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律脑子里全是空白, 她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可是组合在一起, 他好像什么都听不明白。
机械地接过她递过来的B超单,黑白如幻影的B超图他看不懂, 他的眼睛紧紧地落在最下面的字上。
超声显示:宫内早孕,胚胎存活。
早孕?
他的手轻微地颤抖着,心境瞬间的万变,犹如地狱和天堂, 皆在白纸黑字间,起起落落, 极致幻化。
无数的猜测,试想过的无数可能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他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 像是被一股暖流带着,急速上升直冲云霄。
冷峻完美的五官微微地扭曲着, 狂喜覆盖了他眼中的冰冷, 那喜悦盛不住, 满得全要溢出来。薄唇紧抿着绷成一条线,嘴角似乎在轻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是什么意思?
父母?
他和她吗?
她的意思是他们要为人父母, 要共同拥有一个小生命。是自己想的这样吗?他不停问自己, 眸光紧紧地盯着她。
他是不是在做梦?
自己心上的人怀了他的孩子, 还愿意生下来。如果是真的, 那么他们母子(女)就是自己人生的所有。
是他的一切, 是他的命根子。
他愿意倾其所有护着他们, 不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你刚才的意思是你愿意生下来?”他问着,语气忐忑。
“没错,孩子是上天赐予的,要是拒绝会遭报应的。”她轻喃着,想起自己的上一世,可不就是因为放弃孩子,所以才会受到惩罚。
亲耳听到她肯定的答复,他双手成拳,眸中全是她。她的长相一如从前,温婉美丽。可是此刻在他的眼中,她的美胜过世间一切美景。
一生所求,终将得偿。
人的一生,如果有比有情人终成眷属还让人欢喜的事情,那一定是心爱的人给自己生一个孩子。
他此前的半生苦苦等待的就是这一刻,这一刻是无数个披星戴月跋涉的苦行者见到的那一抹曙光,终将照亮他往后的旅途。
两人相望着,她的脑海中掠过的是前世种种,如老电影一般一帧帧地在眼前晃过,慢慢化成云烟消散,最后只剩下眼前人的面容。
而他的眼前唯有她,从粉粉的一团,到纤细窈窕。从朱雀巷那长长的窄街中,一直到南城。他偷偷追随着她的脚步,默默地看着她。
她幼年时的玉雪可爱、她慢慢长大后的冰冷漠然、她痛骂自己的神态、她绝望的眼神、最后定成眼前的女子。
平静,柔和。
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她秀美的长相一如从前,但由内而外的气韵却大不相同。
岁月何其神奇,他记得她稚童的模样,记得她高举到他嘴边的麦牙糖。那甜香常萦绕在他梦中,到了此刻清晰如故。
鼻息间,还隐约能闻到。
甜蜜,温暖。
“谢谢。”
许久,他轻语。
谢谢你像小仙女一样降落在我的身边,赋予我灰暗的人生一道美丽的色彩。谢谢你多年后还能对我重新展颜,让我再次看到世间最美的颜色。
她的眼眶立马红了。
这声谢谢太过沉重,沉重到让她想起自己的罪恶。犹记得书中的那个片断,多年后他知道自己曾经怀过他的孩子后的反应。
那种无声的悲怆,那种刻入骨髓的痛苦。
好在,上天愿意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可以重新回到过去。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她的孩子还在,她可经弥补自己犯下的罪孽。
这个孩子,是她的救赎。
她一副要哭的样子,立马让他手足无措。
网上可是说过孕妇心情起伏大,容易喜怒无常。他忙用纸巾替她擦眼泪,自然而然地坐到她的身边。
她控制不住自己,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好大一会儿,才紧紧地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感受她的哽咽。
她是不是不太愿意留下他们的孩子?
可是,就算她不愿意,那句让她放弃的话他说不出口。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希望她能生下孩子。
“数数,你要是觉得有负担…你就说出来。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哪怕你把孩子丢给我一人…”
韩数从他怀中抬起头,眼眶红着,眼里还有泪意,“你说什么呢?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们要为人父母?你是不是只想要孩子?”
语气委屈中带着控诉。
他哪里会有那个意思,不是怕她…
“我怎么可能有那个意思?那个…你要是愿意,我们马上结婚。”
结婚两个字韩数当做没听到。
她为自己刚才突然来的脾气懊恼着,闻言小声地道:“对不起,我刚才情绪激动了。孩子是我自愿生的,我当然希望他(她)不要有你我那样的童年。”
一提到童年,赵时律深邃的眼眸渐深。记忆中并不宽敞的朱雀巷,厚重暗沉的石板路,斑驳的老墙。每到梅雨天气就潮湿的空气,滋生出阴霉味久挥不散。
伴随着阴郁的气氛,还有那些异样的眼神,躲躲闪闪地议论声,充斥着他的整个童年及青少年。
他的手臂收紧,闻着她秀发间的清香,“不会的,我们都会是好父母,对吗?”
她已平复情绪,点了点头。没错,他们一定会是好父母。她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好妈妈,而他,她相信他一定会是好爸爸。
两人从未这般拥抱过,反应过来的她,轻轻将他一推。
他不舍地松开,深情的眼神看着她,慢慢移到她的腹部。那里一片平坦,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要吃什么,想吃什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迭声问着,一声比一声关切,听得她心头一暖。
“我没有想吃的,你今天早上送的桔子不错,我包里还带了几个。”她说着,取出一个来。
他立马接过去,替她剥好去络,再递还到她的手中。
外面有人敲门,传来冯新民的声音。
“你在这里等我,那边就是休息间,你要是想累了就去躺会,我去去就来。”
“去吧,工作要紧。”
她说着,掰开桔子。
他起身离开,和冯新民一起去会议室。
外面的小刘纳闷着,怎么那韩小姐还没有出来?她和赵总有什么话说?赵总都走了,她怎么还不走?
这样想着的时候,一身精致的白露走了过来。
她永远都是优雅得体的样子,轻声地问着,“你们赵总在吗?”
“我们赵总刚去了会议室,白小姐你要不在会客区等一会儿?”小刘回着,声音跟着压低,凑近一些,“白小姐,上次那个采访赵总的韩小姐在里面。”
白露眼神微变,点了点头。
“那我进去等赵总吧,正好和韩小姐说说话。”
韩数坐在沙发上在吃桔子,悠闲随意,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韩数听到她的声音时,已经把B超单收好了。
白露脸上笑着,心里已是惊疑不定。这个女人,居然登堂入室了。时律是什么意思?竟由着这女人如此随意?
“韩小姐也在啊?时律真是的,怎么把客人独自丢下?”
韩数笑了一下,白露女主人的做派太明显。
“刚才冯秘书找他,他去处理公事了。我没什么事,他陪不陪我都无所谓,我就在这等着他就行。”
白露眼神闪着,这话听着怎么透着一股子亲昵。
“韩小姐的裁缝店不忙吗?”
“不忙,都没什么客人,没什么好忙的。赵总可是我的大客户,在我那里订了好几套衣服。”
听她这么一说,白露心里好受一些。时律一定是碍于以前的情面,才同意在她那里做衣服的。想不到她倒会顺着竿子往上爬,赖在时律的公司不走。
“时律的衣服都是赵阿姨在国外定制的,他可能不太会穿你一个裁缝店里出来的衣服。”白露明显的不相信,认定这是她想勾引赵时律的借口。
韩数又笑了笑,吃下最后一瓣桔子,抽出纸巾擦手,“当然会穿,他可是说过以后不会再穿什么国外名牌,全部穿我做的衣服。”
白露不信,眼神开始凌厉起来。
“韩小姐,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因为别人客气的话,就得寸进尺。时律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时居的总裁,他会穿你一个名不经传的裁缝做的衣服,还全部?”
“信不信由你,只是因为你问到了,我就随口一提。”
韩数身体往后一靠,含笑看着她。
白露深吸着气,优雅地走到另一边的沙发,坐下来。
“我信韩小姐说的话,时律这人看着面冷,实则最念旧情。他还记得你们曾经的邻居情分,愿意拉你一把。你一个女子,又刚被人甩,开个小裁缝店生意也不好。他这是可怜你,同情你。”
韩数依然笑着,并不反驳。
“听说韩小姐是南大毕业的,还是中文系有名的才女,为什么甘愿做一个小小的裁缝?以你的学历和才华,胜任一个公司的部门经理绰绰有余。我们白氏在南城有六家酒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推荐你去任何一家出任经理。”
这个条件对于一个刚毕业的新人来说,确实十分诱人。可是韩数不是初出茅庐的应届毕业生,她可是有着许多年管理经验的人。
“多谢白小姐的好意,只是我这人性子不太讨人喜欢。要是进公司容易和人相处不来,我就喜欢自己工作,赚多赚少就图个自在。”
白露眼底划过轻视,觉得她自甘平庸,不想着提升自己,就想着凭着年轻貌美不劳而获。
“韩小姐,女人的青春有限,青春饭吃不长久的,唯有事业才是自己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优越感,恨不得把韩数比到尘埃里。
原书中对于女主的描写也是极尽赞美,漂亮能干,专情又有才华,是妥妥的白富美。与男主无比般配,甘愿痴情守候。
韩数眼神飘忽起来,前世、梦境、还有原书。这一切是那么的荒诞却又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此时赵时律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白露,原本柔和的脸色立马严肃起来。
白露优雅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时律,我听说韩小姐在里面我就进来了。刚才我听说韩小姐迫于生计开了一家裁缝店,觉得有些浪费人才。所以我诚意邀请韩小姐去白氏就职,你帮我劝劝她。”
韩数无语,低头笑了一下。
赵时律冷着脸,“那是她的事情,不需要你费心。你今天来时居有什么事,方案做好了吗?”
白露脸略有些僵硬,努力维持着脸上优雅的表情,“我说过三天之内一定会交一份满意的方案,我的能力你放心,方案已经提前做好。”
她把方案交到他手上,他接过来没有看,随手放在桌上。
“白小姐,我看过后会与你沟通的。”
赵时律说着,走到韩数的面前,微弯着腰询问,“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
他的语气是别人从未见过的温柔,对待韩数的样子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白露被晾在一边,原本就极为难堪。现在看到这一幕,觉得无比太刺目,他的温柔刺痛她的眼,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时律,你上回不是还催着要确定方案好印宣传单子吗?为何不现在看?我人就在这里,你要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随时修改。”
“白小姐,现在是吃饭时间。方案我们下午再谈。”赵时律并未回头看她。
“那正好,我请客。”
“不用,我让冯秘书安排你的午餐。”
白露脸上的优雅有些维持不住,她的眼神看向韩数,韩数半垂着眸子,未看她一眼。她心里更气,指甲掐得更深。
韩数忽然抬起眸,看了她一眼。
“赵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每回来时居,往往不到半小时白小姐就会出现。不知道是我一人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其他女人来找赵总,白小姐都会及时赶来?”
白露“刷”地一下白了脸,心里“咯噔”一响。眼里全是不可置信,这个女人怎么敢?怎么敢在时律的面前告自己的状?凭什么?
她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赵时律,赵时律也真起身体,缓缓看向她。
那原本深邃的眼中全是冷漠,俊美的脸上是她看不懂的彻骨寒意。他整个人冷下来,走到桌子前打了一个内线,“冯秘书,你过来一下。”
很快,冯新民便敲门进来。
一看室内的情形,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老板,您找我?”
“小刘私自放人进我办公室,让她去财务那里结工资走人。”
冯新民看看韩数,又看看白露,不知道小刘私放进来的到底是哪一个?
“时律,你不能听信一个外人的话,我没有故意监视你。都是因为最近方案的事情,我跑得比较勤,撞上的机率大了一些。”
“外人?”赵时律闻言,眼神更冷。
冯新民皱着眉,可是白氏和赵氏两家是世交,分明是有联姻的打算…但是老板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漠,今天难不成要闹僵?
“时律,我们白氏和赵家是世交。韩小姐对于你我而言,就是一个外人,她说什么你不能都相信。”
赵时律冰冷的眼就那么看着她,眼神一如往常的冷漠,“她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那是什么?
白露心沉到谷底,时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被这女人给哄骗过去,真的为了这个女人下自己的脸面?
冯新民已听出自己老板的话外之意,不是外人,那就是内人。内人在古代是妻子的意思,他们老板这是…承认韩小姐是妻子?
韩数还是坐着的,此时也坐不住了,她慢慢起身。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索性说来。上一世,她和沈书扬的婚姻中横着柳佳宁,还有朱紫青。她可不想这一世,和赵时律之间还要插着一个白露。
那样膈应的事情,她不愿意经历第二遍。
“白小姐说是巧合,世上除非人为,要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巧合?昨天赵总刚去过我的店里,不到一个小时白小姐就出现了,难道这也是巧合吗?”
“不…时律你别听她胡说…我只是去那里随便逛逛,不想碰到韩小姐,谁知道她竟然误会了,还把这件事拿出来说。”
赵时律哪里会信她,他眼底划过狠厉。韩数是他的底线,谁也不能碰,任何人都不行!
冯新民跟在他身边好几年,从他刚从江市接回来没多久,就跟在他的身边。记得那时候他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经过这几年的淬炼,他已收敛所有的锋芒,尽皆藏起。
然而名剑再是蒙尘,利芒仍在。
他气场一变,冯新民就觉察到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白小姐很明显惹到他,他真无情起来,根本不会把两家的交情放在眼里。
“我有没有胡说白小姐难道不清楚吗?白小姐口口声声自称赵总的未婚妻,让我远离赵总,并甩给我一张二十万的支票…这事白小姐总不会忘吧?”
“你胡说…你胡说…时律你不要听她的…”
赵时律不光是眼神变了,整个人都变了。要不是韩数见过他更阴沉的样子,只怕现在都要被他的模样吓到。
白露明显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她有些站不住。
“白小姐,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何时订过婚?”冰冷的字,一个一个地从他嘴里冒出来,冷进人的心里。
“时律…你听我解释…”她急急解释着,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敢说?时律会不会误会她,她该怎么办?
“不用解释了,我们时居真心诚意和白氏合作,没想到白氏却如此没有诚意,那么我现在宣布时居和白氏的合作作废。白小姐以后不用再来谈什么方案,我怕谈着谈着,我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妻子。”
白露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才是最配得上时律的人,一定是韩数用花言巧语迷惑了时律,才让时律这么不留情面。
“时律,你听我说,合作本来就是幌子,是我们两家为了撮合我们。她是为了你的钱…赵阿姨不会同意你们的…”
赵时律狭长的丹凤眼眯起来,他怎么不知道两家要联姻?
“我妈同不同意不关你的事,她就算是为了我的钱,我愿意双手奉上,她要多少我给多少,哪怕是我所有的资产。现在请你离开!冯秘书,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让小刘直接收拾东西滚蛋!”
白露被他的话惊住,他竟然是心甘情愿受骗的,还要把所有的资产都送给这个女人。凭什么?这个女人什么都比不上自己,为什么?
冯新民也被镇住,接收到老板飞过来的眼刀子,他头皮一麻,立刻飞快出门去办。
小刘还在留心着办公室里的动静,听到赵总的吼声,她心惊了一下。然后看到冯新民出来,她连忙小声问道:“老大,赵总在发火吗?我怎么听到他让人滚…让谁滚啊?”
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赵总肯定是让那姓韩的滚。哼,不过是一个小记者,仗着长得漂亮就想勾引他们赵总,也不看看赵总是什么身份。
长得好,家世好,还是一家大公司的总裁,怎么可能是普通女人能配得上的?也只有白小姐那样的富家千金才有资成为他们的总裁夫人,其他的人都是痴心妄想。
冯新民一脸严肃,眼神复杂,“赶紧收拾东西,立马走人。”
什么?
小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大让她走人?
“老大,我犯什么错了?”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什么东西都收?你是不是把赵总的行踪透露给了白小姐,现在赵总知道了十分生气,你被开除了!”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大…”到底是年纪不大的姑娘,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变故,那眼泪就“扑扑”地往下掉,大颗大颗的,“老大…怎么会这样?以前不是一直没事吗?我也没有说什么,怎么就把我开除了…”
“白小姐是谁,是你的老板吗?”冯新民一脸的怒其不争。“你做过什么心里清楚,你不冤,别在这里哭,赶紧走人!”
小刘更委屈了,她做什么了,不就是帮老板拦桃花吗?公司里都在传,白小姐一定会是他们的老板娘。她这不是讨好未来的老板娘吗?怎么还会丢工作呢?
“老大,你帮我求求情…我把她送的东西都还给她…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改…”
冯新民摇摇头,“晚了,赶紧走吧。公司不追究你泄漏老板行踪的罪你就该谢天谢天了,还想着留下来?我给你一句忠告,以后无论在哪里上班,记住不要贪小利,老板的利益高于一切。”
小刘抽抽答答的,怎么想都不明白。
“赶紧收拾,等下赵总出来看到你还没走,可就不好办了。”
小刘一听,知道事情无可挽回,认命地开始收东西。心里后悔不已,她能当上总裁办公室的小秘书,招了多少人眼红。
工作轻松不说,工资还很可观。
离开时居,她到哪里找这么好的工作?
冯新民眼神闪了闪,看了一眼老板的办公室。这时白露提着包出来,脸色很难看,完全没有往常的优雅。
她匆匆走着,连个眼神都没给其他人。
小刘哪里管得了许多,人冲出去,紧紧地拉着她,“白小姐,你一定要帮我向老板求情。我都是听你的话,是你说会保我以后当秘书组长的…”
白露暗恨,这个不长眼色的。
“刘秘书,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常来时居和你熟一些,偶尔给你带个小礼物什么的,谁知道你竟然做事这么没有分寸。”
小刘被她说得有些发懵,“白小姐,不是你让我留意赵总的事情,一有女人来找他就告诉你…”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都是你误会我的意思…时律…你要相信我。”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小刘回过头去,只见赵时律和韩数就站在办公室门口。
“赵总,你不要开除我。都是白小姐让我做的,公司里的人都在传说她以后会是我们的老板娘,我一个小秘书,得罪不起…”
“冯秘书!”赵时律睨一眼冯新民,冯新民暗自叫苦。
“赶紧走吧,再晚点走恐怕连工资都结不到。”他走到小刘的身边,拉了一把。
白露昂着头,看着那站在一起的两个人。该死的,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她不甘心,不甘心输给一个处处都不如自己的人。
天底下做着嫁进豪门梦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最后还不都败给现实。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婚姻越是由长辈做主。
她就不信,赵阿姨会认一个这样的儿媳妇。
小刘抽抽答答被冯新民拉走,白露也高傲地扬着头,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口,就剩赵时律和韩数。
韩数进去拿包,赵时律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拿包的手被人按住,他整个人环在她的身后,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发誓,我真不知道白家存的是那个心思。你放心,无论我母亲…是什么想法,都不能左右我的决定。”
这话她信,即便是上辈子她都嫁了人,他的想法也没有变过。
他的母亲,在书中是一位极为通情达理的女人。即使他一直拖着没有娶妻,他妈妈还是尊重他的选择。
“数数…”
见她不语,他轻唤着。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听得她浑身一颤。
“这事以后再说,我饿了。”
孕妇最大,一听她饿了,赵时律连忙带她出去吃饭。
两人一出门,冯新民等候在一旁。
“赵总,韩小姐。”
赵时律微微颔首,和韩数离开。
冯新民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觉得出奇的般配。怪不得赵总从来不找女朋友,或许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小青梅。
青梅竹马,真令人羡慕。
那边赵时律和韩数出了电梯,一楼的前台小姐立马恭敬地打招呼。
韩数微微一笑,“赵总,这个前台不错,小姑娘挺热心的。”
赵时律眼神闪了闪,心里有数。
因为韩数想吃辣白菜,两人选了一家韩国料理。辣白菜豆腐汤上桌的时候,赵时律的手机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说声抱歉然后离开座位。
韩数心下一动,能让他不能拒绝的电话,只能是一个人。
他的母亲。
她所料不差,打电话过来的确实赵氏的上一任总裁,赵时律的母亲赵远芳。赵远芳此时身在国外,陪着自己的父亲看病。
“时律,刚才白云先打电话给我,说你宣布和白氏终止湖庭一号的项目,有没有这事?”赵远芳的声音不紧不慢,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焦急和怒火。
“没错。”
电话那头的赵远芳停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因为白小姐对我的私人生活造成困扰,她收买我的秘书监视我的行踪。”
“这确实是她的不对,但是她的心意你应该明白。她是个女孩子,只想着多了解你。行为虽然有失偏颇,但出发点却不是恶意。你告诉妈妈,你对她就没有一点好感?”
赵时律眉头皱起,难道母亲真的有意和白氏联姻?
“没有。”
赵远芳听到儿子的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好,妈妈知道了。但公是公,私是私。就算不联姻,我们也可以和白氏合作。”
“我们时居有能力自己开发一个项目,不需要借助白氏。”
“项目的事情先放一边,时律,我听说你好像…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赵远芳把白云先的原话省去,那原话可不好听。什么物质女,就是看中时律的钱,在背后使绊子,让时律误会白露。更过分的是,那女人在时居指手划脚的,伊然一个女主人。
做为母亲,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儿子被其他女人蒙骗。
“嗯。”
赵远芳听到这个嗯字,愣了一下,“时律,妈妈希望你能幸福,你要是觉得那个女孩子适合你,妈妈也想见见。”
“好,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老样子,你爷爷还惦记着当曾祖父呢。”
母子俩讨论了一下老爷子的病情,就挂了电话。赵远芳收起电话,出神了许久,眉头紧锁着,长长地叹一口气。
“是给时律打电话吗?”
房间里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还有一位中年男子扶着。赵远芳连忙起身,上前扶着他的另一只手臂。
“爸,是时律。”
“哼,白云先是不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给你上眼药啊?”
赵远芳和中年男子把他扶坐到沙发上,轻轻点了一下头。
“可不是,好像白露在时律面前受了委屈。听白云先的意思是咱们时律不对,在外人面前不给白露面子,似乎还和一位姑娘走得近…”
赵老爷子七十八,面色有些不好,但总体精神状态不错。他有一双精明睿智的眼,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深沉古板。
也是这几年,脾气好了些。
赵远芳长得不像他,但眼里的精明如出一辙。
论长相,赵时律长得也不像她。她眉眼大气,就算年近五十依然保养得十分好,瞧着就像三十多的样子。
“我们时律和什么人来往,还要经过他白家的同意?白露那丫头聪明有余,就是性子太小气,和她那妈有得一比。”赵老爷子哼哼着,语气中颇为瞧不上白家那位太太。
“爸,我明天就回南城,到时候我问问情况。时律的性子我了解,他不是一个愿意和姑娘打交道的人。白氏和咱们家的那个项目也是给他们两个小辈练手的,要是能成自然锦上添花。要是时律真不喜欢白露,我不会逼他。”
赵老爷子脸一沉,“怎么,你想让你儿子也学你?”
“爸!”
“罢了,过去的事,我就不提了。时律的婚姻大事,一定不能由着他自己胡来。白露虽然有一些小缺点,但总体还是个不错的姑娘,长相家世都没得挑,你可不能纵着时律。”
赵远芳刚才微变的脸色已经恢复,“爸,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是时律不喜欢的人,哪怕长得再好家世再好,我都不会逼着他娶的。”
“你…你这是和我做对?你还想不想我病好了?”赵老爷子气得顿了一下身边的拐杖。
“老爷子,大小姐是想小少爷过得开心,并没有反对你的意思。”那中年男子朝赵远芳使个眼色。
赵远芳便起身借口收拾东西去了自己的房间。
“你就是护着她,从小你就护着她。她的心思我还不了解,怕是心里还怨着我呢。”赵老爷子说着,声音低落下去。
“老爷子,你都是为她好,大小姐心里明白着呢。”
中年男子姓张名大海,是赵老爷子收养的,一直都跟在赵老爷子身边。他管着赵家的大小事务,算得上是管家。
赵老爷子听他这么一劝,气是消了一些。
“你去订机票,我和她一起回南城。这个破地方,呆得我都快烦死了。”
赵老爷子说着,看了张大海一眼。
“老爷子,这我可做不了主,我得问过医生。”
“哼,你去问吧,反正我就是要走。”
赵老爷子任起性来,十头牛也拉不回。张大海想了想,决定先和赵远芳商量一下,再问过医生后做决定。
赵时律回到位置时,韩数已吃完一份辣白菜豆腐汤,其他的东西一个都没动。酸酸辣辣的汤菜,吃得她还算舒服。
“快些吃吧,肉我都给你烤好了。”韩数招呼着他。
他坐下,看着她替自己夹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吃完饭后韩数要回店里。赵时律坚持送她,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昨天坐公交她吐成那样,何必要逞能。
送她到店里后,他一直磨蹭着不离开。
韩数看出他的心思,这个男人是不放心她一人。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但她没有他想的那么娇贵。
“你赶紧回公司吧,我一个人可以的。你看多少孕妇还不都是挺着大肚子挤公交上班的,我这月份还早,根本不累。你放心,要是有事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想了想,看他还是不放心的的样子,说道:“你下班来接我吧。”
这句话才算是让赵时律走了。
他一走,她就拿出画好的设计图开始裁布。面料是开店之初就订的,她又是精于此道多年,手上的活是又好又快。
快收工时,订做的招牌好了。招牌店的工人给她送过来,帮她把招牌弄好,只见上面是四个大字:挚爱一生。
下面则是小些的字:高级服装私人订制。
赵时律来时,盯着招牌出神了许久。
挚爱一生。
谁是谁的挚爱?
她是他的挚爱,他们一定会相伴过完一生。
“怎么样,还行吧?”
她笑吟吟地问着,请他进去。
“再等一会,我收个尾。”
他跟着进了工作间,就靠在隔断门边,看着她在工作。她的动作娴熟,一看就是技艺熟练的人。
她什么时候偷学的?为了沈书扬吗?
他狭长的眼沉沉的,不管是为了谁,她今后都只能是自己的。
已近六点,街上开始上人。二楼慢慢人流多起来,喧嚣不断。而最偏在里面的这间店面,却是安静祥和。
灯光柔和,室内温馨。
他温柔地望着她,她在干活的间隙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虽然没有交流,却此地无声胜有声,胜过世间千言万语。
盛世安稳,岁月静好。
剪下最后一个线头,晚礼服就算完工,熨烫的工作明天来做,今天收工。
她抖了一下礼服,小心地挂起来。
“走吧。”
她拿起自己的包,关了灯。他关好店面,和她一起走。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她坐在副驾驶上,不时用余光看他。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脸色冷峻面无表情。
若是她再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用力,而且他的唇是抿着的。剑眉微蹙,连眼梢都透着严肃。
她纳闷着,刚才还好好的,暗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他先下车,从车后绕过来给她开门。她似乎听到后背箱打开的声音,正准备自己下车,车门就开了。
视线中,是一大捧红艳艳的玫瑰。
玫瑰的后面,是他紧张的俊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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