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避的心意与喜欢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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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避的心意与喜欢的决心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遇到神山凌夏之前，年幼的迹部景吾坐在母亲优黎的怀里，任她拉着自己的小手，听她念着童话书给自己听，他见妈妈对着坐在眼前的爸爸温柔地笑，对方也回应一个同等温暖的眼光。

    童话故事的结局是王子与公主的婚礼，于是，他问：「？妈妈，什么是结婚」

    「两个很爱对方的人，就会想要结婚，这是一辈子的约定喔。」

    迹部贤吾补充：「就像我和你妈妈一样。」

    「喔〜那妈妈和爸爸为什么变成妈妈和爸爸呢？」

    双亲一笑，「因为有了你呀。」优黎拉着他的手拥抱了自己。

    对四岁的他而言，「结婚」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因为爸爸和妈妈很幸福，而且身为他们的儿子，他的幸福是双倍的。

    一年后，他和那个女孩相遇了。

    然而，女孩的父母并不如自己的双亲那样相爱。

    ──两个孩子在婚姻中看到的是不同的情感。

    自两人当了小花童那日后，日子又过了一个月，天气转入秋季，整座花园也都罩上一层微忧。

    凌夏跟着迹部景吾走到爷爷，奶奶的房间，日式的房间外有个小庭院，池塘上的竹子正因为水的流动而喀喀作响，不过，这里是独立空间，换句话说─ ─这些庭园景致都布置在室内。

    迹部惠一将茶杯轻放后转正，「景吾，爷爷的朋友说想带他的孙女见见你，就当交个朋友，如何？」

    凌夏用手推了推就口的杯子，一边侧目看到小景听了话，却抬起头不作声，迹部景吾一听就知道「交个朋友」的意图明显至极，毕竟，每次跟双亲出席一些聚会，总是有不同的大人把自家的女儿推向前，幸好，母亲总是会用笑容为他解围。

    迹部老爷也懂孙子对坐在一旁的小女孩有不一样的情感，所以，才会说交个朋友，而不是认识一下对方，轻叹一口气，「不想去也没关系，你很聪明，我知道你懂这些事情背后代表的意义。」

    「本少爷的未来会自己决定。」一笑，很有架式啊──未来的接班人。

    「总不能要你还像我们当时一样呀！」奶奶迹部英希替每个人又加了点茶，「我和你爷爷可是从小就有婚约在身呢！不过，有好对象的话...奶奶是不反对的唷！」眼神飘到了凌夏身上，这句话让两个小孩同时想起那天的情景。

    迹部景吾并没有因为那天的情形而静默，清清楚楚的表明自己的想法，「我知道，因为我长大后要和小凌结婚。」

    他可不想在往后的每一年被迫去认识一些压根不想理的女生，被一些家里的生意伙伴推销自家女儿，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有一家之主当靠山。

    ──这个快六岁的孩子因为生长家庭，脑袋十分机灵，心思也较同龄小孩成熟。

    ──他的眼中已有了聚焦的主角，未来的日子也没有别人。

    凌夏一开始被他坚持的语调稍微吓到，但她仍微笑，不过，睫毛扇了扇就垂下目光，奶奶就将这解释为害羞了。

    迹部景吾知道原因，将茶喝完后，心思飘到外头，悄悄地却又坚定地下定决心。

    离开了爷爷奶奶的房间，两人的身影在长廊漫步，各自想着不同的事，却是一样的郁闷。

    凌夏不喜欢这样，为什么没有办法肯定地回应他呢？

    ──明明她也是如此的喜欢他，但内心深处却隐隐作痛，让心口喘不过气。

    好自私，这样下去，她会伤害自己最珍惜的人，那么，她宁愿自己隐藏所有痛苦。

    ──可是，她也怕失去他。

    各种矛盾的思绪占据她的小脑袋，然而，凌夏想不出最好的答案。

    下午，迹部景吾和神山凌夏在花园里头闲逛，还没到喝茶的时间，女仆在房子里忙着，管家在不远处准备，只剩他们两人在花棚下坐着，呆望四周景象的变化，数着不知道是第几片掉落的叶子。

    自从早上的再次告白后，神山凌夏一直无法直视迹部景吾，总会下意识地回避他的目光。

    这样的气氛让她无法承受，对迹部景吾来说更是煎熬。

    凌夏一直不说话，让迹部担心起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头了？把手抚上脸，指尖的缝隙看出去的那张脸有点胆怯，「小凌，妳怎么了？」

    「啊......？我没有呀......」明显在隐瞒自己的紧张，这一切情绪的细微变化都无法瞒过对方的那双眼，那超群的洞悉力从小就显现出其得天独厚。

    迹部看着她，没有戳破凌夏的小谎，反而让对方更紧张了，「真的没有......」但是，当女孩看到男孩的表情时，她只想离开现场，「我想进屋子去了......这里好冷。」

    才进入秋天的序曲，气温并没有很低，而是她身边未来的冰帝帝王正用穿透心扉的眼神贯穿自己。

    凌夏起初慢慢往房子那头走了几步，然后小跑起来，接着便飞也似的跑开，但是这样能躲过多久呢？

    ──不敢回头看身后小景的表情，勇气被萧瑟的秋季吞噬。

    ──男孩给女孩的关爱，让她既珍惜又担忧。

    神山凌夏在父母的离异中，失去了很多重要的感情，也改变了许多重要的事物。

    永岛香变回神山香──是母亲失去爱情后，重新当回自己的姓名;永岛凌夏变成神山凌夏──却是以另一个名字走向未来的人生，然而，曾经的名字是她来到世上的礼物，这代表她的亲情已回不到过去。

    血浓于水，可以轻而易举的被斩断。

    被迫离开，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她害怕，好不容易重新拥有的羁绊，会有断开的一天。

    如果再失去他，她便会失去所有情感了──迹部景吾对神山凌夏而言，便是这样的存在。

    无关乎「永岛「或是」神山」，成为他的「小凌」，成为他这一生中特别的人，这样的关系成为她的依靠，这样的连结并不会因为任何改变消失不见。

    奔跑的速度不断地加快，不断地加速，直到超出她的负荷----

    「呀啊啊啊啊啊---------------」

    不平整的地面让她跌了一跤，这一跌让她整个人趴在地上，膝盖磨破了皮，没有留太多的血，但痛楚透出表层，咬牙忍着不说一声痛，但紧皱了眉头仿佛要代替伤口拧出了更多的血。

    迹部立刻追了上来，「小凌！小凌！怎么这么不小心？」马上蹲到她身边看伤口多严重，「流血了......」

    「我没事......」轻轻的口吻试图不要表现过多的懦弱。

    ──她很依赖他，但也如此倔强。

    伤口因为空气扫过而越感疼痛，一动到脚，血就开始溢出来，可是，神山凌夏知道，自己那天没有回应迹部景吾的心意，一定让他受伤了，而她是最清楚──心痛比外伤还要让人难以承受。

    迹部着急的脸上充满了不舍，看着凌夏白嫩的皮肤被石头划破，他的心就像跟着被划过一刀。

    男孩蹲低身子，转身看着站不起来的凌夏，「上来，我背妳......」带着命令式的口气，却是因为过于担心而表现出的态度。

    「不要......」

    自从他找回她的笑容那天起，女孩从未拒绝过自己，霎时，男孩以为他听错了。

    男孩在那一瞬间完全失去了理解与判断的能力，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仿佛正有着跟凌夏一样的伤口。

    还没有想到该说什么，毕竟这不在他的掌握之中，接着，他听到一些细碎的文字从凌夏的唇间抖落，「......不要对我.........」

    「小凌......？」

    神山凌夏看着迹部景吾，「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小景......」讲出这句话时她拼命忍住眼泪，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没想到凌夏会说出这句话，整个人停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对她好──几近出于本能，然后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所以男孩不明白，「小凌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很害怕，没办法像你对我这么好的回应你，这对你很不公平.........」

    伤口很深，往往在想起时，便会扎得更痛。

    尽管，迹部的悉心照顾让她冰冷的心起死回生，可是，曾经体会过寒冷，便难以忘记。

    ──迹部景吾看着她，就像往后的十年一样。

    眼神中是沉痛，纠结，以及想珍惜她的心意。

    深呼吸后吐了一口气，不是叹息，而是放心。

    至少，她愿意说出自己的痛苦了，而不是像那时封闭自己的心──代表自己在她心里何其重要，还有，这段日子以来她的改变是真实的。

    「那是当然的吧？」他凝视着她，这回答让女孩心沉了一下。

    男孩接着说：「知道吗这样的不公平，妳一辈子都赢不了我？」骄傲地露出骨子里的自信，即使知道对方满身是刺，他仍决定给凌夏一个拥抱。

    ──无论如何，我会陪妳，这是本少爷的决心。

    「......！」凌夏顺着语气要起身，膝盖却痛到她无法打直。

    「不服气的话，就想办法赢过本少爷吧！」

    迹部再次蹲低身子，语气由带着霸道的命令转为温柔的邀请，「上来吧，赶快回去擦药......」

    于是，凌夏扶着迹部的手缓缓爬上他的背，男孩将她背稳后，就立刻往家的方向前进。

    「对了。」因为靠在他的肩膀，男孩的声音非常贴近。

    女孩专注地听着，说出口的话就在他的耳边，「嗯？」

    他向前进的脚步没有停下，「本少爷刚才向爷爷奶奶说的话，可不是在开玩笑。」

    凌夏不自觉握紧自己的手心，心也缩得紧紧的。

    「回答小凌可以先欠着，但是──」他拉长了话语，「以后，别反过来求我。」

    她一顿，在他后脑勺旁边鼓起腮帮子。

    「小景，你.........」在他的背上，她小声地开口。

    「嗯？」男孩看到女孩将圈在前头的手松开，抓住他的肩膀，衣服被抓到皱起──她在不安。

    「你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吗？」

    而且，因为背着她，迹部景吾感受到神山凌夏的心跳加快了。

    「我不是说过会永远保护妳了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脸颊贴紧他的肩膀。

    他一步一步的慢慢走，悉心的不让女孩的伤口因为晃动而感受到多余的疼痛，背上的人儿再次紧紧勾住自己，让迹部强烈感受到这份依赖。

    ──虽然见面的那一刻就知道妳是如此倔强，但我想让彼此成为放下倔强的关系。

    一靠近大宅，女仆和伊藤管家看到受伤的凌夏便跑了过来，消毒和医护的工作一转眼就完成，伤口难免会痛，但她看着男孩的眼神，知道自己以后没资格说这个字。

    迹部景吾扶着神山凌夏走回房间后，打算和妈妈报备一下这件事情，经过父亲迹部贤吾的书房时，看见门难得没有关起，本想进去和爸爸聊天，却听到妈妈优黎开启了话题：「呐呐，老公，景吾也到了要上小学的年纪，我们在日本也一段时间了呢。」

    「嗯，我已经选好了学校......」爸爸的回答让迹部景吾决定先在门后偷听，可以早一步知道要读的学校完全满足他的好奇心，等会儿去找小凌时，也能和她聊聊，一举两得呀。

    优黎勾着丈夫的手，让坐在桌前翻阅文件的贤吾停下动作，“King primary school，那孩子得去英国”。

    ──英国吗？

    男孩想到的不是这个国家有多遥远，而是，小凌会跟他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