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姐一路跑回了范家, 双手一直遮住了脸两边,不让路人望见自己脸上的泪水。
等到进了院子, 她不顾丫鬟们惊讶担忧的询问,径直进了屋子,颤着手, 拿起了铜镜。
铜镜中, 她的脸上早就没了年轻时的秀美,因为这些年在夫家的蹉跎与前阵子担忧被正房夫人发卖,范小姐已经足足一个多月没有睡好,此刻眼下两个发黑的大大眼袋, 再加上眼角的细纹, 即使是不甚清晰的铜镜都遮盖不住。
而方才见着的赵树清,竟还如弱冠一般, 长身玉立,相貌堂堂,岁月在他身上并无留下痕迹。
也怪不得,他叫她大娘。
若是曾经, 她没有自作聪明的退婚,而是顺顺畅畅嫁到赵家, 那现在, 她便是尚书夫人, 便是这样俊美男人的娘子。
可又哪里来的曾经, 现在的她, 只是一个失了丈夫的妾侍而已。
——啪!
铜镜落在地上, 发出了闷闷的破裂声响,范小姐无力的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也不知道是悔恨曾经的自己爱慕虚荣,还是该悔恨为了进宫而勾|引那死去的丈夫。
****
范小姐回来的消息在京中并没有泛起浪花,就连与她有了一面之缘的赵树清都不知道,那位疑似碰瓷的大娘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在她无声无息的被范夫人安排着嫁给了一个屡考不中的秀才后,京中便再没了她的任何讯息。
朝中很快陷入到了更多的忙碌中,就连京中百姓都成日里高兴的不得了。
虽然大部分是因为百货商场拉出了横幅:【陛下大婚,所有商品一律八折】,但不管怎么样,京中气氛不错就是了。
当今陛下与赵家小姐的大婚,如期举行。
这场在女方十岁时定下的婚约,果真如了大部分人的想象,盛大到了极点。
当天,赵树玖被戴上了红盖头,她的母亲站在一旁,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不舍的细细叮嘱,告诉她莫要害怕。
赵树玖想,她不害怕,她与陛下虽然年龄相差极大,但相处起来一向是好的,两人兴趣相同,又都是爱花之人,还相伴着这么多年,怎么会怕呢。
她穿着嫁衣,坐上了轿子,一路被抬着到了宫中。
直到坐在了房中,盖头被一点点掀起来,赵树玖微微抬眼,面前,男人俊美的面容上,也在看到她的动作后,露出了一笑。
“玖儿,日后,朕便是你的夫君了。”
***
赵树清在嫁妹之后很是怅然若失了一阵,也不知道是想妹妹了,还是有些惆怅日后那不着调的皇帝不会再跑来他们府中带着玖儿瞎胡闹。
他这一日是休假,原本拿了书来,想着好好坐在秋千上将这本足足一个多月都没时间捧起的书看完,可一拿起来,这脑中就纷纷扰扰的,半点都看不进去。
也不知道玖儿在宫中与皇帝相处的融洽不。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去给自己的花浇水。
正浇水着,头突然被拍了一下。
赵树清拧着眉转身,对上了满眼笑意的英俊帝王。
“树清,朕与玖儿刚刚成婚,打算去江南巡视一番,朝中就交给你和岳父了。”
***
陛下前去江南巡视,将朝廷事务全权交给了自己,这应该是已经当了祖父的赵丞相最值得炫耀以及自豪的一件事了。
若不是陛下信任,他能得到这样的荣耀吗?
更何况现在陛下成婚,满宫竟然只有玖儿一人,虽说他作为朝臣,有劝谏陛下广开后宫,多生孩子的义务,但第一玖儿是他自己的女儿,从小也是疼宠着长大的,第二,自然就是陛下这六年来越发的老练,若是有臣子敢劝谏,他还真的能做出撂下皇位不干的事情来。
虽然人人都不相信陛下真的能不要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但若是被传出去,不就成了他们逼着陛下退位吗?
在这样的阵势下,朝中现在基本上是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若是平日,赵丞相还要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后果,但在他们陛下身上,他就丝毫不用担心了,陛下性子有些懒意,除非是他们惹得他不快,否则也不会干涉朝中。
曾经赵丞相心目中的明君要么是勤勉克己,要么是亲忠诚远逆臣,可到了现在,他居然也觉得陛下这个样子就挺好。
至少,柳国是一天比一天的富强起来了。
等着跟几位老友炫耀完毕,赵丞相便背着手,乐呵呵的回了丞相府,他的大儿子前段时间刚刚回了京中,同时也带回来了三岁的小孙子,赵丞相现在可是对这个孙子爱的很,完全没有对儿子们的严厉。
他这样每天高高兴兴的也让家里人高兴,唯一不高兴的就只有赵树清了。
老爷子有了孙子还不满足,抱着孙子逗弄的同时便将视线转移到了赵树清这个还未成婚的“大龄青年”身上,见天里的叹气,若不是赵树清拦着,怕是他直接能带着赵夫人给他挑选了一家贵女,定亲成婚生子一步到位。
正是因为赵树清始终坚持不接受盲婚哑嫁,他在亲爹的心目中已经从“宝贝儿子”降到了“不听话的儿子”。
对此,双方都十分苦恼。
***
赵树清不想成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是现代人,和这些古代人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他才二十多岁,在现代的时候,三十岁的他还没结婚呢,二十多岁便更加不用着急了。
最重要的是,赵树清心中始终有些膈应,京中贵女发嫁大多都是在十六七八岁,少有二十以上还未成婚的,他的父母也不会允许他娶一个成过亲的女子。
而赵树清在现代活了三十出头,古代又活了这二十几年,加在一起,在他心目中,自己早就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
虽然外表上他尊老爱幼,但在内心深处,赵树清觉得自己才是最老的那个,没看他亲爹五十多岁都当爷爷了吗?
一个能当别人爷爷的年纪,再去娶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算别人不知道,赵树清心里也觉得浑身不得劲的。
他不愿成婚,赵丞相一开始还着急,后来还是赵夫人拉着丈夫分析,最终得出了“还是那范家小姐给儿子带来了阴影”的结论,他们两人又气又憋屈,偏偏对着儿子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这么小心翼翼的哄着,再也不提什么成亲的事了。
就这么着,一直到了赵树清在古代也三十岁的时候,他突然宣布,自己要辞官,退隐山林。
重点是,要辞官的他,还是没有成亲。
两世加起来长达六十岁高龄的赵树清有了突然悟了。
他是不婚族啊。
***
将柳国国库丰盈起来的赵树清要辞官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震撼的今年去了关外游玩,不是,去巡视那些被打服了匈奴的帝后都赶紧赶了回来。
两人轮番的劝说,也没劝得动一心一意要做一个六十岁隐士的赵树清,最终,只得放行。
赵树清选中的山林离的京城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反正是刚刚好的距离,他到达目的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附近种满了驱蚊树。
之后,开始建造自己想了好几年的现代化设备屋子。
赵树清这十几年的尚书也不是白当的,光是图纸便准备了一个小箱子,再加上他虽然是辞官了,但也不缺钱,匠人们可劲的干活,整整花费了半年的功夫,才做好了赵树清梦想中的屋子。
他十分满意,然后住了进去。
从此,他就是一个六十岁的隐士了。
带着皇后与小太子来参观的帝王好奇的趴在所谓的吧台上问正在调酒的赵树清,“你不想当王爷了?”
赵树清默默地抬起头,平静望向卫明言,“陛下,自从我朝建立以来,还未有异姓王。”
抱着小太子的皇帝哈哈大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朕还打算多诓你一阵。”
呵,以为他这么些年的尚书是白当的吗?
等到皇帝一手拉着皇后,一手拉着太子走了,赵树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他好像从未与那不着调皇帝说过自己想当王爷吧?
难不成是说了自己没记下?
正想着,调出来的酒好了,相貌依旧年轻俊美的前尚书大人举起玻璃酒杯喝了一口,口感醇香,佳品。
等到喝完了这杯,赵树清便又兴致勃勃去调其他酒了。
他想着,在这样清新自然完全没有雾霾和辐射的环境下,也许还能活到两百岁什么的。
***
在现代时,一个人不结婚总要被狂轰乱炸,无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结婚便是生死大罪,就算父母原谅你,街坊邻居也不会原谅你。
但在古代,赵树清的不婚生涯倒是挺顺畅的。
可能跟他虽然将自己藏在了山沟沟中,但也时不时有些利国利民的新发明有关系。
仿佛所有人都默认了赵树清不结婚是为了国家为了江山社稷,没有人嘲笑,反而满满的都是敬佩和赞美。
赵夫人还惦记着自己儿子没个香火承继,他的长兄与幼弟倒是都愿意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赵树清,可都被赵树清拒绝了。
他年纪大了,经不起孩子闹腾。
反正按照现在的贡献,现代社会担忧无人养老这种情况根本没有,作为一个对国家有着重大推进的前尚书,即使他成为了隐士,四周也还是隐藏着不下三十位保护者,不夸张的说,他就算是吃橘子,这橘子被下人端上来前,也至少被洗了十次以上。
和蹲在山林中美滋滋养了一山花的宅男大舅哥不同,卫明言是一个十分喜欢到处跑的皇帝,而恰好,他迎娶的皇后也喜欢外面的山川河流。
卫明言十岁继位,活到了九十多岁多年,九十多年里只有不到一半是在皇城度过,剩余的一大半,都是带着自己的皇后,四处游逛。
按理说,他们这样的行为也算是劳民伤财了,但这位陛下与外面的那些妖艳jian货不一样,他出京都,吃穿住行用的都是自己的私库,从来不会用国库里面的钱,都这样了,别人还能说什么。
全天下都知道坐在龙椅上的那位钱最多,这玻璃方子,百货商场,信鸽站,这样获利颇丰的还算是小头,最主要的还是当初取消海禁后,卫明言派出去的商船。
当初取消海禁后,知道这其中利润丰厚的商人或者官员们都迫不及待的派出去了不少商船,只是他们想的都是番邦的货物,卫明言盯准的却是船只。
几年下来,柳国最大的船只便是这位帝王的。
他的钱虽然没有国库里面那么多,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反正足够他开开心心带着皇后玩了这么多年,还能留下一个盛世与丰厚的国库给太子了。
当然,很多内幕到了后世,人们发现了赵树清的日记才逐渐揭晓。
比如说,当初全柳国第二有钱的,便是这位三十岁便辞官归了山林,做了一辈子隐士的赵树清了。
谁让这些点子都是他给皇帝出的呢。
***
卫勤一出生就是太子。
赵树玖发现怀孕时,他们正好在回京的路上,因为这个孩子,帝后在京都中安安生生待了好几年,一直到卫勤大了些,他们的活动范围才开始在京都周围。
她从小便被养的好,入了宫后又从未有过烦心事,还有太医时时照看着,怀孕的日子并没有怎么难过,反而是很顺畅的生下了这个落地就被封为太子的孩子。
卫明言给他取名叫做卫勤,笑言他父皇爱玩爱闹不喜勤政,希望这个孩子以后能勤奋些,做个勤君。
卫勤小时候的记忆便是从花灯节,四处都是提着花灯脸带笑颜的百姓,他坐在父皇的脖子上,挥舞着胖胖的手要去够人家摊子上的花灯,母后便买了下来,回了宫后,他连睡觉都要小太监把花灯提到床边才肯合上眼。
他也的确很勤奋,与自己那个仿佛天性懒惰的父皇不同,卫勤喜欢看书,也喜欢处理政务,在他小小的时候,卫明言便会抱着他一起看折子,教导他该如何做。
卫勤对于父皇如此熟练的批改折子有些震惊,他仰着略微圆润的脸蛋,声音有些奶声奶气,“父皇,为何你平日从不做这些?”
“父皇不做,自然是因为有人替父皇做了。”
年纪都三十多岁,却看着依旧年轻的帝王笑呵呵的揉了揉小太子的头,“若是父皇早早的就表露出会做,他们又怎么会甘心一直替父皇做呢。”
还是懵懵懂懂小太子的卫勤有些不太懂,但还是乖乖学了,他与一心只想着到处玩的父皇不同,是想要好好的管理朝政的。
卫勤八岁时,便被带上了朝堂,作为太子,来代替他的父皇处理政事。
他倒是不怕处理这些,却有些紧张,还好母后安慰了他很久,父皇又是牵着他的手亲自带着他到了朝堂上,卫勤这才仿佛被壮了胆子,没那么怕了。
之后,父皇问他要不要和他们一道出去游玩,亦或者是作为太子留下来监国,卫勤选择了监国,他想要做的更好。
父皇与母后走了,卫勤却不怎么害怕,而是熟练的处理起了政事,他也不把自己逼得太紧,学着父皇,觉得累了就休息,反正他是太子,没人敢逼着他做什么。
及冠的那一年,卫勤不再是太子了。
父皇直接将皇位传给了他,自己做了太上皇,带着母后继续游山玩水。
当上皇帝,卫勤当然是高兴的,但同时内心还有一点小小的惆怅,明明他看史书的时候,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肯主动退位,即使有太子,也绝对不会这样轻易放权。
但转念一想,父皇这么懒,恐怕早就计划着等到他成年便将皇位给他了。
这么想想,那点成为天下之主的兴奋好像也淡了。
他还是努力的做一个好皇帝吧。
***
太上皇与太后是同年逝世的。
他们走前,特地叫了赵树清来。
他现在真的是个老头了,但因为一直坚持养生,每日里心情又舒畅,即使这么大的年纪了,也依旧是个美爷爷。
美爷爷赵树清握着妹妹的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落下了泪来。
赵树玖还在安慰他,道自己年纪这么大了,也算是喜丧。
赵树清不听,依旧如个孩子一般的默默流着泪。
正哭着,一只手就强行挤进了赵树清与赵树玖相握的手中。
卫明言呵呵笑,“朕感觉自己也要不行了,你给朕留点泪。”
赵树清默默收了泪,突然吐出一句,“我想起来了。”
“当初,你骗了我好多花去。”
他年纪大了,记忆倒是越来越好了。
当初的陛下现在的太上皇依旧十分厚脸皮,“朕最得意的,便是骗走了那朵最美的花。”
赵树清立刻开始在大脑中搜寻,当初自己养的那盆花最好看被面前这个人给骗了去。
结果刚起了这个念头,便见着太上皇将自己的手丢了去,单独与赵树玖手拉手,得意的冲着他笑,“玖儿这朵最美的花,到底还是伴了朕一生。”
赵树清:……无论过了多少年,人的本质果然不会变。
当晚,这位在位期间短短,却活到了长寿的太上皇相携太后合上了眼。
***
n年后,现代
【八一八古代谁最像是穿越者】
1楼:点进这个帖子之前我就知道你们要说什么,行了我帮你们说了,赵树清!
2楼:楼上能不能留点悬念,底下还没猜呢。
3楼:赵树清!赵树清!
4楼:2楼别瞎扯了,这还要什么悬念,小学生都知道是赵树清了。
5楼:妥妥赵树清啊,凭借一人之力,劝皇帝取消海禁,造大船,买玻璃配方,还开了百货商场,这一路走过来一路开挂,不是他还能是谁
6楼:老实说我觉得范远才也挺像是的,你们看看史书上面,他十几岁之前明明是个纨绔的,吃不得苦,受不得罪,天天就是上街玩,结果就只被皇帝关在了对家府中那么短的时间,突然变了性子,又能吃苦又能受罪,还一路杀上了将军之位,打匈奴的时候,不就是他把匈奴大汗的头给砍下来立了大功吗?
7楼:投范远才一票,赵树清那是顺风顺水型,范远才可是逆袭男主,怎么看都是他
8楼:我说你们怎么都扯着那不结婚的说,怎么不说郎素,他不也是一路开挂吗?
9楼:我看楼上除了八楼都是单身狗,光盯着人家一辈子没结婚的。
10楼:为什么你们不说卫明言呢,一辈子只和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还在太子刚刚成年就退位,古往今来,也就他这么一个皇帝这么干了吧
11楼:哈哈哈哈哈10楼怎么扯到天武帝身上去了,谁都可能是穿越者,就他最不可能,我们远的不说,就光说那个懒劲,真要是穿越者,还不大干一场啊,诶这么说起来,我觉得天顺帝卫勤有点像,他不就直接派船去把当时的番邦给打下来了吗?这开疆扩土的,妥妥男频男主!
…
123楼:不行了,不跟你们扯了,上课了,溜了溜了,这一节课的老师贼严!
这名同学放下手机就一溜烟的进了课堂,完全没注意到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也正望着手中手机。
他相貌俊俏,戴着一副眼镜,看着十分儒雅,又带了点清冷的意味,此刻望见了帖子上猜测天武帝是穿越者的言论,轻声嗤笑,放下了手机。
那厚脸皮的古代皇帝是穿越者?
现在的孩子还真敢猜。
***
【叮!度假世界已脱离,请选择:1,度假,2,继续任务】
【继续任务】
卫明言刚睁开眼,就直面面对了大大黑板上面写满了的数学题。
正有一个秃头穿着条纹衬衫的数学老师拿着尺子打着黑板。
“你们这届学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看什么看,卫明言,说的就是你!我把你调到这个位置来,是让你跟我大眼对小眼的吗,还不赶紧抄题!”
卫明言耸了耸肩,乖乖低下头抄题。
坏学生?
他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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