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侠?”黄毛愣了。
“正是在下。”江星怀从傅衍手里拿过绷带,一圈一圈的缠在了膝盖上。
“你疯了!”黄毛从地上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你以为你是蜘蛛侠吗!拜托!你智障啊!你成年了吗!”
“还有那么十几天吧。”江星怀笑。
“你赢了。”黄毛竖起中指。
“我记得你有一次在学校教学楼天台上表演边缘倒立和后空翻?”耿满宏突然说话。
“那叫跑酷。”江星怀解释。
“那叫作死。”耿满宏没好气的说。
江星怀耸了耸肩膀,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傅衍,笑着炫耀:“我能跳过去。”
“好。”傅衍蹲下身,拿过他手中的绷带,一圈接着一圈仔细给他绑好,“小心腿。”
“老耿,那边那条绳子你拿过来检查一下。”江星怀说。
“那个绳子是之前咱们楼里的物理老师因为得从天台吊着到6楼修空调用过的装备。”耿满宏拿过来,“是安全绳和半身安全带。”
“那太好了。”江星怀放心的笑了。
“不过只有一个半身安全带。”耿满宏又说,“得一个一个的过。”
几人规划好绳子绑定的位置,又确定好先后顺序,也就花了两分钟。
天色已经完全暗透,只能听见风刮来的方向。
江星怀站在天台边缘,张开手抓了一把风。他开始慢慢后退,直至站在天台的另一边。
整个天台就是他助跑距离。
傅衍打开手机手电筒,举起,对着隐藏在浓雾里的另一条路。
“小英雄,去吧。”耿满宏也举起手机。
“小心点儿,未成年。”黄毛同样举起手机,头一次笑了。
“请叫我……”江星怀弓腰,屈腿,一个冲刺,跟着划破黑暗的光,踏出天台,踩上风,他张开双手,飞了出去。
“——小飞侠!”风里传来他的声音。
接着就是沉闷的一声落地。
安全抵达!
这边楼边站着的人都松了口气。
但那边迟迟没有传来江星怀约定好的报平安的声音。
“江星怀!”傅衍大喊。
没有回应。
“江星怀!说话!”傅衍紧紧拧着眉,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边黑暗里依旧安静。
“我来!”黄毛上前一步,大吼,“小飞侠!”
“哎!”江星怀声音传了过来。
傅衍悄然松了口气。
“这孩子,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呢。”耿满宏笑骂着松了口气。
“绳子扔过来!”江星怀满头冷汗,趴在地上又喊了一句。
他没站起来。
绑着石块的绳子,划破风声,落在他脚边。
江星怀拼命的大口呼吸,来缓解膝盖剧烈的疼痛,他的腿在发抖。
“马上!”江星怀在腿上摸了一把,湿淋淋一片,应该是血。他咬牙捏了捏膝盖,判断出没骨折。
没骨折就好,江星怀松了口气,接着又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单腿站起来,
找到坚固角,绑紧绳子,他扯了几下,立马喊:“这边绑好了!快过来!”
“第一个是耿老师!准备接应!”傅衍的声音传过来。
“不用!”耿满宏嘴里灌着风飞了过去,“闪开!别砸着你了!”
“早就闪开了!”江星怀一边喊着一边迅速单脚跳到天台边。
“我到了啊啊啊啊啊!”耿满宏惨叫着砸到了天台边。
江星怀拖着他上来,迅速解开绑在他身上的防护装备,顺着绳子划了过去:“下一个!”
黄毛:“你——”
傅衍接到从绳子上划过来的装备,递给他:“上。”
“不跟你客气。”黄毛接过穿好。
傅衍在他背后推了一把,黄毛滑了出去。失重感让他瞬间喊了出来,“啊啊啊啊你赶紧过来——”
这边天台突然变得安静,这种极度的寂静通常预示着灾难。
“咔嚓”一声!清脆有力。
傅衍回头。
那是水缸破碎的声音,铁门挡不住了。
第一个感染者踩着满地碎瓷片扑了过来,傅衍来不及穿上安全带了。
“黄毛到了!傅衍!”江星怀扯着嗓子喊,“傅衍!”
江星怀站着这边天台翘首以盼,那边太黑了。
过了半分钟,傅衍没有回应他,天台另一边隐隐约约碰撞的声音。
“傅衍那边可能出事了。”江星怀急了,按着膝盖站直,“我要过去。”
“不行!太危险了!”耿满宏一把抱住人,“你听我——”
“你别拉我!”江星怀拼命挣脱。
“站着。”傅衍声音突然响起。
江星怀身体一僵,连忙冲到天台边缘。傅衍刚爬上来,还没来得及解开安全带,江星怀就砸进了他怀里。
“你吓死我了。”江星怀紧紧抱住他,手在发抖。
“腿没事吧?”傅衍双手抱在他背上拍了拍。
“事大了……”江星怀不自主小声撒娇。
“我看看。”傅衍说着就要蹲下去。
“等等——”江星怀疑惑朝着天台另一边的黑暗看过去,“那是什么声音。”
傅衍一怔,侧耳倾听。
那是一种割破风声,接着一秒后实砸在地上的沉闷碎裂的声音。
咚——咚——咚——
傅衍反应过来,下意识捂住了江星怀的耳朵。
“怎么……”江星怀还没问完,突然意识到了。
那是天台那头追过来的感染者,他们在接二连三的往下跳。
在一天以前,这些感染者是活生生的人,甚至可能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说话,他们在呼吸。
江星怀开始变得僵硬,他开始想自己今天做的那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如果救人是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乃至别人的生命,他还应该坚持之前那个世界中属于自己的规则吗?
“看什么呢!都过来了吧!”黄毛气喘呼呼的冲上天台,“快!我找到空房子了,就在下面,里面搬空了,没有人。我也没敢继续往下走,怕不安全,快下去。”
“别想了。”傅衍牵上他的手,拉着人下了天台。
楼道黑暗,黄毛举着手机走在前面带路,耿老师跟在黄毛边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么。黄毛一脸不耐烦,却又回头提醒这个胖子小心杂物。
江星怀沉默着。
“你没错,错的是他们。”傅衍捏了捏他的手,突然说,“无论是不是病毒爆发,他们只会是那种人,这跟谁都没关系。你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江星怀苦笑,“格外的帅吗?”
“你的心是热的。”傅衍轻轻的拍了拍他胸口。
“谁的又是凉的呢?”走在前面黄毛语出讽刺。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耿满宏突然吟诗。
江星怀:“……”
傅衍:“…………”
黄毛:“………………”
“他在你们学校教语文的吗?”黄毛低声询问。
“教数学。”江星怀也小声回答,“但他特别喜欢在数学课上念诗。”
“爱好?”黄毛问。
“矫情。”江星怀回答。
“无比赞同。”黄毛点头。
“我听到了!”已经走到前面推门的耿满宏瞪着眼睛看着他们。
房子小且杂乱,应该是出租房,租客早走了。没有床,只有一个席梦思垫,就摆在客厅,但中间破了个大窟窿。
能坐人的只有紧贴着墙摆着的布沙发。
“快看看腿。”耿满宏踢开沙发杂物,催促着江星怀过去。
傅衍扶着人让他坐在沙发上,搬了个小凳子架好他的腿。
从背包里掏出蜡烛,点燃。
“哎!怎么这么多血!”耿满宏震惊了。
江星怀穿着条修身的牛仔裤,膝盖那儿已经破了,绑在那儿的绷带已经全部染红。
傅衍缓慢扯开绷带,又拿着剪刀小心剪开牛仔裤。
膝盖已经肿了,骨头突出来显得很吓人。但更严重的应该是膝盖侧面不断涌出血的一条伤口。
“我操……”黄毛眼睛瞪得老大。
“需要缝针。”傅衍脸色难看。
“啊?”江星怀愣了。
“先吃消炎药。”傅衍从包里翻出消炎药递过去。
江星怀接过,仰头吞了。
“我开始消毒了。”傅衍拿着酒精瓶,担心看着他。
“没事,泼吧,我都疼麻了。”江星怀无所谓耸耸肩,手却抓紧了身下的沙发。
“耿老师,麻烦您抱着他。”傅衍说。
“不用,我没事。”江星怀豪气的一挥手。
傅衍尝试性的用棉签沾了点酒精抹上去。
江星怀整个人猛的一弹:“啊!不要!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耿满宏叹了口气,抱住他。
“好了。”傅衍简单处理完江星怀的伤口后,已经过了5分钟,
江星怀疼出一头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还少爷脾气的抱怨:“这破沙发硬死了!”
“我抱你。”傅衍让他靠着自己,又拿手帕仔细擦着他头上的汗。
江星怀哼唧着:“我不想缝针”
“伤口太大,他会感染。”傅衍蹙眉,根本没接他的话,看向房间另外两人,“我必须去医院。”
“离我们最近的第一人民医院在临阳大道那边,太远了。”耿满宏说。
“我们必须得有车。”耿满宏飞快下了结论。
“我有车。”黄毛立马说,“二手面包。”
“在哪儿?”傅衍问。
“也许……在隔壁那条街吧……”黄毛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怪异。
“你车不会是抢的吧?”江星怀秉持怀疑。
“操!那是老子攒钱买的!”黄毛冷哼一声,“爱开开,不开拉倒。”
“具体位置。”傅衍开口。
“好吧……”黄毛纠结了一阵,“甜甜圈面包店门口。”
“我副业送面包的。”黄毛面带僵硬的羞涩又说。
“主页抢劫弄不了几个钱,只能发展副业。”江星怀拍了拍巴掌,“所以你这是赚钱养梦?太立志了!”
“你他娘什么意思!”黄毛火了,“老子流氓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我身上什么时候还带了数学卷子!”耿满宏从裤腰带里扯出两张皱皱巴巴的卷子,“哎!太巧了,正好两张。”
“叔叔,我腿好疼。”江星怀迅速扭头,一头扎进了傅衍怀里。
“肺疼,我去抽根烟。”黄毛转身就就走。
“俩小崽子。”耿满宏冷笑着也转身走了,“我去看看有没有水。”
客厅里一下变得安静起来,微弱的烛火摇曳,
“叔叔……”江星怀仰头看他。
“嗯?”傅衍低头,“腿疼吗?”
“饿了。”江星怀说。
傅衍拿出最后一袋饼干,拆开递给他。
“你也吃。”江星怀掰了一半递到他的嘴边。
“小孩儿。”傅衍笑了。
江星怀也笑,笑完突然又想起他爸爸来。
傅衍的怀抱有点像他小时候幻想过的‘爸爸’的怀抱。
踏实,温暖,安全。
“叔叔。”江星怀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嗯。”傅衍应声。
“你要是我爸爸就好了。”江星怀说的很小声。
“什么?”傅衍没听清。
“哎,我是说真的。”江星怀贴在在他身体边,以为他装没听到,也不好意思再说一遍,只能飞快的委婉表达,“我很喜欢你。”
这句傅衍听清了。
下一瞬,傅衍放在他腰间的手收紧,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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