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煮好红茶端进客厅的时候,哭了一晚上的小少爷布鲁斯·韦恩已经在教母提亚马特轻言细语的安抚中沉沉的睡着了,他的脑袋枕在她的腿上双眼紧闭,光洁的眼皮下不断滑动的眼球诠释着他梦中的不安。
管家轻手轻脚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托盘,“睡着了?”
“刚刚才睡着。”提亚马特的手放在他的耳朵上,细白的手掌承出一片布鲁斯梦中的安静,声音里充满着慈母特有的包容的怜爱:“他累坏了,也吓坏了。”
布鲁斯应当是在和教母聊天的过程中不小心睡着的,因为他身上穿着的先前和父母出去时一起穿着的小礼服还皱巴巴的裹在身上,提亚马特本来想让他把衣服换下来,可少年就带着这一身暗巷里染上的冷气和瑟缩在了提亚马特的身边,动也不敢动。
这个晚上他回来后没说一个字,只是苍白冰冷的手掌从始至终都拽着教母的衣袖和裙摆,没能让提亚马特离开自己哪怕半分的距离。
毫无疑问,温柔的教母成了这孩子此刻拼尽全力也要抓住的一截浮木。
作为被托付了布鲁斯·韦恩后半生的长辈之一,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应该对少爷未来的成长负责,但这其中可绝对不包括眼看着自家的小少爷就这么肆意妄为的成长为一个纨绔浪荡的公子哥儿,在不久的未来在母亲的怀抱中肆意接受无止境的宠爱,这城市里浸润在酒香和金钱香气里,养成所有富二代年轻人一样的性子;
这位恪尽职守忠心耿耿的英国前特工以他敏锐的目光和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清楚地知晓哥谭眼下的现状,韦恩家族的特殊性就注定了他的小少爷布鲁斯不可能做一辈子充满糖果蜂蜜甜香气的小少爷,但这一切的想法在提亚马特这位此刻将教子无限爱怜护在怀中的教母面前显得十分的不合时宜——
他瞧着小少爷睡梦中仍然紧紧抓着衣摆的那只手,很隐秘的叹了口气。
提亚马特是近乎无底线娇惯孩子的性子,这一点在韦恩父母在世时他们就已经有所注意:她就是那个在布鲁斯做错事情时保护他的港湾,无论是调皮胡闹打碎了祖父的花瓶还是在学校里捣乱让老师头痛不已,教母永远都是那个能保护他的存在。
这种极度溺爱的包容若是稍有理智的父母都不会轻易允许他出现在自己孩子的生命之中,可也许是因为这对过分宠爱独子的夫妻因为身份的问题导致了自己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缺少真心的同龄玩伴,哥谭孩子的童年活得并不纯粹,与其让独子早早的过上众星捧月的虚伪生活,不如让他单独独立一些,也许还能有些自我思考的能力。
可是这势必会换来一些意料之外的阻挠——比如说布鲁斯本人因为孤独而生出的郁郁寡欢,即使只是一点也足以使父母操碎了心,这种情况下这使这对夫妻对自己的孩子生出了某种补偿一样的心思。
若是没有相称的快乐,那就用等量甚至是满溢出来的爱来补偿他好了。
所以即使没有玩伴没有朋友也没有关系,对于布鲁斯来说,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美丽教母要比拥有那些同样拥有孩子脾气随时都会走开的小伙伴好太多了。
——只有教母是仅仅属于我一个人的,只有教母是会永远保护我的。
这个认知很好的满足了小孩子天真又固执的独占欲,也压制住了他对未知生活的恐惧;而在这个晚上被的残酷悲剧击垮了少年的梦境后,从碎裂的梦境中涌现而来的恐惧立刻强制剥离了孩子潜意识中最温暖最安全的名为“父母”的港湾,好在紧随其后的提亚马特很好的弥补了这个空缺的漏洞,完全可以说从离开案发现场以后布鲁斯的手臂再也没能从他教母的身上离开。
原本阿尔弗雷德以为小少爷在睡着之后好歹会放开他的教母,可是当提亚马特动作轻柔的勾过少年的腿弯将他抱进自己怀里起身准备前往他的房间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再一次生出了隐隐的不安。
“夫人。”
他并未上前阻止,只是站在一边用极为克制的语调强调道:“您至少应该让少爷自己回房间睡觉。”
“他吓坏了,阿福。”提亚马特轻言细语的回答,甚至没有叫醒布鲁斯起来自己走路的打算,阿尔弗雷德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先行一步替他们去房间整理床铺。
提亚马特托着少年的后颈小心替睡着的孩子褪去衣服鞋袜,动作轻柔地像是照顾一片脆弱的羽毛,只是当布鲁斯的那只手刚刚离开了教母的裙摆被塞进被褥里,少年立刻睁开了眼睛。
“你要走了吗?”
他把脸埋在被子下面,隔着尚未染上体温的被褥小小声的问着。
“是的,亲爱的。”
提亚马特转回身掖了掖被角,轻声说道。
“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过了要和妈妈一起睡的时间了。”
“……可我害怕,我闭上眼睛,就全是那些画面。”
少年用孩子特有的压抑哭腔冲着教母撒娇,窗帘尚未落下,月光照出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点他本以为早就不会发出的幼猫一样的咕哝声。
属于孩子的特权和敏锐,是他们可以用超越成人认知范围外的第六感感知到长辈的情绪变化,他们从牙牙学语的幼年开始就知道如何依靠哭泣和吵闹换来自己想要的奖励和保护,直至成年之前,这种能力都是让他们获取安全感的一大利器。
——用孩子的特权虏获父母的柔情,获取长辈的爱抚,换来一切孩童所能感知的幸福,这是所有幼崽与生俱来的本能。这一次他再一次成功,用孩子的语调俘获了他已经准备离开房间的教母,布鲁斯看着她连一点无奈的表情也没有露出来便顺从且温驯的坐在了自己的床头。布鲁斯将自己的头放在提亚马特的腿上,以她身上那种温暖宜人的味道作为伴眠的安神香,换来了第一个没有梦魇的安眠。
***
可是有些东西,并不是教母温柔的手掌就能抚平的。
韦恩家族的特殊性,注定了人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尽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男孩的手中,至于他的两个监护人——提亚马特·墨洛温,古老贵族的后裔,只可惜与韦恩家族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而另一个阿尔弗雷德更是“不过是聘用的管家而已”,完全不具备任何的威胁。
在肃穆的葬礼后面是短暂的客套寒暄,那些刻意用了复杂词汇形容他们和韦恩家族关系的大人们惬意且隐秘地享受着年幼的布鲁斯·韦恩脸上茫然无措的表情。
“这么大的公司怎么能交给一个孩子的手中呢。”他们其中的某些人甚至没打算掩饰自己贪婪的打算,若非韦恩庄园是完全不能动的财产,想必这座华美古老的庄园也会被这群人列为囊中之物,葬礼结束后不到十二小时,紧跟着的便是这些西装革履的长辈们开始迫不及待准备瓜分他们所能在这场死亡中获得利益,懵懵懂懂的布鲁斯只是从始至终坐在椅子上,被迫面对一群他完全不认识的长辈们或是真心或是冷漠的安慰。
……当然,还有其中相当一部分,对他年轻漂亮的教母隐隐露出的垂涎之色。
事关自己的时候,提亚马特美丽的脸上反而无动于衷,只有当他们用一些隐藏在华丽词藻之下的无言刻薄嘲讽年幼的布鲁斯的时候她才显出了不虞的冷色,只是此等美人的嗔怒表情呈现出来的更多的是赏心悦目的美艳而非震慑人心的威严,在不知道第多少个对提亚马特提出邀请的年轻人被她不紧不慢的语调劝走之后,阿尔弗雷德的表情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我想韦恩庄园应当清理一批客人了。”
管家的语气依然文质彬彬,但是字里行间透出的肃杀之气却也不是能轻易无视的。
“也许我是这些年过于温和了吧。”
提亚马特也顺势点了点头,她带着丝绸手套的手轻轻拂过自己柔滑平顺的鬓发,任谁看见这样一位美人,都无法想象她和危险两个字互相挂钩。
这是她的错误,提亚马特心想。
过分被自己的本能驱使行动的其中一个后遗症,就是沉浸在一个母亲身份的同时,会对人类社会的感知有些过分迟钝。
她注意到了源于自身的痛苦和哀伤会伤害她的孩子,却太过低估了社会环境同样是不能忽略的存在——这不能怪她,毕竟在她的那个时代里,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
而当提亚马特和阿尔弗雷德就公司问题进行商讨的时候,布鲁斯拽了拽她的衣袖。
“……他们总是如此?”
“是的。”提亚马特的眼睛瞬间变得温柔似水,她低下头在少年额间落下一吻,抚摸着他柔滑的脸蛋:“不过我会处理干净,没关系的,布鲁斯。”
布鲁斯将自己的脸埋入教母的掌心汲取片刻的温暖,乖巧地垂下了自己浓长的眼睫。
……所以这世界其实并不安全。
他想。
总有人试图来夺走自己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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