我府上的表姑娘,不是你谢家的奴婢!”
大公主嗓音低哑,似有雷霆之钧,脸色也是铁青难看的:“一切且等太子的脉案出来再说,尚未定论之前,你谢家给本宫耐着性子等!届时查清楚了,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别妄图拿捏着身份栽赃穷折腾!有本宫在,谁都别想逃!”
谢思思这存不住事儿的人,被大公主的眼睛一扫,当下便打了个寒颤。
谢家人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在座没一个眼瞎的,谢思思那浅显的表情突变,要说水榭这闹剧没谢思思从中作妖那是绝不可能。王氏深吸一口气,胸口都在闷疼。这哪里是生了个女儿?这根本就是讨债鬼!
且不说水榭闹得不可开交,就说客房那边,诊断的结果却叫人一言难尽。
太子殿下身子确实没中什么虎狼之药,方才吸入鼻腔里的那股药粉味儿,在于谢思思忘情交战之中早已消磨了干净。为何会突然晕厥,似乎是鱼水之欢行进得太过尽兴,一时力竭……这个结果出来,别说谢家人听了面上挂不住,就是太医们也有些窘迫。
女眷们围着等结果,太医能说什么,只能暗暗夸一句谢家四姑娘天赋异禀。看似柔弱的身子,竟在榨干了一个勇猛的青年男子后也毫不腿软。
这等事儿,不出一刻钟,传遍了周府上下。大公主顾忌太子颜面,吩咐了在场太医务必对今日的脉案严加保密,绝不准传出去半个字。而后谢家,再一次成了京城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王氏一口老血都要呕出来,谢家岌岌可危的名声,当真没救了。
后头的事儿,王氏便不准几个姑娘参与了。谢家五姑娘等几个姑娘被赶上马车,扑到谢七肩上便痛哭起来。此情此景,俨然比当众丢了丑的谢四还要悲痛。
她的婚事四月份就该定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方氏只赵琳芳是婆母娘家那边的亲戚,一直对赵琳芳都十分礼遇。老实说自从她坦白了对周博雅的企图,手段龌龊,方氏便由此看她不顺眼了起来。
年轻时候遭遇过通房之苦的方氏以己度人,她平生,最是厌恶这类人。仗着别人心软,总要打着情真意切的幌子做出鸡鸣狗盗之事,着实恶心人,她怕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看得上。
想了想,今日这事儿务必告知周博雅,她吩咐了苏嬷嬷去寻郭满来。
赵琳芳之事,儿媳妇自然有权知道。
苏嬷嬷于是点了头退出去,匆匆赶去西风园找人。水榭闹出了这等荒唐事儿,哪怕不跟周家有关,身为主家面上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何况,今日下药之人还是周家表姑娘。苏嬷嬷心里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跟郭满说,脚下不停地就到了西风园。
院子里小雪还在下,西风园十分寂静。
因着下雪,丫头婆子们都缩在耳房里闲磕牙烘火,廊下没人。苏嬷嬷撑着伞上了台阶便直奔主屋,然而才靠近主屋,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喘息以及女子婉转的娇啼。交织在一起,那股子火热劲儿,仿佛能将这冰天雪地融化了干净。
屋里郭满双手抱着周公子的脖子,被他铁臂托着悬空地后背抵在桌沿。也不知文官一个的周公子如何有这等力气,那好似公狗一般精瘦的腰,用不完的气力……
苏嬷嬷有些尴尬,主子还等着她带少奶奶过去呢,一时间立在门边敲门不是走也不是。前头才逮着了一对白日宣淫的,大公子屋里却又有一对白日宣淫的。今儿是怎么了?怎地一个两个都这般放诞?
屋里吟哦之声没有消停的意思,苏嬷嬷老脸火辣辣的烫。最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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