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循一俯身问他:“不喜欢花园吗?”
孩子稍稍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
严循一心里隐约猜测这孩子是不是连这些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懂,于是他又换了另一种问法:“你是不是不想到那个园子里去玩?”
那孩子这下才是听懂了,又一脸郁卒地低下头去,半晌才闷声道:“不在了。”
“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告诉我我帮你找行吗?”严循一道。
那孩子看着他,顷刻间眼眶通红,重复道:“不在了!”
严循一一头雾水,看着眼前的孩子一瞬间茫然无措。
他那些生意场上的手段对这个警惕敏感的小孩还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啊……
两人交流无果,正在严循一抓耳挠腮之时,身后传来一声柔媚的女声:“夫君?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严循一和那孩子听见声音同时看过去。
严循一眼里一片温柔平和,一直把自己的情绪表现的极其明显的孩子突然拘谨起来,慌忙的把手背到背后,身子绷的紧紧的,站的笔直,手指小心地拉着自己布烂布条似的衣服,似乎想把它弄的顺眼一点儿。
但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一个看起来温柔可亲的女主人。
“夫人,风寒可好些了?”严循一起身走向面前的女子,伸手轻碰了一下女子的额头,确定并没有发热之后笑了笑。
“早就好了,也就你觉得我患个风寒能养半个月。”那女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却是温柔的。
严循一拉过他的手侧了身看向那孩子:“我在家门口看到的孩子,瞧着他可怜巴巴的望着咱们院子,便带他进来看看。”
女子闻言也看向那孩子。
和孩子亮晶晶的眼眸对上的时候,脸色却立刻阴沉了下来。
甚至变得狠戾可怖。
但是严循一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孩子对上女子几近恶毒的眼神愣了一下,然后垂下头像犯了莫大的过错一样往后缩。
严循一看这孩子居然短短一瞬就变了副面孔,心中疑惑,轻轻拍了拍女子的手背又走过去安抚他:“别害怕,这是我夫人,她不会伤害你的。”
孩子好似相信了他的话,和严循一一起抬头看向女子。
女子春风拂面的看向两人柔声道:“夫君,你糊涂了不是?谁家的孩子都不知道就往家里带,要是人家父母找不着该急了。”
严循一顿了顿拍了下额头笑道:“是了,我就是瞧着孩子可怜,想带他进来看看,到没想到这个。”随后歉意的看向那孩子,却发现那孩子又把头低了下去,这次任他使什么招都不肯抬起头来了。
那女子又道:“送他出去吧,别让人家父母担心。”
严循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就要要家丁送孩子出去,那孩子却突然抬头看向两人,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一样,然后就盯着自己的脚尖道:“我……没有父母。”
两人似乎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女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孩子的头顶,眼底冰凉。
严循一顿时为难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独自一人出现在他家门口的孩子是个遗孤呢?
平常人家的父母,哪里会让孩子连续几天不知所踪?
他再次拍拍额头,心底感叹:看来这几天是真的忙晕头了。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主人丢弃了的小狼狗,他实在狠不下心再把人轰出去,最终咬咬牙道 :“那就留在我家吧。这个宅子总之也是要养那么多人的,多养你一个也不费什么力。”
身后的女子和低着头的孩子闻言都震惊的看着他。
女子没再说什么,孩子又低下头去。
虽然脸还是绷着,但眼里是亮的。
…………
“就这样,他允许我住了下来。”严潼此时已经坐了下来,背靠着冰棺,声音低而缓。
“他很善良,潼哥哥,我能感觉到。”赤将挨着他坐下,看了眼冰棺中的男人,又看向严潼,诚恳道。
严潼笑笑,在他头上轻摸了一下,眼底的温柔一掠而过:“去和白离玩儿吧,潼哥哥再待会儿。”
赤将犹豫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严潼靠着冰棺继续静坐。
心想:要是能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再去严府,绝不会再遇到季珩。
那天他被严循一带进家门以后,因为他那一句“我没有父母”,尤灵和严循一同意他住了下来。
当时严循一让管家给他在左边的厢房里给他收拾出了一间房间,又吩咐丫头下去给他拿两身合身的衣裳。
丫头看了看始终低着头的严潼,稍稍打量了一下他便退下了。
管家是个会看人脸色的,看严循一让他给准备的这间房间就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可怠慢的主。把那孩子领回房间之后连声问还缺什么,看那孩子始终一言不发也不恼,只说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房里的丫头来他那儿领。
这么折腾了许久,直到傍晚严潼才得空坐下来一会儿。
屁股还没坐踏实,外面就又有两个丫头抬了洗澡水来,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丫头才小心翼翼道:“小姐,我们是来伺候你沐浴的。”
虽然不懂她们嘴里的“小姐”是什么意思,但严潼并不愿意她俩待在这里,冷冰冰地说了句:“出去。”
两个丫头一惊,但也不敢得罪严循一交代过的人,便福了身告退了。
严潼舒舒服服地给自己洗了个澡,取过丫头们拿来的衣服正要穿时却愣住了。
这不是他能穿的衣服!
他满脸抽搐的看着手里那件衣服,再看看自己泡在水里的身子,烦闷至极。
正此时,外面传来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似乎是在问外面的两个丫头:“可洗好了?老爷夫人请呢。”
严潼白日里是听过严循一叫那女子“夫人”的。
他的眼睛迅速亮了起来,顾不上手上的是什么衣服,一股脑套了上去,推门跑出去的时候门外的三个婢女都吓了一跳。
给他衣服的那个女子赶紧伸手拉住他,严潼警戒的看着他,满脸的风雨欲来。
那婢女解释道:“小姐,领子这儿没理好。”
他臭着脸等那婢女给他弄领子那儿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等那丫头一松手,他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他到的时候严循一和严夫人已经等着了。
两人看向他的时候都震惊了一下,严循一笑了笑向他招手:“快,丫头过来坐。”
他有些别扭的走过去。
等走到两人跟前的时候才抬头看了眼他们,看严夫人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鼓足了勇气才敢和严夫人对视。
当他看着严夫人嘴角淡淡的笑意时,整个人都懵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傻兮兮地看着严夫人笑。
他把大半的功劳都归给了身上这件奇丑无比的粉色小裙子。
现在他低着看着领口那堆花里胡哨的东西,瞬间觉得它们都不那么讨人厌了。
可是,严夫人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严循一含笑细细打量了一下他,好笑道:“你白日里脸糊的没个样子,我还真没弄清楚你是男孩还是女孩。现下打扮了,才知道是个极俊俏的小姑娘呢。”
严潼现在心情似乎极好,连着对严循一的态度也好了起来,总是笑着看他。
严循一看着眼前的“姑娘”笑吟吟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起来,刚想叫他一声,猛然想起白日里这孩子说别人都叫他“小怪物”,心里莫名一塞,看了看他道:“从今天开始,你叫严潼,姓严名潼,小名……就叫童童吧。”
长恨殿软塌上,严潼睁眼看着房梁,微微笑了笑。
是严循一给了他名字,给了他一个家。
当时的严潼依旧笑着看严循一,沉浸在蜜罐里还没回过神。
严循暗叹一口气,他认真了些再次对那孩子说:“你是我严家的孩子了。”
三个人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吃了顿饭。
从那以后,严潼只要得空就往主院跑,严家夫妇不在的时候他就蹲在门口,看丫头们打扫两人的房间就冲上去帮忙。
丫头们打趣他,说他像老爷夫人亲生的闺女。
他懒得理他们,总之,严家夫妇看见他这身打扮是会笑的。
这样就足够了。
他们在的时候会招呼他进去吃些点心、到处盘耍一番。这个时候他是最知足的,每次回去以后都能睡个好觉。
那日严循一问起,才知道严潼已经九岁了。只是因为身体瘦弱、个子又不高看起来显小。
一个月下来,三个人竟然相处的意外和谐。
自从严潼摸出严循一回家的规律以后,每次算准他回家的时候就上院门口蹲着,等严循一远远的下了马车过来牵他一起回家。
严循一倒是很乐意每次回家都看见门口都有只忠诚的小狗潼等着他。
那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本就眉眼精致,在他家养了一个月,身上的伤也不大显了,仔细一拾掇,怎么看都是个美人胚子。
严循一如今二十五,刚成亲一年。
夫妻二人都还年轻,倒不愁以后没孩子。只是严循一越看严潼越喜欢,心疼他这样乖巧懂事却偏偏没了父母。
于是晚上三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严循一放下筷子认真的说他要认严潼做义女,问严潼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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