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律在审讯室里见到了韩理。
韩理长得和韩数一点都不像,他更多的是像韩东, 他们的父亲。他长相中等, 身高也是中等, 放在人群中, 根本不起眼。
二十岁的男人,还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男人。他的身上, 带着这个年轻应有的稚嫩和意气。同时, 又具备着这个年纪的男人不应该有的担当和坚韧。
他坐在那里,原本头是埋在手中的, 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只消一眼,他就认出了赵时律。
赵时律离开朱雀巷时,他已有十岁,已经记事。
他记得奶奶家的隔壁有一个张奶奶,也记得张奶奶有一个孙子。还知道那个大哥哥喜欢他的姐姐, 虽然姐姐不喜欢大哥哥。
警务人员看到赵时律进来,没有不吃惊的。
“张所长,我能和韩理好好谈谈吗?”
张所长点点头,朝属下们一使眼色,大家一起出去。
“是贺学文去找你们的?那我…姐她也知道出事的是我吗?”
赵时律站在问讯的桌子前, 看着眼前的人, 没有说话。但同时有些疑问,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数数在一起的?
韩理眼神黯淡下来, 原本就疲惫的脸, 这一刻莫名多了一丝沧桑,和他原本的年纪极为不附。他苦笑一声,“我真不知道学文会去找你们…之前我和他一起在商业街那边发过传单,看到过你和我姐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
“我们在你同学口中知道你的名字。”
“那我姐知道是我?…她有没有说什么…她还记不记得我?”韩理问着,眼神中迸出不一样的神采。
姐姐猜到可能是自己,她还让赵大哥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认他这个弟弟?
赵时律认真地看着他,别人或许不会理解他眼中的那一丝光亮。但是自己知道,那是对自己在意的人生出的希翼。
就好比曾经的自己。
“没有,她没有说什么。不过她能让我来,证明还是记得你的。”
韩数确实什么也没有说,在之前的那种情况下,还有贺学文在场,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加上并没有见到人,不能肯定这个韩理是不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韩理。
现在看来,当然能确认。
韩理眼中的火光大盛,很快又黯下去,“我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这次的事…算我倒霉。”
他语气有些颓然,原本就不想多管闲事。在KTV那样复杂的环境里兼职,也看过很多令人震惊的场面,听过许多毁尽三观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刘晶晶初入社会,很快又要成为大学生。他潜意识地觉得她和KTV里的那些公主们都是不一样的。
结果,他还真的有些失望了。
不过,他不后悔。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如果什么都不做,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做不到。就算他硬着头皮离开,可能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谴责自己的良心。
“人大多数都是自私的,人性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就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你就当是受个教训,以后凡事多想一下。”
赵时律已经知道他家里的情况,要是贺学文没有来找自己,可能他就会留下案底,甚至连大学都上不了。
仅是因为一次好心,这样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韩理点点头,“我知道的。”
以后他再做什么事之前,一定会想清楚。想想值不值得,想想家中的父母。
赵大哥出现在这里,他知道事情肯定会解决的。可是他的心里很不舒服,年少的他还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帮了刘晶晶,为什么她会反过来替金公子他们说话,诬陷自己。
其实,他应该有些明白了。
明白了人性的自私和阴暗,明白了好人不好当,知道了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同情的。
张所长出现在审讯室的门口,敲了敲开着的门,“赵总,那个刘晶晶已经翻供。施暴的人是金昌利,金昌利矢口否认,但刘晶晶提供了证据。她的指甲缝里有在反抗金昌利时的留下的皮肉,金昌利的脖子上也有抓挠的痕迹,证据已经采集,交由检验科,会很快出结果,金昌利那几个人已带到另一个审讯室,他抵赖不掉。”
“谢谢张所长,那我可以带韩理走了吗?”
“可以,但是韩理挨了他们的打,你们要不要去验个伤什么的,让他们赔偿。”
“你说呢?”赵时律转过头来问韩理。
韩理有些木木的,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可以说彻底颠覆他前二十年的认识。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后,他摇了摇头。
“那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赵时律说着,长腿一迈,和张所长一起走。
韩理跟在后面,到了外面,贺学文立马跑过来,“没事了,赵总来了以后,刘晶晶翻了口供。你快感谢赵总,人家愿意帮咱们这个帮,那是多大的人情。”
“谢谢赵总。”
赵时律嗯了一声。
皇朝的那个经理还在,也上来和赵时律打招呼。赵时律礼貌地点了点头,乐得那经理直搓手,很想握个手什么的,却又迟疑着没有伸出来。
刘晶晶还没有走,她眼眶红红的,眼神怯怯。她是受害人,年轻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本应该是被人同情的。
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同情她的。
她迟疑地走过来,“韩理,对不起…我当时吓坏了,金昌利又威胁我…说要让我上不了大学…我害怕…”
韩理低着头,没有看她。
她眼泪流下来,“韩理,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刘晶晶,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事了?你别忘记了,之前那个金公子是怎么说的?他说要弄死韩理。你的大学重要,韩理的大学就不重要了?你知不知道,要是韩理真的被判,他很可能要坐牢,会被大学开除的!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还要别人原谅你,你要不要脸?你不是有证据吗?你指甲缝中不是留着那金公子的皮肉吗?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偏偏等我们找来赵总,你才说。你把韩理当成什么,以为我们是傻子吗?”
贺学文吼完,还不解气。
天知道他去找赵总他们时,有多害怕。他怕赵总不愿意帮忙,他怕因为这件事情,韩理再也不可能回到学校。
他们约好在大学期间一起做兼职,将来一起找工作的。
因为帮了别人一次,却害自己差点陷入绝望的境地。而那个始作俑者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我们不傻,只是我们还有良知。而你呢,对一个救你的恩人都能狠心诬陷,还说什么吓坏了,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都这么心狠,要是故意是不是要杀人放火!”
“贺学文…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要我怎么办?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爸妈没有能力,我要是不上大学…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刘晶晶说着,捂着脸哭起来,肩膀微微地颤抖着,楚楚可怜。
一边哭,那指缝中的眼神却是瞄了赵时律好几下。
“学文,和她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走吧。”
韩理背过身,就要往外面走。
“韩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原谅我好不好?”
刘晶晶一把拉着他,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那一脸的委屈和可怜,或许很多男人看到她这个样子,都会心软。
但是现场的四个男人,没有一个心软的。
赵时律冷淡惯了,根本不可能对韩数已外的女人关注半分。那KTV的经理,是个见惯场面的,刘晶晶这样的伎俩打动不了他。
而贺学文和韩理,恨她都来不及,哪里会再起怜悯之心。
包括旁边的警务人员,都心照不宣地摇头。这个刘晶晶哪,虽然还没有被花红柳绿的场所腐蚀,但看着不远了。
心术不正,就算以后上了大学又怎么样?
韩理甩开她的手,她一脸可怜地看向赵时律。
“赵总,您帮我说句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我吓坏了,只想保住自己…”
明明是哭腔,却愣是绕出一丝尾音。
赵时律眼一沉,眸一冷,还没出声。
前面的韩理猛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她,“刘晶晶,我警告你,你不要把在皇朝学的那些把戏用在赵总的身上,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赵大哥是他姐姐的,谁也不能抢!
他在皇朝呆了一些日子,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勾着男人的。那种恶心的事情他说不出来,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刘晶晶缠上赵总,那么他一定会阻止的。
刘晶晶脸一白,咬着唇,看起来更是委屈又可怜。
“韩理,你在说什么?我…我哪里是那样的人…我在皇朝都是为生活所逼,我想多赚些生活费…其它的我什么都不会想。”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诉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也不要趁机缠上赵总,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皇朝的经理摇摇头,“刘晶晶,出了这样的事,KTV那边你就不要再去了,我会让人把你的钱结清的。”
“经理…我知道了…”
她垂着肩膀,看起来确实惹人疼惜。无奈一番做派没人看,白瞎了她的表演。赵时律早已走远,走在最前面,和张所长说着话。
贺学文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拉着韩理离开。
在门口和张所长分开,他们几人到了停车处,赵时律向那经理道谢,“今天的事情多亏你提醒,要不然这两个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办。”
说完,他主动伸出手,和经理握了一下。
经理笑容满面,“能有幸认识赵总是我的荣幸,今天的事情我也是顺手一帮。韩理毕竟是学生,我虽然在那样的地方工作久了,但还是不愿意看到好好的苗子毁了。”
赵时律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来时居找我。”
一件还一件,然后两清。
那经理是个人精,人家赵总这么久都没有问自己姓什么,根本就是一副不想多牵扯的态度。他顺势答应,一脸的荣幸。
“承蒙赵总看得起,我姓余,您叫我小余就好。以后要是赵总能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赵时律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虽然不喜欢他这样的圆滑的人,但还真说不好,哪天就能用上,“小余是吧,我记住你了,要不要我捎你一程。”
“不用了,赵总您慢走。”
贺学文和韩理都坐在后座,赵时律上了车,问了他们地址,发动车子。
他们住离电科大不远的民房里,租了一户人家的三楼单间。房间了除了一张木架子床,还有一张桌子,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角落里放着两个行李箱,上面堆着一些看不出来是脏还是干净的衣服。房间里飘着方便面的气息,可以想得到这两个孩子,经常吃方便面过日子。
“那个…赵总,我们这里太乱了,太小了,您不要介意。”
贺学文说着,手脚麻利地把那堆脏衣服塞进箱子里。
韩理站着没动,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们快开学了吧?”
“是。”
赵时律在桌上拿起一支笔,找了一张纸,写下一个号码。“你们以后要是想兼职,可以到时居找我。时居旗下有好几家大卖场,经常会有活动,有很多的传单要发。你们可以自己组织人手,从公司宣传部那里拿到报价,我会交待下去。”
韩理还是没有动,人呆呆的,在收拾东西的贺学文一听,眼前一亮。
发传单是有人组织的,组织的人是有抽成的,他们都是通过一些上级拿到单子,而那些上级是在公司接单子。层层抽成,然后找人派发,当然中间的差价就全进了他们各自的腰包。
以前自己和韩理都没有路子,也不认识什么公司的管理人员,只能做最吃苦的发单员,赚着最少的钱。
“赵总,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韩理这一天的起伏太大,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还是有些振奋。
“赵总,谢谢!”
“你们好好干,以后不要去KTV那样的地方。我相信你们在时居赚的钱足够你们大学的开销,还会有盈余。”
“我们向您保证,一定好好干,不会给您丢脸的。”
贺学文兴奋地说着,郑重地保证着。
赵时律离开后,直接回了家。
韩数听到开门的声音,立马从房间里出来。
“事情怎么样了?他…还好吧?”
这个他,问得有些迟疑,但一定是问韩理。
“你还没有睡?”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睡得不太踏实。一听你开门,我就醒了。那个人是不是…韩理,他怎么样了?”
她一连串地问着,虽然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还是透着一股担心和焦急,恐怕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赵时律换好拖鞋,走了过来。
“是韩理,我已送他们回去了,没事。”
“真是他啊,没事就好。”
韩数说着,假装打着哈欠回房间,“折腾这么晚,你赶紧睡觉吧。”
“好。”赵时律答应着,轻轻叫住她,“数数…我觉得他们两个都很上进,所以让他们以后帮我们公司发传单。”
“哦,可以啊。”
他为什么要解释?是怕她不愿意吗?她没有不愿意,她以前是恨那个生她的男人,不想和他们的儿子亲近,可是不代表她就讨厌韩理。
那个异母弟弟,小时候还是很喜欢她的。
人都是感情复杂的动物,有时候复杂到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比如她对韩理,现在想想小时候她还是很想和他做姐弟的。是因为那个生他们的男人太无情,她才不肯理他。
她躺在床上,很久都睡不着。
同样失眠的还有那个民房里的两个大小伙子,贺学文是激动的,他以后就要成为传单负责人,背后靠的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做最底层的发单员,站在烈日下,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他们可以和以前见过的负责人一样,什么都不干,就只要召齐人手,安排任务就可以。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会赚得更多。
韩理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不知道赵大哥为什么愿意帮他,是不是代表在姐姐的心目中,自己还是一个弟弟,一个在她心里还有一点儿位置的弟弟?
“韩理,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哦,你说什么?”
贺学文把那号码存进手机里,又拿过韩理的手机,存了进去。再把那张纸小心收起来,妥善地夹进一本书里。
“我说赵总这么帮我们,我们是不是要表示感谢。虽然人家大老板什么都有,但我们得有做人最起码的道德,提上一点东西去向他们道个谢,你说是不是?”
韩理闻言,有那么一点心动。
但很快在心里否认,比起心动,更多的是胆怯。
他不敢去见姐姐,小时候姐姐冷冰冰的样子,他到现在都记得。姐姐不喜欢他,他要是上门,会不会被赶出来?
“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赵总已经让我们负责时居集团以后的传单发放,我们本来就应该要感谢。礼多人不怪,要是礼不到,别人或许还会觉得咱们不知道感恩。”
贺学文的说法,很有道理。
韩理知道,于情于礼他们都要去谢谢人家。可他就是怕,怕看到姐姐…
一直到睡觉,他都没有同意,贺学文念叨着,抵不住睡意,不知不觉睡着了。
发生了包间的事,KTV那边他们当然不会再去兼职。那个余经理第二天一早通知他们去结了工资,还给韩理赔偿了一千元医药费。
最后,还请他们吃了饭。
他们知道,人家看的是赵总的面子。但他们还是很感谢,要不是余经理,昨天贺学文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在余经理的口中,他们知道金昌利后来怎么样了。金家人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说服刘晶晶的,最后还是私了。要是猜得不差,应该是给了刘晶晶一笔钱。
对于这样的结果,倒是不难预料,这世界,有钱能使鬼推磨。
吃过饭后,两人去了时居,一到前台说是赵总让他们来找宣传部的负责人。那前台小妹二话没说,就让他们进去。
见了宣传部的经理,经理例行问过几句话,就拿出拟好的合同。合同这样的东西,贺学文和韩理都没有见过。
可是他们知道,赵总不会害他们。
大概看了一下,就爽快地签了合同。
签完合同,约好领传单的时间,两人马不停蹄联系以前一起做兼职的同学,学校里还是有很多同学因为兼职没有回家的。
他们这一联系,就将以前的人拉过来一半。
主要是他们出的价高,那边八元一小时,他们出到十元。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虽然不多,但十元和八元还是有区别的。
一切办妥后,传单在三天后如期开始派发。
在这三天当中,贺学文一有空就在韩理面前念叨,要去感谢赵总他们。
韩理被他说动了心,脑子一热,买了一些水果,两人就来到韩数的小区。一直等到六点,韩数和赵时律才回来。
姐弟俩多年后第一次见面,说不尴尬是假的。
韩数倒还好,多活了那么多年,又重活一回,还有什么看不开的。韩理到底年轻,脸上有些挂不住,一直不敢抬头看她。
“进来吧。”
她淡淡地说着,请他们进屋。
贺学文连忙摆手,他们穿的也不好,进去怕弄脏别人的屋子。“我们就是来道个谢,就不进屋了。”
赵时律人高腿长,站在一边,看了韩数一眼,道:“进去吧,站在外面说话不方便。”
贺学文这才放心,扯了韩理一下,进了房间。
两人拘谨地坐在沙发上,韩数给他们倒水。贺学文有些紧张,手脚不太知道怎么放,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看。
韩理还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韩数多年后,第一次看到这个异母弟弟。她的眼神很复杂,印象中那个小男孩原来已长得这么大了,和那个生他们的男人长得真像。
赵时律眼神一闪,朝贺学文示意,“你跟我出来一下,去下面买个东西。”
贺学文心里虽然疑惑,还是屁颠颠地跟着赵时律出去,下了楼。
屋子里就剩下韩数和韩理姐弟俩,姐弟俩都是爱藏心思的人。一肚子的官司,就是不喜欢说出来。
韩理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很大的勇气,“…姐,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挺好的,就算再不好,也比以前好。奶奶不在,我在哪里生活都一样。”
奶奶在,她还有个家,还有个关心牵挂她的人。奶奶不在,她家也没了,亲人也没了,住在哪里都一样。
这话说得有些赌气,韩理听得出来,她还是怨爸爸。
“…那就好。”他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地挤出这一句。同时在心里嫌自己嘴笨,在姐姐面前,连话都不会说。
韩数有些不舒服,什么叫那就好?难道他们会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吗?真的在乎,为什么那么多年一直当自己不存在一样?不是视而不见,就是避得远远的。
那还是父亲吗?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只要离你们远远的,你们就觉得好,是吗?”
韩理心一惊,不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被她眼里的冷意吓到,又低下头去。“不…不是那样的,爸…他心里也不好受…”
明明已经不在乎了,为什么提起来自己还是这么难过?韩数不明白,只觉得自己多年积压的委屈,急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原来不是不太乎,而是刻意不去想。
“他有什么不好受的?他不是巴不得没有我这个女儿吗?”
“…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几年,爸出过车祸后身体一直都不好…”
“他身体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对她不闻不问,凭什么自己要在乎他的身体?他下岗也好,出过车祸也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韩数冰冷的话,刺痛了韩理的心。韩理头埋得更低,心里一阵阵的难过。原来在姐姐的心目中,竟然这么恨爸了。
他开始替自己的爸爸委屈起来。
“…是啊,你和他有什么关系?你本来就不是他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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