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9月2日,天气:晴。
淮石大学开学,新生报到的第一天。
魏嫌穿着一条纯白色的棉布裙子,蹬着一辆自行车从校门里进来,在众多报到的师生家长中间穿行。
人群熙熙攘攘的实在不大好走,魏嫌车骑得也生疏,单薄而笔直的肩线显得不太放松,膝盖刻意朝里扣,每隔一会儿还总忍不住伸出手来把自己的白色裙摆朝下拉拉。
她细细瘦瘦的一条,虽然穿着件宽松没形的白裙子,但挖肩的袖口和领口都露出细骨伶仃的骨肉来,虽皮薄骨窄,看着却不干瘪,反而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一头黑缎子似的头发垂在肩头,标准的鹅蛋脸被蓬松的发丝衬得不及一个巴掌大。
和网红脸狭隘的精致不同,魏嫌的骨相极好,五官大气优美,有种秀丽的精致,只是微微抿着的嘴唇显得苍白了。
不过周遭来来往往的新校友有人不经意的回头朝她打量,她的脸颊慢慢的也染上些微红的血色,正显得恰到好处。
把别人偶尔投来的目光忽略掉,望着周遭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魏嫌心里头也跟着高兴,抿抿唇,脸上绽出一个恬静又欣喜的笑容来。
淮石大学虽然在全国排名刚进前十,但不得不说也是一流的知名大学之一,综合实力很强,尤其占地面积很大,考到这里也算是求学生涯十多年的功德圆满,因此来报到的不论学生还是家长脸上都带着热热闹闹的满足和憧憬。
来到外语学院,从炙热灼白的阳光底下进了学院的大楼,里面宽堂高顶,非常凉爽,很有些学术殿堂的意思,魏嫌目不暇接似的打量这里,胸口涨满了兴奋和荣耀,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
“11号自习室……英语专业大一报到处。”
找到教室,魏嫌来的不算早,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坐下了,三三两两的一起说话,气氛挺热闹。
魏嫌垂下眼睛脚下快步倒腾着进去随便找了一个最近的位置坐下,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她坐下之后微微松了口气,脊背松弛下来。
今天一直忙着,卡着时间来学校报到为止才算休息下来,魏嫌摸了摸脑门上的汗,颇为熟练的从她的白色帆布包里掏出了一颗糖,扭开包装放进了嘴里。
甜蜜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有些急促的呼吸开始慢下来,她用舌尖拨弄着糖朝左颊去,脸颊上鼓起了圆圆的一块。
接着耳朵里捕捉到后排的几个女孩交流时的说话声,魏嫌淡淡的伸手去整理自己的包,心里却羡慕起自己身后的同学来,好奇怎么才刚见面她们就能热络的聊起天来了。
当然,能考上淮大的同学们性格很内向的少,大多都有自己的个性,分到同一个班这会儿都忙着互相认识呢,怎么会不热闹。而且淮石大学有个附属中学,班里有几个人都是从附中同届升上来的,自然能聊得来。
不过她们交流确实挺热切,而这显然是有原因的,是因为一个人。
“……我以为他肯定会出国呢,没想到他竟然也直升本校了,说真的,以甜爷的成绩也是个奇迹啊……不过管他呢,能继续跟他同校四年我已经圆满了。”女孩话中满是兴奋,魏嫌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还听到了她吸溜口水的声音。
听起来她们有共同认识的人,难怪这么有话题,可真好啊,魏嫌忍不住竖着耳朵听人家说话。
“有什么好奇怪的,跟他谈什么成绩?他家里给学校捐一座教学楼,还有体育场游泳馆实验室什么的,学校还能不给他学上?就他那辆银灰色的车见过吗,迈凯伦的,全!球!限!量!娘耶,我家随便买辆进口车都得咬牙跺脚的办分期呢。”
“……”魏嫌默默的挠了下耳朵,情不自禁想起楼下那辆锁了两道锁的自行车……那还是她跟别人临时借来的。
“我有次在走廊上见他举着一瓶可乐喝,手上带着块Richard Mille,那表我只在展会上见过一次,最少要四百万。”
“……”魏嫌不自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块不起眼的手表,皮带早就失去了光泽,表盘四周也有些脱漆——迪士尼八十块大甩卖的手表,带了三年。
另外有个姑娘大约也是着急想加入话题,急忙接上话头, “那对他来说都再正常不过了,他不光对自己大方,对前女友也特大方啊,你们知道咱们这届的校花吧,不是公开跟甜爷在一起过么,分手第二天校花就去海景别墅哭去了,发条微博在星辰大海前面哭得楚楚可怜还不够,还得定位到博地海岸线别墅区。校花哪有钱买别墅啊,估计连到那的船票都凑不齐,肯定是收的分手费呗。”
“哇塞!好想当他的前女友啊,能近距离舔那么极品的脸就够美到明年了,关键舔得差不多了分手还能领一套海景房!啧啧啧,校花这是脚踩梧桐枝的娘娘命啊。”
???
竖着耳朵听人家说话听到了这儿,魏嫌的眼睛里露出疑惑来,抠着自己的手指尖不太确定的想:难道送人很贵重的东西对有钱人来说是习以为常的,很正常的事?
不过这都不重要,对错不是早已经有了分辨么。魏嫌有些苍白的嘴唇抿起来,克制的摇摇头,甩掉多余的念头。
这时候有人敲了一下她的脊背,魏嫌转过头去,只见她后面座位上的女孩子把手缩回去,友好的看着她,问:“你好啊同……我去同学你长得有点好看啊。”
那姑娘咬了咬嘴唇,眉毛朝下耷拉:“过分了过分了,我们以后还怎么混?”
魏嫌大概不是当女神的命,对别人的吹捧和恭维十分应付不来,有些头痛的跟她摆手道:“不是不是,你好看,你更漂亮,真的。”
魏嫌说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但她脸上诚恳的都有些用力了,打心眼希望别人比她漂亮似的,那女孩不禁笑起来。
她的声音引得周遭的几个女孩子全都转过了头来,好奇的打量魏嫌,魏嫌想转回身却又怕太不礼貌,无奈的停在那里。
另一个女孩子眼睛一亮,大咧咧把手拍在了魏嫌的肩上,“早就猜到咱们英语系的颜值能打,妹子果然可以。”说着朝魏嫌竖了竖大拇指。
“欸?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似的……你有做过主播或是博主之类的吗?”
“嗤,你们也太夸张了吧,我还以为有明星来咱们班上学呢,”一个长发柔顺的女孩子嗤笑着上下打量魏嫌,“别显得这么没见识行吗。”
女孩似笑非笑的样子不太友好,魏嫌有点讪讪的,正要张口说什么,却见她不知看见了什么,神色忽然大变,瞪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失声道:“甜爷?!”
魏嫌仅仅只是下意识的回头顺着她的视线朝门口看了过去,却不曾想会在这里见到这人,那瞬间手脚都麻了。
段雪尧。
魏嫌刚分手不久的前男友……如果他们算是在一起过的话。
她们说了这么半天的甜爷竟然就是他?
明明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的,淮石市这么大……怎么偏偏在这里见到了。
四目相对,段雪尧原本是笑着进门的,直到他看到教室第一排坐着的魏嫌。
她看到他,一双大眼睛像是被火烫了似的抖了下,脸一下白了,好一会儿才躲开目光,露出个沉默的发顶,像是再也不打算抬起头来了。
段雪尧脸上的笑也消失了,那张讨人喜欢的英俊面孔融化又重组般的,顷刻浮现了深重的戾气,他恶劣的扯了下嘴角低咒了一句什么,一脚把身边的教室门跺开,转头又走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魏嫌后面的女孩子才怔怔的说了一句:“甜爷是怎么了……走错教室了?”
“老天……不会是真走错教室了吧,我刚才还以为跟他同班了呢,呿……不过走错教室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魏嫌闭上了眼,在心里默默的希冀他真的是走错了。
……
段雪尧才刚进门又转身出去,差点踩了张瑞祥的脚,张瑞祥正絮絮叨叨的嘴一停,“干嘛呢,哪儿去啊?”
段雪尧冷硬着一张脸,二话不说就朝外走。
张瑞祥伸长了手堪堪捞住他的手肘,“咋了你?不报道了啊?”
段雪尧使劲抬胳膊甩开他的手,冷冷的吐出“起开”俩字,神挡杀神似的。
张瑞祥头都大了,他其实不敢拦段雪尧,但俩人跑来一趟就这么走了实在不是个事儿,于是壮起胆又追过去,狗腿道:“不是,谁刺激我们尧哥了?我能饶了他?你说吧,是谁,兄弟当场就给你削他去。”
段雪尧哼一声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前俩月你还嚷嚷着要见那娘们儿在里面。”
“?”
张瑞祥愣了又两秒,忽然明白过来,“卧槽!?”
那人不是他嚷嚷着要见,确切来说,段雪尧身边所有知情的人都特别好奇想见识见识来着,只不过谁都没见着。
是她的话难怪他会气成这样啊。
张瑞祥语塞了半天还没想好说什么呢,忽然见段雪尧脸色又缓和了些,阴晴不定的笑了。
他唇角轻轻一勾,冷冷的哼笑道,“傻了,她在咱们才不该走,费劲找她找不着,这会儿自己撞我面前了……得,咱们得好好招待招待啊。走,进去。”
于是整个英语班的人就一脸懵逼的看着段雪尧满脸戾气的踹门离开,过了两分钟,他又没事人似的回来了,懒洋洋的朝里走,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在后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张瑞祥跟在他身后,想着段雪尧刚才那句“坐第一排那个就是”,进来时有些刻意的扫了第一排一眼,很轻易便注意到靠近门口的魏嫌。
“卧槽卧槽!”虽然那姑娘低着头肩背僵硬,但张瑞祥伸长了脖子硬是用“余光”扫见她的脸,顿时就成了个只会说卧槽的傻逼。
段雪尧翘着二郎腿在最后排坐下,前排有人马上转过头来跟他说话,他却完全没注意,视线穿过众人放在离他最远的,第一排门口处那个穿着白裙子的细瘦背影上面。
她两条细瘦的胳膊架在桌面上,露出一段不盈一握的细腰,背影肉眼可见的僵硬着。
段雪尧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穿着这条廉价的白裙子,只是当时外面还罩着一件橄榄绿的围裙。
那是在咖啡厅,她在柜台里面站着,他们老板还特意在她身旁竖起一个愚蠢的牌子,上面写着“小姐姐怕羞,请勿拍照谢谢合作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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