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走后, 双喜这小暴脾气就压不住了。她一下午就在郭满身边转来转去,心里那坎儿过不去便气鼓鼓的一脸得不高兴。双叶暗中瞪了她好几眼, 双喜也不管。
最后郭满看不过去问她,她才嘟嘟囔囔说出来。
郭满有些感动, 双喜护她护得厉害。不过这事儿却不能一概而论, 金氏的账她会慢慢算。老太太都亲自来请她还不回去, 那就是她不对。虽然她私心里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周家长孙媳总是要好名声的。
双喜听了还是觉得亏, 三姑娘她凭什么啊!
不凭什么,就凭她姓郭。
郭满趴在软榻上,由着双叶替她按。老实说管蓉嬷嬷教得这一套按摩真特么管用。至少郭满这几日就靠着这个苟延残喘, 夜里再活蹦乱跳地跟衣冠禽兽斗智斗勇。
荆州贪污案, 一众涉案人员年前全部押解入京,周公子便忙了起来。
京城这边大理寺卿也在紧锣密鼓地盘查, 如今查出了许多东西。证据呈到惠明帝跟前,惠明帝差点没气死。不仅仅这次赈灾银饷,甚至牵扯出十年前着手修筑的楚河堤坝之事。惠明帝怎么也没料到, 朝廷为了修筑提拔,统共拨下去五十万两白银下去, 竟这群大召的吸血虫子贪墨了将近三分之二!
横跨三个州的楚河, 两岸数百万百姓, 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这群大召的盗匪毫不放心上。偷工减料, 拿不到二十万的材料凑合出来这么个豆腐渣。
惠明帝看到是这个结果, 想到荆州四十万百姓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万人在苟延残喘。当场就吐了血,这是大罪,这是他为君这一生抹不去的大罪。
他一倒下去,整个朝堂都震动了,一片兵荒马乱。
太子赵宥鸣这时候接下监国的重担。太子素来是个铁面无私的作风,当下便下令,全部彻查!必须严查!楚河堤坝所有涉案人员一旦被揪出来就全家抄斩,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惠明帝醒来,对太子的决议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皇家暗卫的令牌给了大理寺表示了他的支持。大理寺人手不够,就叫皇家暗卫也参与其中。皇家暗卫平常不显,这时候就显示出威力来。遍布大召的眼线,大理寺查起案子来如虎添翼。
且不提案子进展神速,这日夜里,郭满昂首,满面酡红地张嘴喘气。
脑子里糊成一团,她还记得要跟周公子说回郭家给郭嫣添妆的事儿。周博雅将她反过去,根本不给她清醒的机会,又欺身上去。一面咬着她的耳垂,一面毫不客气地从身后入她:“去便去吧,带上管蓉嬷嬷。”
郭满快要被他逼死了,浑身都在打颤,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妾,妾身……要,啊,给她,添妆。”郭满都记不住自己要说什么了,糊里糊涂的,心里琢磨什么嘴里没个遮拦地就冒出来,“送四个陪,嫁丫鬟,要十分漂亮的。”
周公子这个关头都要被她逗笑了,四个漂亮的陪嫁丫头,这是要做什么?这时候还记得使坏,周博雅低头狠狠叼她一口,这坏心眼的丫头!
内室里床榻咯吱咯吱的响,晃动的帐中,身材高大且颀长的男子将怀里人儿给遮得严严实实。四下里十分安静,除了帐中男女动情之声,就剩屋外呼呼的风声。青纱帐里,隐约看到男子身下那人有一身极好的白皮,以及皮子上或红或青的印子。
遍布全身,可见一斑。
周公子墨发全披洒下来,与郭满的头发缠在一起。所谓男女结发,大约是这个意思吧。周公子哼笑,低沉喘息从他口中溢出来,委实撩人心扉。有时郭满受不住身下用了力,他再是克制,也忍不住发出醉人的低吟。
在这寂静得冬日夜里,屋里的火热,叫外头守门的婆子也忍不住老脸通红。
双喜双叶这俩丫头自从前后撞到周公子事后活色生香的模样,就都不敢守夜了。倒不是她们嫌冬日夜里冷,偷懒,而是实在忧心自己夜夜这般看着,哪日真把持不住。说到底,男色也惑人,姑爷的男色就是迷魂药。
郭满说得送陪嫁丫头,次日还真打发了管蓉嬷嬷去找。
金氏不是嫌郭嫣出嫁不够气派么?那她给她女儿准备四个丫鬟,还是最体面那那种丫鬟,这般够气派吧?郭满龇牙咧嘴地趴在软榻上任由双叶给她按。双喜端着补汤过来,郭满看了一眼,都想翻白眼了。
补药都喝了快一年,什么时候有个头啊……
“主子您可千万别嫌弃,”双喜一看她那脸就猜到她在嫌弃,“还不是您不愿意动,整日不是躺着就趴着。就您这小身板,若再不喝点药补补……”
未尽之意,大家都懂。
郭满木着一张脸,如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周家全府上下都知道她跟周公子每夜都在没羞没躁地交流感情。芳林苑福禄院都不知送了多少补品来,她已经刀枪不入了:“拿来吧,我一口干。”
“主子放心,奴婢准备了蜜饯。”
郭满接过来直接一口干,连蜜饯都不用。双叶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想着如今这日子也不错,姑娘跟姑爷和和美美,她也别无他求了。
正当屋里热闹,外头来人,说是谢家那位今日来府上了。郭满先是没反应过来,迟钝地停了几息,才隐约想起来,昨夜周公子事后拍着她的后背似乎有跟她说过什么话。但是当时她太累了,嘴里哼哼唧唧地随意糊弄过去。
郭满眨了眨眼睛,坐起了身。
“主子?”双喜眉头皱起来,“要去见见么?”
双叶停手便去了内室替郭满把衣裳拿出来,而后看了双喜一眼,转身出去吩咐小丫鬟立即备水。不管这谢家姑娘什么意思,她们该伺候主子梳妆。
今日天儿算好,无风无雪,只是有些冷。
双叶看着郭满颈子上蔓延的红印子,特别坏心眼地替郭满选了一套低领的正红裙子。屋里烧着地龙,穿什么不妨碍。郭满回头看了眼不声不响的双叶,觉得她真是深得她心。论起使坏,双叶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谢思思是打着拿回嫁妆的名号来的,进了府,她直奔后院而来。
方氏如今懒得跟她打交道,把嫁妆单子交到周公子手中,她便做了撒手掌柜。除了派人过来引路,连面儿都没露。福禄院的大公主听说了倒是多问了一句。桂嬷嬷于是便将缘由解释给她听,大公主听完,眉头就皱起来。
“来拿嫁妆?”这一年都没动静,怎么突然来拿?
“前几日就来过三四趟,说是非要拿走。”
想到谢思思,大公主也有几分不耐烦。不过一码归一码,谢四的嫁妆放落霞院好好儿的,怎么说要拿走就拿走:“谢家怎么说?”
桂嬷嬷也只知道大概,至于谢思思为什么心血来潮来拿嫁妆,她也说不上来。此时大公主不高兴,作为贴身伺候的下人,她自然也知道缘由。她叹了口气道:“主子您先莫急,大夫人素来有分寸。”
手中的佛珠转了几圈,大公主想了想,还是打发了个人过来亲自瞧瞧。
谢思思的脚重新踏入周家大院,便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抬头看着熟悉的亭台楼阁,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想哭。锦瑟琴音跟在她身后,心里也在唏嘘。往日她们还是周家的人,里里外外都熟悉。如今这一转眼,物是人非。
且不说谢思思主仆心里恍然,跟在她们身后一起来的谢家下人则十分尴尬。
廊下周家的下人已经在打量这边了,四姑娘却盯着一块牌匾哭起来。这幅伤心欲绝的模样,莫名叫人无所适从。一个婆子忍不住上前催了催,谢思思这才收起了心中悲愤,昂着头一脚踏入了落霞院。
落霞院还是她离开时候的模样,院子里一草一木都不曾动过。
谢思思一面缓缓往里头走,一面就在看院子里的摆设。从被积雪覆盖的假山到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银杏树。越是看,她面上的怀念就越明显。锦瑟琴音尴尬不已,都不太好意思抬眼看院子里的周家下人。
作天作地的是她家姑娘,如今泪眼朦胧回来的也是她家姑娘,连她们也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姑爷确实有心了,这落霞院竟丁点儿没变,好似没人进来过。锦瑟琴音从里到外打量着住过三年的这栋院子,发现连墙上挂的水墨都没变,表情也有些怔忪。心里正替自家姑娘可惜,错过了这么好的夫君,就见另一边谢思思已经又哭又笑。
“我就知道,他心里有我,我就知道。”
谢思思亲眼看着,知道郭满根本没搬进来,心里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些时日摇摆不定的自信又瞬间稳固起来,“若非心里有我,这个院子怎么还为我留着?博雅他,果然还是放不下我!”
心扑通扑通的跳,她牵着裙摆绕着屋子的边缘走,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这花,这屏风,这珠帘,全是我最喜欢的模样。郭六嫁给他又如何?郭六会做戏会耍心眼又如何?该是我的,她一样拿不走!”
锦瑟琴音此时也有些信她了。看来姑娘并非发疯,是确实看透了姑爷的心。
“那姑娘,”锦瑟皱起了眉,小心翼翼地问,“咱们还搬么?”
谢思思信心找回来,神采飞扬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搬什么搬?这院子是我的,东西放这儿搬不搬都一样是我的。”
“可周家人还等着咱们搬东西走……”
“那就叫他们等呗!”谢思思长舒了胸口一口气,熟门熟路地去内室梳妆台坐下。方才她没绷住落了泪,也不知妆容化了没,“你打发个人去寻郭六,就说我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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