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顾尧岑的无语沉默,书房里也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红色签字笔在试卷上勾划的沙沙声。
林草草看着满目的大红叉,偷偷摸摸地瞥了一眼顾尧岑,只见对方的侧脸弧线紧绷,虽看不到正脸的表情,但她也能猜到自家母老虎老婆怕是心情不大好。
以前成绩不好,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此刻,她却莫名有些心虚了,还有那么一丝丝后悔,后悔从前学习不够认真。
半个小时过后,顾尧岑就把两份英语试卷检查好了,在心里口算好了每张试卷的得分后,才偏头,眼睛看着林草草,手中的笔却在两张试卷上端的空白处分别写下了“19”和“17”两个数字。
林草草被她的丹凤眼看得心里发毛,再一看试卷上的分数,神色更是惴惴,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林草草。”
“在……在。”
大约是自己也觉得这成绩惨绝人寰,所以心虚了,难得这么乖巧?
顾尧岑垂眸,心中因刚刚检查试卷而升腾起的郁气散了点,“高考英语,听力占三十分,写作占三十五分,除去这两个大题,其他都是选择题,占分八十五分,八十五分的选择题,你只得了十四分和十一分。”
林草草低垂着头,顾尧岑这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比学校老师凶巴巴的批评要有杀伤力多了,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被老师训是家常便饭,但她从来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丢脸,但此刻,她羞愧地恨不得找个地洞埋了自己。
难得小野猫不炸毛,顾尧岑心中的郁气又散了一半,她身子放松了下来,挑了挑眉,看着林草草头上的那撮翘起来的呆毛,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伸向了那撮呆毛。
“林草草,你学习不好,运气也忒差了。”
林草草浑身绷的僵硬,她的运气确实不怎么好。据别人说,她出生前,父母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是亲戚朋友上赶着巴结的对象。可她刚出生三天,爸爸公司就破产了,因为太过信任合伙的朋友,一些债权关系的负责人都是她爸,昔日风光无限的林有为立马成了债台高筑的过街老鼠。
爸妈为了躲债,两夫妻亡命天涯,她就在那些亲戚间轮流寄养。
给她取名叫草草,也是因此。亲戚朋友都觉她是扫把星,扫把星自然只配拥有一个贱名字。
名字是奶奶取的,但奶奶给她爸妈说是贱名字好养活,说她打小离开双亲,怕不好养活,所以取个好养活的贱名字。
小时候天天被人扯着头发骂杂种,狗尾巴草……她都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给自己改个高端大气的名字。
可后来长大了,她觉得草草这个名字再适合不过,她从小到大,不就是如同无依无靠的野草一样吗?
顾尧岑这一句话,如同一把拂尘,把她尘封起来的过往都扫了出来。
林草草紧抿着唇,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顾尧岑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翻看了试卷两眼,又揶揄了两句,“这两张试卷的答案ABCD四个选项都还算分布均匀,就算你全选一个选项,也不只这一点分数……”
林草草不想让顾尧岑看破她的脆弱,把哽咽压下去,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抬头用一双大眼睛瞪着顾尧岑,“我都有认真看题,都有认真做的,可就是不会做,还运气不好,我能怎么办?”
她突然炸毛,顾尧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想继续刺激她,可一看到她眼眶微红,她愣了愣,又改口道:“所以,我不是来教你了吗?”
对此刻的林草草来说,这句话太容易把她的心弦撩拨动了。在亲戚间流转的十八年,从没有哪个亲戚是真的关心她,他们愿意收留她,不过是从前享受了她爸妈给的太多恩惠。
林草草怔怔地看着顾尧岑,良久才别过头,偷偷扯着衬衣袖子擦了擦眼泪,“知道了。”
小野猫突如其来的娇气和乖巧,让气氛陡然有些怪异起来,顾尧岑只觉心里莫名发慌,沉默了小会,最终还是情不自禁地把手按住了那撮发翘的呆毛,僵硬地揉了两下,对林草草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故作不知,故意用轻松的口吻道:“既然知道,那就要好好学习。”
林草草任她揉自己的头,等她缩回了手,才不耐烦地回她,“五十岁才到更年期了,你不会现在都到了更年期吧,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顾尧岑:“……”
她肯定又是脑子进水,刚刚才会产生不良少女又娇又软的错觉。
被不良少女的一句话堵的呛了一口,顾尧岑沉默了两秒,立马恢复成先前的高冷,“从明天开始,每天一张英语试卷,听写五十个单词。我,每天检查。”
林草草下意识地就拒绝了,“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我周一到周四,每天六点五十上早自习,下午六点才放学,哪有时间记单词,做英语试卷?再说,我有六门功课,其他作业不用做了?”
顾尧岑冷笑,“林草草,现在你要从海绵里挤的时间,都是你从前虚度的。”
“要你……”
“不要我管也可以,让妈妈去管你,我相信妈妈也很好奇你在我面前的表现。”
“你……”林草草瞪着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真卑鄙,就会用这个要胁我。”
顾尧岑无所谓地耸耸肩,“三十六计,管他卑鄙不卑鄙,管用就行。”
林草草被怼地只能鼓着大眼睛瞪她。
顾尧岑扫了她一眼,又弯腰从小抽屉里找出一块黑巧克力递给她,莞尔:“我们要开始了,继续好好学习。”
林草草瞪着那块黑巧克力,不接。
“不吃了?那我收起……”
林草草翻了个白眼,恨恨地从她手里抢过了那块巧克力,“你肯定是想苦死我,好讨个新老婆。”
顾尧岑:“……”
三岁一代沟,她与不良少女相差了三又三分之一个代沟,思维永远不在同一频道上,可以理解的,真的可以理解的。
那就——原谅她好了。
顾尧岑深吸一口气,就装作没听见林草草的这句话,拿起试卷给她开始讲解第一个错了的单选,单选大多涉及的是语法,一个题可以牵扯出很多知识点。
不同于昨天的数学辅导,今天的英语辅导对顾尧岑来说,简直寸步难行。只要她开口说英语,不良少女就是一副听天书的懵逼样,语法更是一窍不通。
顾尧岑讲得口干舌燥,也只讲了五个单选,不良少女却对主谓宾定还是一脸似懂非懂。
“林草草,这么多年的英语课,你是在玩泥巴吧?”
林草草有些不大好意思,“我不喜欢英语……”
“学习需要兴趣,确实。不过,学习不是为了兴趣。你这话这不是理由。”
林草草脸涨地通红,又把试卷拿了过来,“我……老娘就这水平了,你爱教不教,用不着你说教……”
顾尧岑摁住了试卷,无力道:“我不是说教……英语作为必修科目,是有理由的,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喜欢而去拒绝它。”
林草草不说话,但扯着试卷的手松开了。
顾尧岑又把试卷拿了过来,尽量拿出自己的十二分耐心,“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你也不要着急。来吧,继续。”
林草草还是不说话,但眼神倒是跟着顾尧岑手上的笔尖动。
顾尧岑知晓她在听,暗暗吁了口气,继续耐着性子给她讲解下一题的定语从句。
顾尧岑也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林草草这点基础,她今天也别想补习个什么出来,只能抱着能让不良少女懂一点算一点的心态来教导。
唯一让顾尧岑感到欣慰的就是不良少女比她想象中更坐得住,虽然时不时凶巴巴地回她的嘴,但对于她讲授的知识点,还算愿意听,在书房坐到了天黑也没说什么。
隔天就是工作日了,按照以往的生活习性,两人一天到晚也未必能碰上一面。
按照G城一中的规矩,高三这个特殊时期,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住宿,林草草倒是想住宿的,但刚转进一中的第三天,就和一群小混混打群架,进了局子,顾尧岑自然不敢让她寄宿。
是以,林草草在六点二十左右就要准备出门,晚上要到六点半才能到家。而顾尧岑是早上八点出门,有应酬就要到十点去了,没应酬也比林草草早到家。
因为进局子的事,两人一见面,一个说教,一个顶嘴,十分不对付,为了相安无事,更多时候,两人都是十分有默契地岔开。
不过,如今为了补习英语的事,两人晚上倒是不会特意岔开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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