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欣虞仿佛开了天眼。
钟荔也就是刚刚坐上了出租车,师傅还在问她:“去哪儿啊小姑娘?”
她正犹豫不定,张欣虞的电话就打来了。
“妈妈!”钟荔接听了之后,又捂着话筒跟出租车师傅道:“先去最近的电影院。”
张欣虞听见了她做贼一样的声音,“荔荔,和谁一起去电影院啊?”
“我自己。”钟荔如实回答。
张欣虞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荔荔,还不回家啊?爸爸已经后悔了。”
父女间的矛盾哪有隔夜的。
“不是后不后悔的事情!”钟荔深吸了口气,“妈妈,我再有十天就十七岁了,这十七年,爸爸从来都没有试着听听我到底想要什么……”
“荔荔啊……”
张欣虞想要再劝,钟荔打断了她道:“妈妈,我找了个暑期的临时工作,管吃管住,我需要几件衣服,你可以帮我送吗?”
钟荔顶着钟丹荔的身份,总不好气死了人家的父母,尤其是张欣虞,同为人母,她感受的到张欣虞对钟丹荔的爱。
钟荔打着先把张欣虞拉到自己阵营的打算。
她以为按照张欣虞的性格,肯定要犹豫,哪知道张欣虞严厉地说:“荔荔,你要去哪个电影院?妈妈现在马上过去。”
钟荔在电影院前等了十几分钟,张欣虞才开着车赶到。
“荔荔,上车。”
电影院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张欣虞带着女儿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母女俩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好,服务员端上了两杯卡布奇诺,张欣虞这才挑起了话头。
“荔荔,不要闹了,一会儿就跟妈妈回家。”
“妈妈,你也要像爸爸一样,不肯听我说话了吗?”钟荔抬起了头,一双宛如水晶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控诉和失落。
张欣虞抿着嘴,沉默了半晌,才又说:“荔荔,你得知道,爸爸妈妈的方法可能不对,但出发点都是好的。我们是成年人……”
她准备了长篇大论,却被钟丹荔欢快的手机铃音打断了。
钟荔垂眼看了一下,迅速接听。
“喂,你晚上住哪儿啊?实在不行,你就回家吧!”程如意悦耳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与此同时,钟荔还听见了另有一道低沉的男声,“如意!”
“木木!”
程如意惊喜的声音离话筒更远了。
钟荔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耳朵,居然听的那么清楚,眼前似乎还浮现出了少年笔直如杨树般的倔强身影,她的脑袋嗡了一声,一股酸涩的热意涌上了眼眶。
钟佳木意识到程如意正在打电话,抬手示意她先打,自己长臂环胸立在一旁的树荫下。
阳光稀稀拉拉地透过树荫,照在了少年英俊的脸上,他清秀的眉目轻轻地蹙在一起,一双深邃的眼睛直视着大山的方向。少年还未满十七,长相随母,漂亮的近乎妖冶,可该有的棱角他都有,面相并不阴柔,也不会显得娘,只是轻眨眉眼的时候,如眨碎了阳光一般,有种令人心碎的忧郁。
男|色当头,程如意上山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才等到钟佳木训练完。
她下意识是先挂了电话,只听那边的钟丹荔说:“程如意,我通过旭初的考核了!”
“我去,钟丹荔,真的还是假的?你也太让我刮目相看了!”程如意顿了下,惊讶地说。
这话出自真心,就算她好歹是业内小有名气的隐形作曲人,可来这儿走的都是她爸的门路。
程如意一拉少年的手臂,叽叽喳喳地大叫:“木木,钟丹荔好厉害啊!居然被旭初选中了。木木,我和钟丹荔再加上你组成一个铁三角吧!”
少女一如既往的聒噪,大约是为了抵抗山上紧张的氛围。
今天有练习生陆续上山,各家公司的练习生各自聚集在一起,越发的显得钟佳木形单影只。
但程如意并没有找到共鸣,钟佳木轻轻地皱眉,她撇了撇嘴,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钟荔看了看对面的张欣虞,不等少年的声音再次传来,匆匆道:“小如意,咱们明天见了再聊。”
话筒里传来了断线的声音,程如意举着手机,诧异地说:“她居然叫我小如意!”
钟佳木的脸色顿时垮到了底。
程如意懊恼地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说:“好嘛,好嘛,我什么都不提。”
小如意,这世上只有钟阿姨会这么叫她。
钟荔以为自己要跟张欣虞解释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旭初公司,导师助理,男团预选赛……毕竟古板的中年人是绝对不会留意这些的。
谁知,张欣虞只是板着脸很认真地问:“荔荔,那个旭初公司我知道,很厉害的,妈妈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可你是一张白纸,他们为什么会选你?”
钟荔愣怔了片刻,实际这个问题,她想了一路,也没明白明显拒绝她的肖问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
母女俩聊的深入,旭初公司仍旧乱作一团。
电梯公司的维修人员才刚刚赶到,肖问就站在电梯的门外,静静地等待着。
“我叫钟荔,钟爱的钟,荔枝的荔!”
沈黎旭靠在电梯壁上,脸色晦暗,脑海里全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电梯门一打开,肖问一把抓住了沈黎旭的手,将他拉到了一旁:“黎旭,你不能因为名字差不多就影响了判断力,让一个从来都没有经过培训,甚至连艺能测试都没有做过的白纸去参加那么重要的节目!”
沈黎旭心头的那簇火苗,啪一声,熄灭了,脑袋里空了半天,死灰一般的沉静。
他从如电影般的回忆里回神,冷淡地开口:“你不是觉得她可以?”
肖问郁结,居然找不到话反驳。
他抓了抓头,承认:“我就是觉得她有做明星的潜质,可她要是不适合做导师助理呢?”
这样的曝光对新手来说,实际就是一把双刃剑,一个搞不好,先戳死了自己。新人难免会犯想要自己出头的毛病,若她是个近功急利的,在节目里表现得太过压人,红可能先没来,就已经黑了。
“再换。”沈黎旭冷漠地拂开了肖问的手,转身回了办公室。
他本来是要去参加一个饭局,本来就不想去,现在更不想去了。
韩芸没听清两人的对话,却记得沈黎旭脸上失落的表情。
昨夜,她就是趁着他如此,才混上了八楼。
旭初公司的八楼,是沈黎旭的住处。
韩芸下意识又蹭了上去。
沈黎旭盯着她的额头,晃了晃神,一对上她的眼睛瞬时清醒。
昨夜遗失的记忆,缓缓浮起,他只觉胸腔里满满的都是怒气,低喝一声:“滚!”
——
事情顺利到了令人惊讶的程度。
“他们那么大一个公司,总不会骗我这个小女孩!”
就在钟荔以为自己得费劲了口舌的时候,张欣虞很认真地打量着她,问:“你真的决定了?”
“嗯!”钟荔郑重地点头。
“就算你爸知道了要打断你的腿,你也不后悔?”
“不后悔!”
“跟我来吧,后备箱里有你的行李,我没有收拾太多,我再给你一张银行卡,里头有一万块,需要什么,你自己再买……”意识到自己罗嗦了,张欣虞叹了口气,揉了揉女儿的小脸,“每天给妈妈报个平安好吗?”
“好!”
“原谅爸爸好吗?”
钟荔沉默了。
第二天,钟荔拖着行李去旭初公司报到,正好碰上韩芸和方珂撕逼。
按理说,娱乐圈的女明星只会暗斗,最爱发艳压谁的通稿,鲜少会明争。
尤其是一个公司里的,哪怕是定位相同,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钟荔混圈子混了十几年,当真是头一回见到近身肉|搏的。
那方珂走的一向是知性路线,身上背的包袱重,被耍泼的韩芸逼得狼狈至极。
钟荔倚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
“方珂,你个臭不要脸的,居然敢给老娘下套!”
“韩芸,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我跟你们说,这个贱人,一肚子的坏水,我算是想明白了,说什么钟荔死了,现在是我出头的好机会!我呸!我看是你出头的好机会才对吧!你害怕我会走钟荔的路线,所以趁着我还没有出头,就想搞死我!心肠那么歹毒,活该你一辈子都当万年的老二。”
韩芸没那么聪明,昨晚回家,经纪人通知她今天的一个剪彩活动取消了。
一个月前都定下的活动,怎么会说取消就取消了?
经纪人经不住她磨缠,气急败坏地问她背着他干了什么。
她能干什么!就是趁着沈黎旭喝的烂醉,扶着他上了八楼,进了房间之后,挺没有下限地想替他|口,却被他一脚踹出了房间。
她支支吾吾隐去了自己的没脸没皮和沈黎旭那什么绝对有障碍的问题,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经纪人暴跳地说:“韩芸,你是猪脑子吗?”
她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
再一思前想后,咂摸出来自己中了圈套。
“你的嘴那么严,平时想问你个什么你都不说,怎么会那么巧就让我听到了导师助理的内幕?”
反正都要被雪藏了,韩芸不管不顾,指着方珂的鼻子叫嚣。
方珂的脸色发白,咬着嘴唇道:“韩芸,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给老娘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娘可不吃你这套。”
方珂也算是钟荔的同期,当初和钟荔一起签约旭初。
但她的长相偏老相,演技又一般,勉勉强强能走大青衣的路线。
钟荔仔细回忆了一下往昔,这么多年事儿太多,她只记得自己不喜欢旭初也不喜欢方珂,倒是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讨厌方珂了。
她正在愣神,就被气急败坏的肖问一把抓住了背包袋子,塞进了保姆车,同时塞给她的还有一份合约,肖问忙着上楼去管那两位已经挂彩的女明星,连嘱托都没有多说,就撩下一句:“有事儿给公司打电话!”
钟荔就这么被打包送上了车。
她隐隐约约觉得旭初公司对这个男团预选赛根本就不上心。
管他呢,她的目的达成了就行。
山路十八盘,钟荔被晃得七荤八素,这还不算完,另有一段百十米的羊肠小路不通车,她推着行李下了车,才没走几步,心脏隐隐不舒服了起来。
这时,手下的行李箱忽然被人拉了去,程如意道:“钟丹荔,你的身体也太差了吧!”
钟荔喘了口粗气,下意识问:“就你自己吗?”
程如意奇怪地说:“你以为呢?”
“我以为钟佳木也会来。”钟荔故作随意地说:“不都是一个学校的!”
程如意斜着眼睛审视了她半天,忽然想起了什么,凑近直视着她的眼睛,审犯人似的问:“钟丹荔,我觉得你很奇怪,你为什么叫我小如意?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钟荔的心咯噔一跳。
掉马了?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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