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老公

    此时的她, 眼神柔和,眉目温婉。

    就像他在无数个梦中奢望的那样, 没有冷漠,没有无视。有的只是她还幼年时对自己的那种亲近, 毫无芥蒂。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如此匆忙,他觉得委屈了她。

    在他的梦想中,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

    “我妈妈的电话, 去年她陪我爷爷去国外养病,刚打电话说一起回来了, 让我回一趟老宅。”

    “哦,那你赶紧去吧。”

    上次在他的办公室里, 她记得白露曾提到过他的母亲。言之下意他母亲一定不会同意自己和他在一起。

    对于这件事情,她暂时还没有想法。不过依照原书中的情节, 他的妈妈不是一个古板专权的长辈, 而是一位很尊重儿子想法的母亲。

    即便他妈妈不同意, 事实已定。生米已成熟饭,任何人反对都改变不了他们已是法律认可的夫妻事实。

    “你赶紧走吧,我自己坐车过去, 路上开车小心。”她说着, 从包里拿出一套备用钥匙, “这个给你, 家里的钥匙。”

    他伸手接过, 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不急, 我先送你去店里。”

    她原本想拒绝的,见他坚持,也就没多说什么。

    他送她到商业街后,调转车头往城南开去。

    城南的赵家老宅子里,赵老爷子摸着打小就在的黄花梨桌子,还有多宝阁上那些价值不菲的收藏品,不停地感慨着,“古人说得好,在家千样好,出门万事难。以后再也别跟我提去国外的事情,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家里。”

    “呸…坏的不灵好的灵。爸,你说的是什么话,皮特医生都说了,你的病暂时没有大碍了。只要按时吃药,隔段时间去国外复查,能活到一百二。”

    赵远芳扶他过来,坐在沙发上,在他腰后垫上垫子。

    “什么一百二,那我不成老妖精了?”赵老爷子鼻腔哼哼着,心里却十分受用。

    “老爷子,大小姐说得没错,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张大海一边说着,一边替他们父女俩沏茶。

    很快,屋子里就弥漫着茶香。

    “那臭小子快到了吧?”

    “要是不堵车,应该快到了。”赵远芳回着,看了一眼墙上老旧的西洋钟。

    这座钟可有好些年头了,自她有记忆起就一直挂在墙上,听说是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赵家在清朝起就一直经商,虽然建国初期遭逢过一些变故,但家底大部分都保存下来。

    赵老爷子不说话,慢慢地品着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赵时律迈进老宅的大门,张大海才欢喜地出声,“老爷子,大小姐,小少爷回来了。”

    “哼!”

    赵老爷子面色一喜,紧接着板起脸冷哼一声,继续喝茶。

    赵远芳望着自己的儿子从门口进来,笔挺修长的身姿,冷清俊逸的长相,那狭长的丹凤眼,那略抿的薄唇,一如记忆中那个阳光的男子。

    父子二人长得相似,但性情却有天壤之别。

    时律严肃冷峻,而那个人则是开朗乐观。

    她表情微怔了一会,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儿子这么出色,那个人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还不知要欢喜成哪般模样。岁月积沉,他却永远年轻地存在于自己的回忆中,不曾远去。

    “爷爷,妈。”

    “时律,快过来坐下。”她招呼着儿子,不去看赵老爷子铁青的脸。

    赵时律没有坐下,微弯着腰,“爷爷,您身体好些了吗?”

    “死不了。”

    “爸,您是怎么说话的?时律可没有做错什么,您可不能因为外人而迁怒自己的孙子。白露那丫头是不错,但再不错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不是咱们赵家的孩子。”

    赵远芳不满地说着,再次让自己的儿子坐下。

    这一次,赵时律坐下了。

    “时律,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和白氏合作。前一个小时白云先又打电话过来,语气很是强硬,说是我们赵家要是看不起他们白家就趁早说。听他的口气,我觉得白家似乎找了新的合作对象。”

    赵老爷子把杯子往桌上一顿,眉毛一瞪,“他敢?他白家以前是做什么的?白云先的爷爷不过是我们赵家的一个掌柜,要不是咱们赵家帮扶,白家哪有今天。”

    论起赵家和白家的渊源,得追溯到清末时期。那时候的赵家就是地主,有着好些个铺子。而白家的先辈,不过是其中一个铺子里的掌柜。

    代代相传,掌柜也是一代代手把手地教着传着。

    “爸,那都是老黄历了。白家在改革大潮中出了头,那是人家的造化。我们就事论事,要是他白家真的另攀高枝,我们赵家也不会拦着。时律,你来说说,有没有这回事?”

    “你问他,他就是想和我作对。白家那闺女哪里不好了,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要家世有家世,怎么就配不上你,让你嫌弃成这样?”

    赵时律接过张大海递过来的茶,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张叔。他面色平静,并没有因赵老爷子的冷言冷语而受到影响。

    赵远芳不乐意了,低低地叫一声,“爸,时律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最讨厌别人插手他的事情。白露这姑娘是不错,但就是被她妈妈娇惯了些,以为咱们时律也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非得围着她转。”

    赵时律喝了一口茶,满齿盈香。

    “白家这两年步子迈得大,不光是想涉足房地产,还想弄度假村。湖庭一号这个项目本身没有问题,我们赵家也愿意和白氏合作。但很明显,他们的动机不纯,目的也不简单。三个月前拿的地,到现在方案才刚出来。房地产现在正是火热的时候,赶早不赶晚,迟了不知形势会有什么变化。”

    赵远芳眉头一皱,之前公司一直是她在管着,她有着商人独有的敏锐感。一听他的话,立马就想到些什么。

    “依你看,房地产的风险比预估的要大?”

    “目前看,确实是的。美国那边一直降低贷款标准,本身就是一个信号。银行为什么这么做,我想答案只有一个,缺钱。”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赵老爷子看看女儿,又看看外孙,手一挥。

    “先别说这些,我们赵家还没搞房地产的,何必杞人忧天。咱们来说说白家的事,刚才你说白云先那小子找到另一家合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远芳看一眼自己的儿子,“我是听出那么个意思,具体得要问时律。时律你来说说,白氏最近有什么动作?”

    赵时律放下杯子,抬起眸,“沈家。”

    “什么?”

    赵老爷子呼地站起来,眼里的精光毫不掩饰,带着厉色。可能是起得有些急,气喘得有些快,胡子都在抖动。

    张大海忙过去,替他轻拍了几下。

    “老爷子,您没事吗?”

    “没事,好个白云先!他难道不知道我们赵家和沈家的过节,居然去找沈家。好,我成全他们。时律你立马去,和白家解除合作关系。”

    赵远芳也站起来,关切地扶他重新坐下,“爸,您别激动,坐下再说。这些事情时律心中有数,会处理好的。”

    “那还坐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赵老爷子眼睛一瞪,看向赵时律。

    赵时律慢慢地站起来,略弯着身体,“那爷爷您好好休息,我去工作了。”

    “一来就想走,就那么不想看到我这个老头子,你们刚才还说我会活过百岁,就这样子,我活到百岁还有什么意思?”

    人年纪一大,性子就越发的随性。赵老爷子以前是说一不二的性子,现在老了,想多和外孙相处,又拉不下面子说不了软话。

    张大海一听忙道:“小少爷,老爷子一回来就安排人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菜,你吃过饭再回公司吧。”

    “也不急在这一时,吃了饭再走吧。”

    赵远芳也跟着这样说,赵时律就坐下了。

    张大海默默地退出去,不大一会儿,赵远芳借口去厨房帮忙,也跟着离开。

    “陪爷爷下盘棋。”赵老爷子哼哼地说着,赵时律便取来棋盘和棋子。

    祖孙二人你来我往,杀了十多盘,赵老爷子赢得少,输得多。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朝自己的孙子使眼色,对方也跟没看到似的。

    “你小子越来越狡猾,也不知道让着长辈,不下了。”他一推棋盘,脸别到一边。

    赵时律慢慢地收拾棋子,“是爷爷教我的,说下棋如商战,容不得半点心软。”

    “我是你爷爷。”

    “所以,我让您了。”

    “……”

    他这一说,赵老爷子更加心塞,敢情自己险赢的那几盘还是这小子放水?真要说起来,自己岂不是一盘都赢不了。

    可能是觉得有些下不了台,赵老爷子臭着一张脸。

    “你吃完饭把我养的那几盆花修了。”

    赵时律放好棋盘和棋子后一言不发地离开,把赵老爷子气得鼓着眼睛,不停地抖动着胡子。进来的张大海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

    “老爷子,是不是小少爷的棋艺又精进了。那都是老爷子您教导有方,小少爷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小子,就是气人。”

    话虽是埋怨,但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

    “小少爷是天生的经商之才,虽然话少,但无论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我看他,不像大小姐,倒是随了您。”

    “我们赵家可是经商好几代,他是我赵家的后代,那自然是有这方面的天赋。”赵老爷子骄傲地说着,突然眉头一皱。

    他这么出色的孙子,凭什么要看别人的脸色。

    “你等会找个机会和时律说说,白家那事就此作罢。我一定要让白云先那小子好好看清楚,是我们赵家不愿和他们白家合作,不是他白家甩了我们,什么玩意儿…”

    “是,老爷子。”

    张大海笑容满面,老爷子年纪大了,性子越来越像孩子。

    他扶着赵爷子去餐厅,赵远芳和赵时律已坐好等着他。他一到,就开始上菜。

    赵家家规严,讲究食不言。一顿饭吃下来,只听到碗筷的轻微声,和轻轻的咀嚼声,其它的声音一律没有。

    吃完饭后,张大海帮着赵时律一起修剪花枝,瞅着这个机会他和赵时律说了老爷子的意思,并再三说起老爷子的思孙之心,要他以后常回老宅看看。

    “谢谢张叔,我记下了,爷爷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小少爷你言重了。”

    张大海和他一起修完枝丫,收拾好后进屋去照顾赵老爷子。赵老爷子有午睡的习惯,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午睡的时间都由一小时延到两小时。

    看时间,老爷子快醒了。

    赵时律没有等爷爷醒来,独自离开。

    赵家的老宅还保留着民国时期的西洋建筑风,屋子庭院都带着那个年代的气息。墙上还布着爬山虎,几乎占了墙的三分之二。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等什么人。

    约摸过了七八分钟的样子,赵远芳追出来。

    “时律,你等等,妈妈有话问你。”

    赵时律刚走到车子前,闻言停住脚步,缓缓转身。

    时间像在这一刻定住,赵远芳的眼前仿佛出现另一个身影。那人的长相与面前的人重合,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那人的眼底永远是带笑的,笑容温暖。

    她拼命眨了一下眼睛,将涌上来的思念压下去。

    “时律,妈妈耽误你几分钟。我想和你谈谈白露的事情,抛开白氏和赵家的关系不说,白露这姑娘还算不错。很有礼貌,而且也很能干。”

    “妈,我有对象了。”

    他淡淡地说着,眸底划过暖色。

    赵远芳先是一愣,“是什么样的姑娘?”

    “她很好。”

    简单的三个字,道尽所有。对于他来说,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他心里永远的小仙女。除了他,他的眼里容不下别人的身影。

    赵远芳突然眼有泪意,这个孩子一向心思重。她对他是亏欠的,他不爱说话,性子冷,当妈的看在眼里,心都是痛的。

    她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笑起来,“那敢情好,什么时候有空再来给妈妈看看。你爷爷的工作妈妈来做,他最后一定会同意的。”

    “谢谢。”

    她听到这两个字有些难过,儿子和自己这么客气,想想都让人心酸。可是那时候除了把他交给奶妈养,她没有别的选择。

    “时律,妈妈希望你开心。无论你找什么样的姑娘,只要你喜欢,妈妈一定全力支持。你有自己的主见,妈妈不会干涉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赵时律喉间有些干涩,好多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一个人习惯了将自己的情感埋藏在心中,便是有再多的感触都不会说出来。他眉眼低着,点了点头。

    一直目送他的车子消失不见,赵远芳才依依不舍地进屋。

    赵时律回到公司后就着手安排和白氏解除合同的事情,等下班时已是十一点。回到家中,客厅的灯还是亮的。

    他心里有暖流经过,看着主卧紧闭的门,轻手轻脚地洗澡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

    一夜好眠,韩数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一看上面的号码她就按了接听,眼睛微睁着,打了一个哈欠,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电话是杜晓美打过来的,声音透着欢喜,似乎很高兴。

    “你怎么还不起床?不是说让我今天试礼服的吗?我可是和胡主编请了两小时的假,赶紧起来我们一起去你店里。”

    说是说好了,不说约的是下午,不是早上。

    “你…现在哪里?”

    “哈哈,你家门口,快来开门。”杜晓美说完就挂了电话,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韩数马上清醒飞快地起身,出了房间。客厅里很干净,那个修长的身影正在拖地。他颀长的身子杵着拖把,皱着眉看向门。

    他昨天几点回来的?自己最近睡得沉,居然都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她顾不得许多,上前去拉他,边拉别小声说着,“杜晓美来了,你赶紧进房间躲着,不许出来。”

    他眼眸发沉,由着她把自己推进房间,然后一把将她环在怀中,抵在墙上。

    “我就那么见不得人?”低哑的声音,隐含着愤怒。

    “不是。”她被圈着,他高大的身体呈压迫之势。头微俯着,清爽的男人气息夹杂着睡衣未洗的布料气味,全部涌进她的鼻腔。

    她身体开始发软,暗骂自己没用。

    为什么一遇到她,她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有反应。

    “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太突然了,而且这种情况下见面不够正式。”她解释着,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

    他眼神更黯,刚睡起来的她是那么的不设防。松散的发,素净的脸,还有粉色略干的唇,以及清澈如水的眸子。

    睡裙是吊带的,里面没有穿内衣,她出来的急都没顾上换。

    领口往下,是大片雪白的肌肤。他甚至能看得到隐秘的风光,如记忆中一样让人移不开视线,美不胜收。

    他呼吸重起来,眼神幽深似暗潭,喉结滚动一下。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推了他一下,“赵总…”

    “你叫我什么?”他拼命压抑着奔涌的情潮,努力控制着自己。额间的青筋变得明显,眼尾发红。

    “我…时律…”

    “不是这个。”

    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暗沉低哑。

    她垂着眸,长长的睫毛轻颤。自己不是人事不知的少女,知道他此时的状态代表着什么,也知道他顾忌自己怀孕什么都不会做。

    是哪个呢?

    叫时律都不行。

    “哥哥…”

    这两个从她的嘴里轻唤出,他整个人身体紧绷到极致。那一夜,她被自己诱哄着,就是这样叫他的。

    一声声,娇媚含情。

    他还是不放,她急了。

    到底要叫什么啊?

    猛然间,她想到了。

    狠狠心,低着声,“老公。”

    他身体一震,下意识将她圈紧。这两个字,胜过世间千言万语。他连想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是她嘴里的老公。

    “韩数,你到底在不在家啊?”门外传来杜晓美的声音,似乎等得有些着急。紧接着韩数听到自己的电话响了,一定是晓美打的。

    “你快放我出去,晓美等急了。”她面色潮红,使劲推他。

    赵时律深吸几口气,放开她。

    “去开门吧。”

    她连忙从他腋下逃开,快速开门出去。

    他眸底的暗色沉了沉,双拳松了又紧。等了这么多年,他有的是耐心。她是他孩子的妈妈,他不允许自己再纵容她从自己身边逃开。

    不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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