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今天上午,十点多刚刚结束军训的时候, 魏嫌状态还是挺不错的, 这阶段的忙碌过去了, 她也终于能松口气了。
所有人解散离开操场, 魏嫌就跟同寝室的同学们一起回寝室去了, 回去就都迫不及待的换掉了军训服。
四个人的寝室里现在只有魏嫌、马屿洁和宋尔止三个人在,另外一个女生是本地人, 军训完直接回自己家休息去了。
介于魏嫌今天上午在检阅仪式上给他们班方队做了领队,昨天下午还去市剧院给省领导做了汇报表演,403宿舍念及她辛苦,于是一致同意让她第一个回去洗澡。
魏嫌洗澡速度挺快,没用多长时间就把自己麻利的洗刷干净,黑亮的头发湿漉漉的, 穿着一身天蓝色睡衣从浴室里出来, 爬回她床上去了。
马屿洁进了卫生间洗澡,宋尔止摊在床上补回笼觉,魏嫌则爬上床对着镜子涂面霜。
魏嫌的床铺特别有意思,相比于其他女生或是整洁、或是邋遢的床, 她的床看起来特别有家的味道,看着她的床就能想到她卧室是什么样子的。
魏嫌每天回到宿舍就会换上一套天蓝色睡衣, 别人都乱七八糟的随便穿衣服, 就她认真的换上睡衣, 中规中矩的上下分体, 没什么特色, 只是她穿上看着特别干净特别乖。
她的床上什么都有,床脚放着一台床上桌,拉拉杂杂的东西全放在上面,需要什么都能轻易拿到,床上除了学校发的垫子还加铺了一张厚实的海绵垫,柔软舒适,效果绝佳。
厚实的床垫上铺着奶油粉的床单,看着棉花糖似的软乎,上面有一个从家里带来的小小的玩具布偶,又能陪她又不占地方,枕头旁边还摆着眼罩,还有助眠的薰衣草喷雾,睡觉前会打开盖子对着枕头喷一下。
真是认认真真的在过日子,跟在家没什么区别了,床上桌摆着的一盏小台灯上面都特别认真的盖着一块浅色小手帕当防尘布。
魏嫌在晾头发的时候,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她这段时间太忙了,很久都没顾上跟家里联系了。
电话很快接通了,“喂,乖嫌嫌怎么这时候有空给妈妈打电话了”
魏嫌大白天的开着小台灯在照镜子,暖色的灯光映得她脸色粉粉的,她对手机道“我今天军训完了,时间上终于有空闲了。妈妈你在干嘛”
魏嫌打电话的声音不高,不想吵到在休息的人,不过宋尔止并没睡着,听她说话就扬起头朝她看过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小班长这样跟人说话,不那么害羞了,带着股全然信任的天真和娇憨。
软妹真是世界的瑰宝啊
“嗯对,汇报演出也参加过了,就是昨天下午,晚饭的时候就回到学校了。效果应该还好,老师挺满意的那倒没有啦,省里的领导当然没说什么,也不会因为一支舞就记住我们啊,不过确实领到了一些嘉奖礼物,就是大家都一样那种。”
魏嫌妈妈叹口气“那好吧。嫌嫌啊,还有没有钱可以用妈妈给你打一点生活费吧你营养不好,吃饭不能省啊知不知道”
“不用钱不用钱我假期里打工的钱还有呢,够吃饭啦,而且周末剧院有伴舞活动的话会联系我的,伴一台舞可以拿好几百,我花不完的。”
魏嫌不是没有动过跟家里要钱的念头,实际上她也挣扎了几个晚上了,然而听到妈妈这么问,她第一时间还是想也不想下意识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一边说一边着急的对着空气摆了摆手。
哎她需要一万多块钱,怎么好开口跟妈妈要这么多呢那个勤恳了一辈子的女人肯定会担心女儿在外面受欺负了的。只要一点生活费也是杯水车薪,还不如不要了。
其实如果没有要还段雪尧的两万块钱,魏嫌做暑期工的薪水就完全够自己一学期的生活费了。
起初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大学的学费家里出了,她就自己赚生活费吃喝,因为家里条件也不太宽松,他们家原先在三线城市的下属的小县城里,去年家里用所有的积蓄在市里买了套房,现在要还房贷还要准备装修,爸妈手上肯定不宽松的。
而且魏嫌知道这都是为了她,父母亲都是普通的小职员,却不甘心让女儿一辈子生活在小小的县城里,一直供她读书学才艺,把她送到大城市去上学了,又咬咬牙买房,从县城搬进了市里,这样他们家的女儿在外面也不会太被人看不起。
魏嫌即便很想快点凑够钱,可她还是没办法做到跟家里开口。
她拒绝了妈妈之后,心里来回摇摆不定的东西反而放下了,立即决定这钱还是要自己解决。
说动就动,把桌上的耳机拿来插上,一边用耳机跟妈妈聊天,一边打开手机开始搜网上的大学生兼职工作。
耳机里妈妈笑了笑,挺高兴的样子,“我嫌嫌可太厉害喽,比妈妈挣钱还多你知道努力是好事,也别累坏了身体,爸爸给你带的糖罐你有看到吧记得每天都在身上装一些,都是你喜欢吃的。”
魏嫌转去看她桌上摆着的一大罐糖,她爸爸绝对是个实诚人,带糖这玻璃罐比家里腌蒜的还大,魏嫌咕哝一声“才不是,阿尔卑斯我只喜欢吃原味的,爸爸装了好多草莓的啦柠檬的啦,我不吃,拿回去给他吃。”
妈妈咯咯笑道“那你先挑喜欢吃的嘛。对了,爸爸还在里面装了巧克力球,挺贵的,他就买了一盒,我尝了一个,老天啊老好吃了,你吃了没有”
魏嫌马上爬起来去翻糖罐,果然看到里面有零星几个费列罗,她惨叫一声“爸爸怎么不早说,天热这个要化掉的”
魏嫌马上拆开来,把甜甜的巧克力放进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块来,认真告诉她妈妈说好吃。
正好宋尔止晃晃悠悠的从床上爬下来出门去,魏嫌不是吃独食的人,于是想也不想,立马从罐子里又翻出一颗费列罗来,塞给从她床下经过的宋尔止。
“谢了。”即便宋尔止是因为卫生间被马屿洁占着洗澡而要出门去外面上厕所,但因为不忍心拒绝魏嫌,只好吃着巧克力去厕所了。
魏嫌其实早在这天之前就接到了要在迎新晚会上表演舞蹈的安排,她觉得挺正常,她刚在世界赛上拿了名词,算是出了个风头,学校本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奖才对她放宽了录取条件,现在想让她也表演无可厚非。
魏嫌今晚要跳的舞也是水天一色,这舞最近在业界小有名气了,她人就在这儿,学校哪能不行驶特权,让自己的学生们优先欣赏。
只不过魏嫌压根没怎么当回事,没太把这个晚会放在心上。
对魏嫌这个从小到大不知出了多少场演出、参加过多少赛事的“老司机”来说,只是学校的一台演出而已,可以说是小菜一碟,况且最近一直在排这只舞,跳一场是信手拈来。
而且今晚的舞相比于昨天省里的汇报演出要随意多了,不算正式,伴舞不出,就她一个人跳独舞。
因为这支舞算是场大型舞蹈,对舞台要求很高,伴舞出场要求地方要够大,还要干冰做烘托效果,操场上的舞台达不到要求,老师干脆就让魏嫌一个人跳独舞。
用不着考虑跟伴舞们的配合问题了,这对魏嫌来说就更轻松了。
魏嫌不止不紧张,甚至中午还跑出了学校。
她是跑出去做家教试课了,上午搜了大学生兼职,最后综合比照,能赚到最多钱的是英语家教还有舞蹈老师的兼职,这两种不知哪个更好,于是魏嫌打算亲自都去试做一下。
因为着急赚钱,不想浪费这个周末的时间,魏嫌就趁着今天白天的时间先出去试课,如果顺利的话,明后天就能正式开始兼职工作了,也就开始有收入了。
今天上午一个家长联系过她之后,魏嫌马上就答应了当天去学生家里试上一节英语家教课,紧急做了一番准备,中午在学校吃完饭就出发了。
家教课程挺顺利的,不过明明给学生上课只要一小时,她来回却总共花掉了四小时的时间,实在是淮石市太大了,做公交车车程很长,还要倒一次车。
不过好在时间跟她算的差不多,回到学校的时候没迟到,没耽误五点钟开始的晚会彩排。
只是她实在不该抱有侥幸心理,只顾着算时间,忘记考虑自己的状态了。
魏嫌呆呆的坐在人来人往的后台,已经换好表演服了,一件鱼肚白的交领大袖长裙,明明是三层面料,却很轻薄,上半身的肩和腰完全贴身,极度凸显她的柔韧和纤细,裙摆处大大散开,用料超过六米。
她这演出服定做的,太贵了,特别舍得用料,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裙摆能扑开占三个人的位置,怕影响别人走路,她就全揽起来抱在怀里。
彩排已经开始了,不过还没到她上场,她就坐在后台等着。
后台人多,空气流通不好,有些热,魏嫌就坐在一个大箱子上,头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休息。
她回来的时候坐了两小时公交车,快到晚高峰,路上已经不太畅通了,车子走走停停晃悠太久,好像有点晕车了,现在脑袋有点昏。
魏嫌撑起上身,转头朝后看了一眼,想找到帮她化妆的小姐姐,那是水天一色的一个伴舞,大二的学生,今天不上场就只是帮她化妆来了。
可导演嫌后台人太多,把没节目的人都赶出去了,那个学姐帮她化好妆穿上舞服,也就跟着出去了。
而且怕魏嫌的东西在人多手杂的后台弄丢了,还把她的衣服和包一起带出去看着了。
这里人太多了,恐怕要出去找到她也不容易,魏嫌便放弃去找她包里的糖来吃,又靠回墙边闭目养神去了。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魏嫌觉得已经缓过来了,提前做了十分钟拉伸,然后就上了场。
可彩排开始以后,她上了场就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在做一个过肩翻差点扭了脚腕的时候,她意识到现在状态不行,要是因为彩排受了伤,那过会儿的正式演出肯定就上不了了。
魏嫌没硬撑着,马上跟导演叫了暂停,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眼前一黑跌在了地上。
那会儿她脑袋里就一个念头看来这段时间为了省钱一直尽量吃最便宜的饭真的不行。
她倒在舞台上,耳后传来从台下掀起的一阵惊呼浪潮,不想搞得太吓人,魏嫌眼前一阵黑色的旋涡还未完全褪去,就马上手腕撑地,把支撑着地面把自己上身撑了起来,随即被冲上前来的一个工作人员扶起来搀回了后台。
那个时候,没人知道为什么,反正一见魏嫌倒下,段雪尧和张瑞祥三人和前面那几个伴舞的小姐姐们一样,全都是想也不想,第一反应十分默契的全闷头就往前冲,死扒开人群朝舞台钻去。
那几个伴舞大概是跟魏嫌一起跳舞许久,早有了同窗情谊,又照顾她年龄最小,所以一见她出问题便要冲上去。
可段雪尧他们几个人呢不过是个反目成仇的前女友,恨不得对方都倒大霉一辈子过不好,要冲上去干嘛
仨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有什么原因也站不住脚,于是互相谁也没问谁,就往前蹭,看见魏嫌被扶起回后台也只是顿了顿,还是不放心的继续朝舞台去。
不过这次他们前面的伴舞小姐姐们停下了,然后就被后面这仨人挤着了,几个小姐姐一回头,见他们仨一脸严肃的模样,绷不住乐了,“还说不是想追人家不想追这么紧张干嘛”
要是搁在往常,段雪尧心情好的时候,他大概还能松口开句玩笑,说句“不追她,追你”之类的屁话,不过现在他脸色冷硬,丝毫没这个心情。
“你们仨,谁要追我们嫌嫌啊先说来听听。”
张瑞祥心里都烦,心说这几个娘们要是再哔哔恐要被段雪尧掀飞出去,他随口敷衍了一句“没空跟你们开玩笑,先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段雪尧则更直接,脚下几乎没停,推开前面俩女的肩膀就要穿过去,然而学姐最是难缠
“嘿,看你这么着急,看上我们嫌嫌的就是你吧要是你倒还真跟嫌嫌挺配怎么样,还不说你要是说了,我们也告诉你她是怎么了。”
听她们这么一说,段雪尧还真停下了脚。
张瑞祥一愣,“不看看你们就知道她怎么了”
学姐一点头,“知道,不用去了,有人陪着她一会儿就没事了。”
段雪尧站住了,被几个女的拦着,他显然有些火,但扯了下唇角忍了忍脾气,冷道“我用不着追她,八百年前她就跟了我了。”
几个学姐有些狐疑的面面相觑,她们从没见过魏嫌有人接送或是跟男朋友打电话之类的,于是还是不信,哭笑不得“你要是跟她是那种关系,你能不知道她贫血”
贫血这也能算病
张瑞祥古怪的拧起眉,“不是、不不不不是,您等会儿,贫血这算什么几把毛病十个人里头得有八个贫血的吧你要说我贫血也行啊,以前还有赤脚大夫说让我吃点枸杞红枣呢。”
“你那算什么贫血,你跟魏嫌比起来都是头血牛,她是真的严重贫血低血糖,会发生短暂眩晕的那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姑娘特别节省,能喝六毛钱的小米汤绝对不要一块二的八宝粥,你都想不出来,还有人吃鸡蛋是分单双日的,周一吃周二不吃,周日歇着。”
听了这话,张瑞祥和王历阳心里头都有点不落忍了,因为段雪尧的关系他们一直有意无意的针对魏嫌,可人家毕竟是个小姑娘,再一听这个,俩人都有点不是滋味,讪讪的对视了一眼。
然后这俩人一致默契地看向了段雪尧,此下却是一惊。
段雪尧的脸色完全变了,一张精致立体的脸满是阴沉,高挑的眉弓微微内敛,遮下一片黑压压的暗影,冰冷的浅色眼瞳完全隐藏在里面,嘴唇死死抿住,他出色的长相此刻几乎尖锐到狰狞的地步。
王历阳和张瑞祥当时心下就是一跳这里面绝对还有事。
他们俩一时片刻不敢再乱说话了,怕提中了不开的那一壶,掀出什么辛秘来。
张瑞祥只讪讪道了一句“那是挺节省也用不着这么节省吧明明身体不行,就得多补充点营养啊,难道是家里条件不太好”
学姐唏嘘道“那谁知道呢,总不好为了这些开口问人家,她虽然脾气好,但人家也是有自尊的不过应该是不太好,但凡条件差不多的家庭,哪舍得自己家这么好的姑娘吃这样的苦”
越聊心里越不是滋味,张瑞祥也不吭气了。
不过学姐并不肯轻易放过他,二话不说又掀了他一处死穴“也不知道他们班是怎么回事,让她当班长魏嫌的舞蹈成绩有多好所有人都知道的吧她肯定不可能断了练舞啊,又要上课又要抽空去舞房,哪有时间当班长围着所有人屁股后面转他们导员怎么想的”
张瑞祥“”
当初使劲蹿腾全班男子汉一起选魏嫌当班长的人就是他张瑞祥,现在可好,报应当头照,他立马把嘴唇唆了回去,一个屁也不敢放了。
张瑞祥偷偷扫了段雪尧一眼,幸好这爷们不知道想啥呢,心思没在这儿,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天晚上彩排的时候,所有在台下的观众都关心着一个消息跳舞晕了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待会儿正式演出还上场吗节目是不是取消了,要是取消了他们就不等了,要是没取消,就还等等,舞看了一半还没看完呢。
其实很多人心里都觉得魏嫌这节目八成是要取消了,人都晕了,哪还能回台上那么大幅度的蹦蹦跳跳但那舞确实赏心悦目,他们又忍不住抱着点希望想看完。
不过魏嫌从没打算不上场。
她从参加少年儿童组的比赛开始,一直到现在,在舞台上出过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意外,但从来没有一次导致她中途退出过,所有的问题,全都被自己或者父母老师解决掉了。
况且这段时间她也发生过几次这种短暂性的晕厥现象了,自己已经有些习惯了,也摸出些规律。
其实就类似蹲着起身的时候起猛了,眼前一黑的感觉,只是她更严重一些,确实有几秒站不住,不过每次都是短时间的,过了那一阵及时补充一下葡萄糖就能缓过来。
彩排现场出意外对魏嫌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不算什么,距离正式登台还有一个多小时,她完全能恢复过来。
很快的,给魏嫌化妆的小姐姐就带着她的东西赶回了后台,和其他工作人员们一起劝魏嫌,一伙人一窝蜂的劝魏嫌别上了,节目取消吧。
其实节目表都已经出了,临时取消节目是很大的事,导演通常轻易都不会同意,这次他们这是让魏嫌给吓着了,唯恐她正式上场的时候当着全校的面再晕一回,那这晚会可就彻底砸了。
每个人都要最大限度的为晚会负责,魏嫌能理解,她不打算走,但也没强硬的拒绝大家,只说看情况一会儿再说,先让她在后台坐会儿缓缓。
于是其他人便都散开了,给她腾出空间好好休息,魏嫌便马上从化妆小姐姐带回的包里翻出了糖吃了。
再后来,魏嫌更加坚定了这一场一定不能取消,必须跳完的心。
因为他们班群里的一张照片。
七点多的时候,魏嫌正和化妆小姐姐俩人肩并肩一起靠在一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大箱子后面,懒洋洋的休息。
那会儿魏嫌已经感觉好多了,化妆小姐姐也说她脸色恢复过来了,她头不昏沉了,就拿起了手机翻看起来。
然后她看到了班级群里几分钟前发过来的一张照片,班里好几个人挤在镜头前面比耶,他们站在操场上,天幕已经黑下来,舞台投出的灯光照在每个人脸上。
方小雨我们就位了魏嫌班长加油
马屿洁差不多全班都到现场了,就等你表现了,给咱班长脸哈,别紧张
宋尔止哈哈哈等不及了等不及了,美女你节目排在第几个
康鹏加油握拳
魏嫌心头一下暖起来,弯起嘴唇笑了,没忍住显摆,拿手机给身边的小姐姐看了一眼,小声说了句“你看。”
她接过手机看了一眼,也噗嗤一声乐了,“你们班小朋友们真可爱啊,还都挺暖的,他们不知道你刚才晕了吧都跑过来了,这你要是不上了他们得挺担心的吧”
魏嫌点了点头,淡淡的说了句“要跳的,我没事了。”
她说这话声音一点都不大,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似随意平常的,但这却是她特有的固执,无法撼动。
小姐姐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想好了,这可不是硬撑的事,你要是待会儿再晕一次事就大了,算演出事故了,你们班同学肯定更得吓着。而且现在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学生会的不一定肯放你上去,晚会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演砸了。”
“今天是我的问题,彩排前跑出去了,体力才没跟上。但是我能跳,现在已经没事了。”魏嫌说着朝学姐耳边靠去,“学姐,你能不能帮我吃去买点吃的我吃点东西肯定就没问题了,状态能看得出来。”
“呦,我忘了,你这样的就得吃的东西才行,你等着啊,我去给你买个汉堡,牛肉的巨无霸,有肉有菜有蛋白质有碳水化合物,这种热量炸弹你一吃准就好了。”
从下午六点来到操场之后,段雪尧一直没有离开过。
说实在的,以前他去看谁的演唱会都没提前候场这么久过,哪个明星都没让他给过这么大的脸,要说得等一晚上,少爷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但今天,他在操场上从天亮站到天黑。
其实刚开始他也不知道魏嫌还能不能再上场,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但心里是想能看到她怎么样了,是宣布取消她的节目,还是看到她再一次登上舞台。
不知道为了什么,就那样固执而近乎无意义的等着。
像是在等一个结果或是一个宣判。
他们后来从人群中离开了,没挤在舞台前那人堆里头,跑到操场一角的裁判席那里坐着去了,那里虽然远,但却没人打扰,其实也是个看演出的好地方。
段雪尧坐在裁判席最高那一层,低着头看手机,他一言不发,屏幕莹亮的光照出他明暗交织的深刻五官。
手机屏幕上是他们的班级群。
班里好多人啰啰嗦嗦的让魏嫌加油之后,最后面一条,是魏嫌过了一会儿发出的回复。
魏嫌放心吧。可爱
晚会开始之后很久,几个节目之后时间渐渐走向了最高峰的阶段。
魏嫌就是在这时候出场的,她的出现瞬间让这场不那么精彩的校园晚会达到了高chao。
段雪尧眯了眯眼睛,让出色的视力更清晰的看向舞台上的人。
这时候黑夜都像是她的画布,她呈现在一卷烟青色的画作里,容貌逦迤,每一骨都美得非人一般,柔软单薄却又蕴含着温柔力量的胸膛、纤细却挺拔的脖颈、能够平直也能够流水的圆肩、不盈一握的柔韧腰肢一一尽展。
她的舞服像狼毫侧锋拖曳出的落笔,余味悠长,肩腰稍一动,层层叠叠的裙摆和水袖就在身后荡出一片涟漪,还未散尽,却又急转。
她像被点活了的一尾山精,随着或是急促或是悠长的音乐而动,可轻盈的像羽毛,也能比枪尖更硬。
魏嫌终于在她害羞、胆怯的世界里,有属于她自己最明媚的样子,在巨大的灯光之下,她却耀眼超过一切。
那场独舞像是来自遥远的殿堂之上,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舞台,她谢幕之后,掌声许久不能停歇。
就连台下看着的同为一支舞伴舞的女孩们,甚至都不禁想着,这支舞是不是魏嫌一个人的独舞更精彩呢或许那些声势浩大的组合技不过只是为了在比赛场上为她造势而已。
段雪尧那晚上从魏嫌晕倒之后到她再次上场,中间一个字都没开口说过。
他抿紧的嘴唇都有些起皮了,依然没张过口,他的脸色不好看,张瑞祥和王历阳知道暴风骤雨准他妈要来了,他俩人也没说过话,交流甚至靠私下发微信。
一直到魏嫌那支舞跳完了,谢幕,脚步轻快的离场,段雪尧才终于从裁判席最上层站起来身,吐出了一个字,“走。”
张瑞祥松了口气,心说差点以为这哥们打算在操场坐到天明呢。
然后他们仨也没回宿舍。
仨人出了校门,深夜里,坐在校门外小吃一条街上脏兮兮的路边摊上,摊子已经没什么人了,别人差不多都到了吃饱喝足回去睡觉的阶段,他们仨刚开始,就剩下熬夜熬成习惯的老板陪着他们练摊。
张瑞祥看看面前直接拿着啤酒对瓶吹的人,一阵欲言又止让你这富二代骗来了说请他们吃麻小,一时没经住诱惑就答应了,结果人少爷来了压根不动小龙虾一指头,开了啤酒就喝,分明是借酒浇愁来了拿小龙虾做什么幌子
段雪尧几乎是一口气的干了四瓶啤酒。
张瑞祥开始悄悄的观察段雪尧的状态,一边观察一边手下不忘麻利的拆小龙虾鲜红喜人的壳儿。
四瓶不至于把人喝醉了,但喝撑了是肯定的,像段雪尧这样喝这么急,一般人应该也有点上头,可段雪尧怎么看着一点没事眼睛还越来越亮了
一般人情场失意了都爱作,喝多了借酒耍疯最麻烦,往回抬都不好抬。但张瑞祥知道这是他兄弟,他兄弟心里难受不能不让他抒发出来,麻烦就麻烦点吧。
可段雪尧这状态看着不像是一般作的,张瑞祥心下觉得有点不好,一般能喝还能保持沉默的人并不代表他就冷静,他只是还没疯起来而已,待会儿一发疯,那战斗力肯定不是盖的。
又过了一会儿,段雪尧终于哐啷一声,把手里的酒瓶砸在了桌面上。
张瑞祥和王历阳同时抬头,心道来了同时抓紧把手上最后的虾尾巴塞进了嘴里。
果然,段雪尧面色冰冷,“打我。”
少年身长肩宽,穿着件宽松的标志不怎么明显的昂贵白t恤,手腕上带着一枚对他来说普普通通的绿水鬼,脚下踩着的炒到近万依然买不到aj,就随随便便的踏在油腻的桌下横梁上。
这张脸的照片曾经被千千万万的淮大附中少女保存在手机相册里。
打他
与千千万万的少女正面作对
张瑞祥张口就磕巴起来“尧尧尧哥,你开什么玩笑,咱们兄弟哪能这么干,来来来吃菜吃菜吃菜,我给你剥个虾吧要不”
段雪尧抬起手,毫不留情的用食指关节砸了自己的脸几下,一双发浅的眼睛冷冰冰的拉直了,没有丁点温度,一字一句的说道“照这儿打。”
张瑞祥连连摆手“别别别,别这样,不是那个事,我可舍不得,有事说事,脸肯定不能打。”
王历阳也点头,“是是是,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哥们儿听着,陪着你喝酒,这都不是事。”
段雪尧直接伸手过来捞张瑞祥的手,掐着他的手腕,把那只剥小龙虾剥的满手红油的手捏到眼前,低声吼道“我说让你打我”
张瑞祥和王历阳对视了一眼,心说看是看不出来,但这状态绝对是醉麻了呀。
张瑞祥托着股下面的凳子朝段雪尧挪过去,抬手试探着在段雪尧肩上不轻不重的砸了一拳,“真打啊”
段雪尧轻轻的晃了一下,点了一下头。
张瑞祥和王历阳俩人于是都开始了,坐到段雪尧身边,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抬手揍他,下手都有轻重,就当是陪他撒脾气了,顺带也打两下过过瘾。
段雪尧许久一直没怎么说话,忽然低了下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声音平淡冷静的缓缓说道“我其实不知道她家里条件这么差,饭都没法好好吃那时候她整天忙着打工,我根本没当回事。”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魏嫌这儿。
其实段雪尧跟魏嫌是怎么回事,张瑞祥也基本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经过了今晚,他觉得自己哥们儿可能是真对不起人家姑娘了。
张瑞祥宽慰道“嗐,理解理解,小班长这人不爱说那么多,咱们都知道。”
段雪尧沉默半晌,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就光欺负她了”
张瑞祥和王历阳对视一眼,都接不上话来了。
段雪尧一抬头,一把抄起张瑞祥的手,脸色有些狰狞“你他妈打我啊,你会打人吗朝这儿打,照这儿打”
这绝对是醉得没边了。
张瑞祥也有莫名有点上火,一把甩开他,抬手就使劲推了他一把,“你们俩的事你从来不提,当没事似的,结果闹到今天了,你早干嘛去了”
段雪尧就差这么个给他搓火的了,马上来劲,摁下张瑞祥就开始打,还认得出他,“你他妈也欺负她谁让你也欺负她你让蹿腾她当什么班长有你丫什么事”
“卧槽”张瑞祥这回再还手就没留力气,俩人噼里啪啦开始打起来了,桌子被他们一脚踹出去两米远,上面的空酒瓶晃荡了两下倒了。
好在桌子没倒,老板就抬头扫了一眼,这事见多了连眼皮都不跳一下了,看见就当没看见,低下头继续翻炉子上的烤串。
张瑞祥和段雪姚俩人都撒酒疯似的开打,王历阳上去拉架,差点被卷入战局,后来想他俩要发泄就发泄一下吧,反正也打不坏。
果然,发泄的差不多了,俩人累了自己就松开了。
段雪姚垂着头向后靠在了墙上,忽然低低的说了一句“以前我从来就没想过她当初不是故意跟我投怀送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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