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管家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从一旁的石桌下抽出一个小马扎,满脸带笑的看着爷孙俩。
“谢谢周爷爷。”淮柔甜甜道谢,接过小马扎,放在轮椅前面,捧着脸看着自家爷爷。
淮安国脸一唬,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两个带小花的橡皮筋,从轮椅上微微抬起上半身,轻柔的绑着面前的乌发。
七月的帝都,已经接近三十度的高温,毒辣的阳光折射到那一高一低的身影上,仿佛都变得柔和起来。
木门半开半合,露出了黎从岸一半身形。管家略微诧异,正准备上前,却见他伸出食指,轻轻搭在唇瓣上,示意不要出声。
淮安国已经年过七旬,身体一直不大好,前段时间还做了颅内搭桥手术,此时捻着头发的手还有些使不上劲儿,虽然动作熟练,绑的辫子仍旧有些歪斜。
好不容易将两个辫子绑好,淮柔转过身,将小脸搭在老人盖着薄毯的腿上,笑盈盈的,声音像清泉一样动听:“谢谢爷爷。”
淮安国得意的笑了,脸上的褶子都皱到一起:“等爷爷好了,给你扎一个更好看的。”
管家在一旁提醒:“小姐,老爷子约的体检时间快到了。”
淮柔点点头,起身走到轮椅后面,推着轮椅,边往外走边询问:“爷爷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精神还好吗?”
管家一一回答,事无巨细:“小姐特意叮嘱过,老爷子每天少食多餐,饮食规律。这几天每天都会在后院跑步,听一会儿戏曲。”
淮柔点头,又重复叮嘱:“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是得格外注意。还有地窖那些米酒,都收起来,绝对不能再碰。”
老爷子顿时不高兴了,重重哼了一声,“你这个臭丫头,现在都敢管到我头上来了!连酒都不让人喝,还有什么意思!”
老爷子没有别的爱好,只一点,嗜酒如命。自从生病后,淮柔就严格把控了他的饮食,将胡同里的酒都换成了纯天然米酒。偏偏管家又最听她的话,连一口都不肯通融。这要是搁在从前,老爷子是绝对看不上寡淡无味的米酒的,可实在馋了,尝一口也是好的。结果这次发病,就连米酒都被藏起来了。
老爷子心里苦啊!
还不等淮柔说话,轮椅上的人就“咦”了一声。
黎从岸笑着走进院子,长腿停在轮椅面前,九十度弯腰,十分标准的晚辈礼,“爷爷您好,我是黎从岸。是柔柔的好朋友。”
他重重咬了“好”这个字,相信以后一定会变成男朋友。
对上老人浑浊却精明的眼睛,黎从岸面不改色,仿佛生怕老人看不见他眼中的坚定。
淮安国不动声色地观察面前的青年,心中不由感慨。这还是这么多年,淮柔头一次将人带到胡同里来。
或许是淮家人难得的默契,这条古老的胡同从未进来过外人。正如淮柔的父亲,任凭在外面怎样胡闹,包括他认定的“真爱”钱雅芝,也没有资格踏进这里。
淮柔看了眼一言不发的爷爷,心中懊恼。她压根忘了爷爷的禁忌,让陌生人出现在了老宅。害怕黎从岸被骂,她咬了咬唇瓣,声音似哀似求:“爷爷……”
淮安国睨了她一眼,心中暗骂没出息,再看向黎从岸忽然带上了欣慰的笑:“不骄不躁,半分不露怯,小伙子不错!”
黎从岸面上稳如老狗,实际上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臂上已经暴起,手心全部是汗。听见这话,才放松了下来。
“出门的时候,我的车出了点状况,碰巧遇见了他,就顺道送我过来。”淮柔解释道,“爷爷,咱们先去医院吧,要是迟了,高医生又得骂我了。”
淮安国点头,目光却落在黎从岸身上,略一思考才开口:“今天实在是有些事不能招待你,等下次来,爷爷在好好款待你。”
黎从岸连忙点头:“应该的,晚辈下次再来拜访您。”
一般来说,这就是一句场面话,但当后来黎从岸提着大包小包又来拜访,导致成了这里的常客,淮安国就见识到小伙子的脸皮之厚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西门胡同,直到胡同门口,黎从岸没了跟下去的理由,才调转车头朝着公司走。
私人医院。
高医生早早等在大门口,看见淮柔一行人,立即迎了上去。他顺手接过淮柔手中的轮椅,熟稔开口:“今天这么准时,看来爷爷没少催你。”
淮安国眯着眼看向身侧的年轻人,接近一米八五的身高,一身洁白的白大褂,站在淮柔身边,比淮柔高了近一个头,看上去倒是颇为相称。
啧。
就是比不上早上那个俊呐。
老爷子忽然摇了摇头。
随时关注着老爷子的高行侧眸,“哪里不舒服吗?”
淮安国摆了摆手,不满皱眉:“这么一点小病,硬是被你们搞出了绝症的症状。”
等一应的检查完成后,只剩下淮柔跟淮安国呆在vip病房里。
淮柔将药从纸包里倒出来,笑着打趣:“爷爷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淮安国接过药,一口吞了下去,才瞪向淮柔,一脸痛心疾首:“你要是能给我找个孙女婿,我能天天乐呵呵的。”
淮柔无奈摊手:“爷爷,怎么又说这个。我也想找啊,可这一时之间,我从哪儿去给您变一个出来?”
“我看小高就不错啊,还有今天早上送你过来的那个,都长得好看。”淮安国看了眼自家小孙女,自顾自点头:“都不错,勉强配得上你。”
淮柔噗嗤一声笑出来,蹲在床榻前,仰着头看向床上躺着的老人,故意做出委屈的模样:“你从前不是说,没人配得上你如花似玉的孙女吗?”
“爷爷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
淮安国一噎,瞪了她一眼,任由她把话题岔过去,心里却不由叹了口气。
他是觉得没人能配得上他家宝贝孙女儿,可他就怕,她爸妈的事对她的影响太深,让她一直陷在一个怪圈里走不出去。
他老头子怕啊!
“检查结果出来了,爷爷的身体没有问题,血压一切指数也都正常,只要后期多加调养就可以了。”高行拿着检查报告,笑着看向站在一旁的淮柔。
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淮柔接过报告,感激的看向他,“麻烦你了,高医生。今天谢谢你。”
高行点头,笑着看向病床的老爷子,“爷爷,再过两个月,您就能完全康复了。我前两天得了几瓶低度数的好酒,都给您留着呢。等下次我给您送过去。”
???!
怎么都想着去看他?!
淮安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严重怀疑他没安好心。但想到几瓶好酒,他还是忍不住骄矜的点了点头。
——
在老宅用了饭,淮柔就打车回了平水公寓,屋内的空调早就停止了运行,看样子,姬倩然早就离开了。
书桌上还摊着昨晚没看完的资料,她忽然想起之前答应给黎从岸准备的书籍目录。
想了想,淮柔打开书柜最底下的一层,从里面找出几本已经十分老旧的书,仔细将封面擦干净,才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黎从岸。
[图片jpg.]
[我找了几本以前看过的书,都挺适合你看的。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过来拿。]
已经接近十点,跟淮柔这个预备役老年人不同,黎从岸正在酒吧过着潇洒快乐的夜生活。
今晚的聚会是圈子里一个富二代组织起来的,他出国两年,昨天才回的国,就想着请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权当给他接风洗尘。
为了让所有人都到齐,富二代不惜道出了从他被绑着出国学习差点被虐成傻一代,到如今终于谈成一个大项目让他老爹满意从而送他回国的辛酸历程。
这个过程可以说是十分励志了,黎从岸倒是有点被感动,毕竟当年他还是个叛逆少年的时候,也是被他老爹一棍子一棍子抽得改邪归正的。是以,处理完公司的事,他就驱车来了至上云间。
包厢内灯光闪烁,看不清人脸。黎从岸从洗手间回来,坐在沙发边斗地主的张卓腾出空,朝着黎从岸大吼:“岸哥,你手机响了!是一个叫小咩咩的!”
小咩咩?
咩咩叫的那个咩咩?!
包厢安静了,跳舞的不跳了,蹦迪的也不蹦跶了,都直勾勾抬起头,使劲儿盯着黎从岸看。那一双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就像一双双激光似的,充满了八卦的气息,打在黎从岸身上。
黎从岸扫了众人一眼,大家同时轻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的转过身。黎从岸这才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地拿起手机,看微信。
“我找了几本以前看过的书,都挺适合你。你要是不介意——”
黎从岸一把捂住屏幕,垂眸看着站在椅子上的张卓,脸上无甚表情,“喝大了,帮你醒醒酒?”
“哎哎哎别啊!”张卓赶紧收回脑袋,一脸怂样的求饶:“我这不是好奇嘛,小咩咩,多可爱呀~”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在昏暗的包厢内显得暧昧又缠绵。
包厢内瞬间炸开。
“岸哥都开始泡妹子了,你们还不努力,真是太不争气了!”
“就是!岸哥从小学习就好,长大了又自己创业事业有成,可别连咱们最擅长的一项都让他超过了啊!”
“怎么会!我赌五毛钱,岸哥就是玩玩!咱们岸哥这么高的智商,人家妹子还不得乖乖上钩!”
“我就赌最近才买的那艘游艇!岸哥肯定就是玩玩!”
“我赌宝山那座山顶别墅!肯定是人家妹子贴上来的!不然咱们岸哥怎么可能动了凡心!”
黎从岸直接忽身后一群无聊的人,掏出手机给淮柔回复消息——
“太好了,帮我省了一笔材料费。我当然不介意,明天你有空吗?”
“我明天就过来拿。”
“到家了吗?爷爷身体还好吗?”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顺便给你送过来。”
那声音柔的,生怕把对面的人吓到。像春日的风,直吹进人心里,又温又暖。
狐朋狗友1号:“……”
狐朋狗友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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