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还是赵时律做的, 韩数吃完饭后就被他按在沙发上休息。而他则挽着袖子收拾碗筷擦桌子,然后洗碗。
一室温馨。
她起身, 朝厨房走去,靠在门边上。
厨房里男人的身姿修长, 国际大牌手工定制的衬衫被卷到手肘处,青竹般的手指一手拿碗,一手拿着洗碗布。
即便是做着家务,也难掩他一身的矜贵。
“今天…你妈妈到你公司了?”
她半低着眸, 像是随意地问着。
他洗碗的手停了一下,很快重新动作起来, “嗯,她给我送饭。”
人在看别人的事情时, 总是理性客观。她曾对晓美说过,嫁给一个人同时就是嫁给他的家庭, 甚至他的家族。
可是此前, 她在和他的婚姻中并没有考虑这些。
或许,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书里说过,赵夫人是一位特别开明的长辈。她想,一个能顺着儿子心意同意他不娶的母亲, 一定是位通情达理的女人。
“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话一问出口, 赵时律就转过头来。那狭长幽深的眼中带着些许期翼, 厨房的灯光洒进他的眸中, 如同暗夜星光。
“我妈…是个很不容易的人, 她很豁达。”
原书中对于他妈妈的事情并未多说, 不过他能这么评价,可见赵夫人不是个难讲话的,应该是有阅历有涵养的人。
“听说你爷爷身体不好,要是方便的话,我可不可以登门拜访?”
赵时律的眼中迸出火光,目光大亮,“你说真的?方便的,什么时候都方便,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来安排。”
他的心雀跃着,她是愿意陪自己见父母,是不是代表她对两人婚姻开始重视?
“嗯…过几天,我给自己做一件衣服。”
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第一次登别人的门,总得展示一下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女人。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别人将她视为靠男人养的花瓶。
“好。”
他按捺着喜悦,快速地将手中的碗筷冲洗干净。
韩数看着他,他的眉眼尾梢中都透着欢喜。她知道他一直顾忌着自己的心情,从不提见父母和公开的事情。
仔细一想,她似乎钻了死胡同。既然已经结婚,过不了多久孩子也会出生,怎么可能真的不和他的家庭有所牵扯?
“到时候,你也穿我做的衣服吧。”
“好。”
她笑了一下,回到房间去画设计稿。
而他,洗完碗后,则是把屋子里的卫生搞了一遍,再洗个澡回屋拿出笔记本处理工作。明明没有多少的交流,但一想到她在身边,那种满足不自觉就将心填满。
为了做她和他的两套衣服,韩数忙了差不多四五天,等到衣服完工收尾时,店里来了两位客人。
是杜晓美,旁边跟着一位精英白领丽人,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干练,妆容精致,正是尚都的杂志总编随云。
“总编,你怎么来了?”
韩数迎上去,快速看了一眼随云身边的晓美。晓美面色略微有些不自然,眼神乱飘,最后盯着门口穿了一件夸张礼服的模特架子。
“听晓美说你自己弄了一个店面定制衣服,真不错。”
随云说着,四顾看去。
“就是一个爱好,小打小闹。”
韩数请她们坐下,倒了水。
“万事沾上兴趣二字,就算不上小打小闹。没有兴趣,所有的工作都是按部就班,很难突破自己的极限。一旦有兴趣,你就会不停钻研,这以后会走到哪一步说不准。”
随云说着,饶有兴致地指了指外面模特架子上的衣服。“那也是你自己做的?”
“是的。”
“不错,设计大胆,很抓人眼球。前几天晓美穿的那件礼服,听说也是你做的,很是让人惊艳了一番。”
韩数又看了晓美一眼,晓美也看过来,眨了一下眼睛。
她心下欢喜,看来晓美并没有因自己上次说的话而有太大的反应。最近几天她有些失落,很怕失去这个唯一朋友。
“多谢总编夸奖。”
随云笑了起来。“说实话,你做的衣服无论是设计还是手工,都不比那些国际大牌差。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还有这样一门手艺,怪不得要离开杂志社。”
“我是出于喜欢,也是因为某些事情。前段时间我曾参加过一个宴会,不小心弄脏了一位女士的衣服。那位女士开口就说自己的衣服是香奈儿新款,让我赔三万七。幸好我因为爱好服装设计,多看了一些相关方面的书,对于南城的制衣市场也有一些了解,才能识破她穿的是一件仿品。”
她平静地说着,自嘲一笑。
“当时我就在想,我们为什么不能有自己本土的大牌?所以才开了这么一个店。”
“有理想,能敢于实践,不错。你得给我也做一身,让我也放一下异彩。”
“行啊,这是我的荣幸。”
韩数立马起身,取来布心,要替她量尺寸。她大方地站起来,张着双臂,任由韩数一边量着一边记尺寸。
“总编什么时候要?”
“半个月后,我参加的是一个关于慈善的晚会,样式你看着设计。这价嘛,就按你的收费来。”
韩数笑了一下,“总编赏脸,我一律打八折。”
“那敢情好,我还成VIP待遇了。”
“总编驾到,必须VIP啊。”
随云吃了一惊,惊奇地看了韩数一眼。这小姑娘在尚都实习时可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说话圆滑了。
“行啊,韩数,像个生意人。”
韩数闻言,笑了一下。
管理沈氏那么久,什么场面上的人没有遇到过,多少会学会一些场面话。难怪老佛爷会吃惊,刚毕业的自己确实不爱说话。
“总编,到时候设计稿出来后,你先过目一下,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再修改。”
“行,专业。”
说完,随云笑了起来。韩数和杜晓美也跟着笑。
“收拾一下,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杜晓美欢呼一声,“谢谢总编,我就说跟着总编一定有好吃的。”
几人说说笑笑,韩数关了店门,和她们一起下楼。随云走在前面,杜晓美故意错后一步,和韩数一起。
韩数半低着头,轻声道:“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我是有些生气…”
“其实我…”韩数欲言又止,关于那一夜,她还是无法向任何人诉说。
杜晓美连忙制止她,“你不用告诉我,每个人都有隐私,都有不想和别人说的事情。我觉得感情是个人的事情,旁人是看不透的。”
韩数深深看了她一眼,“谢谢…”
“谢什么,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得互相理解。”
“你两小姑娘在后嘀嘀咕咕说什么?”随云回头,招呼她俩快走。
杜晓美嘻嘻哈哈地小跑几步,韩数也加快了步伐。
随云开车,带着她们绕了几圈,然后停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要不是她带着,韩数根本不知道闹市中还有这么一个环境幽静的地方。
上了四楼,一道拱门上品味居三个大字飘逸大气,一推门是古色古香的布置。
菜馆的老板看到随云,热情地打着招呼,一看随云就是这里的老客户。
店里人很少,除了角落的屏风内好像坐了两个人,再没有其他人。
杜晓美一直打量着,啧啧称赞,低头对韩数说:“以我一个记者的敏锐眼光,这家菜馆的装修十分考究,老板很有品味,但是价一定是不低的。怪不得老佛爷都赞不绝口,提过好几回。”
韩数但笑不语,示意她小声点,让总编知道她们私下叫老佛爷不好。
屏风那边的客人正好吃完,似乎是听到声音,有人站起来,朝随云打招呼。
“哟,赵总,您怎么也在?前段时间不还在国外吗?”
“前几天回国的,这不一回来就想念老余做的菜,过来打个牙祭。”
韩数和杜晓美只当随云碰到朋友,默默地选了一处,静静地坐着。
“随云总编,好久不见。”
“白小姐也在,一段时间没见,白小姐越来越漂亮了。”
白小姐?
“是那位白小姐。”杜晓美轻声和韩数说着,韩数点头,眼眸微沉。
刚才她听到随云总编喊的是赵总,天下叫姓赵的总很多。但是能和白露在一起的,只能是赵时律的母亲。
“我听说赵总要办一个画展,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我也好提前给您宣传一下,要不是听一个朋友提起,我都不知道您是个画家。”
“不过是个小型的画展,值不得宣传。再说画画只是我的爱好,不敢当画家二字。”
“阿姨就是画家,我爹都说阿姨您画的画千金难求,何况是办画展?以前听时律提起过,说阿姨您画画有好些年头了。”
远芳明显有些激动,语气都带着轻微的不稳,却极力隐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更多,故作淡定问道:“时律知道我画了很多年?”
白露含蓄一笑,“他很忙,阿姨你是知道的,他忙起来常常连自己的生日都会忘记。只是他是不善表达的人,把什么事情都埋藏在心里。可是母子连心,他心里一直默默关注着阿姨呢。”
“他呀,就是一工作起来,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在当妈的眼中,孩子永远都是不会照顾自己的。
“阿姨,时律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时居集团是他一手创办的,不停地壮大,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赵家以前一直都是做家具和生产室内相关装饰的,有好几家大工厂,却一直都是走传统经营模式。
赵时律接手后,才成立集团公司。
随云是惯会说场面话的人,就着白露的话,把赵时律夸了又夸,还提到前次赵时律接受尚都采访的事情。
赵远芳一边听着,一边含笑说两句,眼神不知为何就看到韩数和杜晓美。
“你今天带了两个小姑娘,是你的得力干将吧?”
随云笑道,“是两位很有潜力的后辈,你们过来打个招呼。”
韩数和杜晓美听到这话,一起走过去,先是叫了赵总,然后和白露打了招呼。白露的眼神越过来,看到了韩数,目光微闪。
“原来是韩小姐和杜小姐,我们见过面。”
赵总一听她认识,颇有些意外,问道:“露露认识她们?”
“也不算认识,见过两次面,记忆犹新。我第一次见韩小姐,是在时律的办公室外面,当时韩小姐头发零乱地从时律的办公室出来。第二次是我去找时律,韩小姐就坐在时律的办公室里,而时律并不在。”
白露的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凝重。
韩数脸顿时冷下来,白露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明显。她这么一说,无论谁听到都会将自己当成为攀高枝,不顾脸面死缠着男人的女人。
果然赵远芳看向韩数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审视,眉头也皱了起来。
“白小姐怕是有什么误会,第一次见面时是因为赵总接受尚都的采访,晓美打电话让我过去救急。当时我是急匆匆赶去的,所以有几根发丝较乱,绝对称不上零乱。第二次我去找赵总有事,赵总和我谈事的时候被冯秘书叫走。事情没有谈完,我就在那里等他。”
韩数不紧不慢地说着,将白露有歧义的话全部驳回。
如此一解释,赵远芳的眼神有一些复杂。她皱着的眉头锁得更深,看韩数的眼神从审视变成打量。
她是阅历深厚之人,自然不会因为白露的一番话就对人有所偏见。但这位叫韩数的姑娘能大方说出原因,反驳回去,她还是比较欣赏的。
“我又没说什么,韩小姐为什么解释?”
白露优雅地笑着,脸上的表情完美。
韩数微微一笑,直视着对方的眼神,“我并不是怕白小姐误会,我是怕赵总误会。其实白小姐说的不全,我和白小姐不止见过两次。还有一次,白小姐来我的店里找我,给我开了二十万的价,让我不要和赵总见面。”
一听这番话,在场的人除了杜晓美,脸色都是一变。
“你给钱让韩小姐不要和时律见面?”赵远芳不敢置信地问着,根本想不到这是白露会做出来的事情。
白露凭什么?她既不是赵家的人,也不是时律的什么人,怎么敢干涉时律的生活?连自己这个母亲都不敢这么做。
真是太不像话了!
怪不得时律会生气。
“阿姨,你别听她乱说……你是不知道现在的社会风气,有些女孩子仗着自己有些姿色想往上爬,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我都是怕时律会一时脑热,受了蒙骗。”
赵远芳压着心头的怒火,多年的教养让她无法在大庭广之下训责一个世交之女,但是白露的行为确实激怒了她。
“敢问白小姐将赵总当成什么人?赵总能管理那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是不能明辨是非之人?他要是那么轻易受人蒙骗,还怎么在商场立于不败之地?”
韩数这番话说完,赵远芳的脸色更不好看。白露把时律当成什么了?怪不得时律不喜欢她,她这么做只会让人厌烦。
且不说她和时律还不是男女朋友,就算是也没有这样行事的。派人监视时律的行踪,拿钱打发时律身边的女人。
这一件件事情听起来简直荒唐又可笑。
白露暗恨,没想到这个女人如难缠。既然这样,就别怪她不给脸,“韩小姐,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就实话实说。阿姨,我之所以会警告韩小姐,是因为韩小姐动机不纯。阿姨您可能不知道,韩小姐之前交往的对象是沈氏的公子,沈家没有同意,不知为何最近频繁去找时律。”
“白小姐,话可不能乱说…”
杜晓美才说了半句,就被韩数制止。
随云总编意味深长地看了韩数一眼。
韩数还是一脸平静的模样,说道:“我与赵总是小时候的邻居,我们都在江市长大。我和沈书扬确实交往过,但分手并不是因为沈家不同意,而是我不愿意。”
说到这里,她看向赵远芳,“赵总,很抱歉初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原本我打算登门去拜访您和赵爷爷的,不想会在这里遇到。要是给您留下不好的印象,并非我的本意。”
杜晓美眼睛睁大,一看别人也是惊讶的表情,赶紧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去,没有当场就问韩数。
赵远芳这才认真仔细地看着韩数,难道这就是时律说的那位…
只是和沈家的儿子交往的事,有些让人不太舒服。但她不是武断的人,也相信儿子有自己的判断。
仔细一看,这姑娘长得不光是漂亮,还有那么一些韵味。说话有理有据,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没有时下年轻姑娘的浮躁,带着超出年纪的淡定从容。
沈家的儿子他知道,徒有其表,难成大器。
这姑娘眼神坚定,是有主见的人。沈家并不太看重门第,或许真像她说的,是她不愿意嫁进沈家,而并非沈家不让她进门。
“韩小姐以前住在江市?”
“是的。我是江市人,以前有幸和赵总做过邻居。”
“原来是时律的小青梅。”赵远芳说着,眼神柔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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