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舟本来以为，眼下这个明显不怎么喜欢和人有过多接触的沈洛川，会很不喜欢这会儿的状况，因而早早地回去换人的来着，可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对方非但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表现出要离开的意思来，和旁人交流时的态度，看着反倒是比另一个人，还要更温和了许多。
——当然，也就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
见沈洛川在人走开后，脸上立马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许清舟咬着手里的棒冰棍，不知怎么的，就有种想要伸手戳一戳对方的脸颊的冲动。
“洛川你讨厌和人来往吗？”他歪着头想了想，突然这么开口问道。
事实上，这也不是许清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倒不如说，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仿佛刻意让人敬而远之的危险与恶意，就让他生出这样的猜测了。
只不过，后来对方和他相处的方式，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沈洛川看了过来，脸上没有多少变化的表情，令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在我之前，阿川的身边，连一个要好的朋友都没有吧？”把被咬出了一个小口子的棒冰棍，扔进了边上装着冰棍包装袋的塑料袋里，许清舟勾了勾脚趾，仰着头看着飘着几缕薄云的天空。
不是那种没有交心朋友的“独自一人”，是连能够在空闲的时间，打个电话闲聊两句的“普通朋友”，都没有程度。
“虽然阿川没有说……”许清舟轻轻地叹了口气，张开手朝空中伸了过去，“但应该是每一回有想要接近的人出现的时候，都会被你用各种方法推开吧？”
之前被这个人压在床上的时候，他也问过“你这么做是为了想让我以后离你远一点吗”的问题。
只是那时候，他并没有期待——实际上也没能得到什么确切的回答就是了。
“洛川，你啊……”有着栗色短发的人转过头来，浅色的双眸映着绯色的霞光，“……到底是为什么而出现的呢？”
心脏如同被某只看不见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似的，有种无法形容的心悸与滞塞感。
嘴唇不受控制地张开，又在下一秒立即闭了回去，沈洛川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想要用何种方式，来回应许清舟的这个问题。
“啊……对不起，”然后，刚刚还漫画里的主角一样，摆出一副直刺人的心底的锋锐模样的人，就一脸慌乱地摆着手，“刚认识一个星期的人问这种问题，还是有点越界了吧？”
“我刚才说的话，还是当做没听到吧！”这么说着，许清舟还用力地点了点头。而放在身后的手，则悄悄地抓住了一块不知道谁扔在这里的板砖。
要是这人否决他的提议的话，他就直接给人来个物理失忆好了。
当然，给他自己来一个也行。
沈洛川：……
他应该装作没看到这个家伙的小动作吗？
和许清舟对视了片刻，沈洛川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此刻胸口涌出的那份感受，他想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庆幸，以及掺杂其中的……些微失落吧。
“正常来说，才认识一个星期的人，就知道双重人格这种事，”他侧头移开了视线，“已经是很不同寻常了吧？”
听到沈洛川的话，许清舟愣了愣，忽地凑过来，在他的颈窝里嗅了嗅。
沈洛川：？？？
“没有躲开……是洛川没错，”许清舟露出沉思的表情，“……也是，阿川不可能知道我知道他有两个人格这件事。”
“不过，原来洛川也会因为顾忌别人的心情，说出这种温柔的话来啊……”许清舟摸了摸下巴，在心里改了改面前的人头顶上贴着的标签。
沈洛川：……
这些事情，在心里想一想就行了，在他面前说出来，是生怕自己不挨打吗？！
另外，他得找时间，在之前的备忘录后面，再加一句和这有关的话——这么个明摆着用来分辨两者的条件，怎么想怎么让人不爽吧？！
沈洛川挑了下眉，无比顺应许清舟想法地，往他的脑袋上锤了一下。
许清舟：……嘤。
“走了。”没有理会一脸委屈的许清舟，沈洛川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朝摄影棚走去。
他可不想看到林新羽过来找人。
“……嗯。”许清舟的动作慢了一步，提着塑料袋跟在沈洛川的后面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那个……”
“我说过，会让阿川习惯和别人接触的，所以——”看到沈洛川回过头来，许清舟扬起笑脸，“洛川也要习惯，有我陪着的时间呀！”
“不管你是为什么出现的，现在我们都是朋友了不是吗？”他伸出手，轻轻地勾住了沈洛川的小指，“所以啊……不管你怎么赶我，我都不会走的。”
心脏跳动的声音倏地变得鼓噪了起来，就连血液在其中流淌的动静，都变得清晰可辨。
被勾住的小指没来由地有点发烫，让沈洛川不由地想要将之抽回，却又由于不舍那温度而迟迟无法付诸行动。
正如另一个家伙所说的，这个人就是个避无可避的病原体，只要靠近，就必然会沾染上属于对方的气息。
或许他当初在花园里的，直接让许清舟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只是……如此一来，果然还是会感到有点遗憾。
沈洛川想，这大概才是这个病原体，最厉害的地方。
从唇边溢出了一声轻叹，沈洛川微微张开嘴：“所以说，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另一个叫做‘阿川的家伙’？”
许清舟：……咦？
“‘阿川’‘阿川’的喊得很顺口啊！”略微仰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其实并没有比自己矮多少的人，沈洛川冷笑了一声，一把揪住了许清舟的脸颊就往两边扯，“给我改了！”
“哎？可是阿川都同意让我这么……疼疼疼疼疼疼！我改就是了！改就是了！”好不容易才从沈洛川的手里拯救了自己的脸蛋，许清舟委屈巴巴地揉着自己有点发红的腮帮子，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小心眼。
“还有，离他远一点，我不在的时候不许接近他！”沈洛川又横了许清舟一眼。
“都说了不行了，我要——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别捏了再捏我哭了……嘤……”可怜兮兮地从眼睛里挤出了两滴眼泪，许清舟一脸控诉地看着面前的人。
“对了，不许给他糖！”想到了什么，沈洛川又补充了一句。
“都不许接近了怎么给……我什么都没说！”许清舟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沈洛川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率先往前走去。身后的许清舟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小跑着追了上去，嘴边扬起的弧度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有种……刚抱回家的宠物，终于打好了初步的关系的成就感？
对于野生动物来讲，这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想到第一次和这个人见面时，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压迫力，许清舟不由笑得更开心了。
果然，不管是看起来再凶的动物，打好关系之后，都会展现出可爱的一面。
“啊……好想摸……”在脑子里勾画出了毛茸茸的形象，许清舟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
走在前面的沈洛川：……
不，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家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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