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陶靖衣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得出声问道。
段飞白松开手,敛起满脸复杂的表情,轻声说:“没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糖豆,递给了她。陶靖衣纠结的拿着这颗糖,仿佛它是世上最恐怖之物。
“给你吃的。”段飞白道。
“可以不吃吗?”
“这几天你一直吵着吃这个,我以为你爱吃。”
“吃腻了。”一想到痴傻状态下的自己拿糖豆当饭吃,陶靖衣就牙疼。
“那就再吃最后一颗。”
陶靖衣快哭了。她是真的不敢吃,她可没忘记,段飞白恨极了她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中了“七日尽”后,他奋力救她,大概也只是为了利用她对付红枫山庄。但保不齐,治好她的同时,给她下什么慢性毒。
这回陶靖衣是真的猜错了。
段飞白手中的这颗不是毒,而是“断肠散”的解药。当然,这颗解药只是暂时缓解“断肠散”的毒性,若要完全解了“断肠散”之毒,还需配合他的内力驱毒。
段飞白算了算时间,“断肠散”之毒该到时间发作了。
但显然陶靖衣不愿配合。看着这颗解药的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段飞白心中划过一丝怪异之感,甚至猜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他给她下了“断肠散”?
面对他递到她面前的这颗“糖”,她满脸抗拒之色,摇着脑袋,若不是他搂着她,她恐怕早就一脑袋栽到窗台下面去了。
就在他将解药递到她唇边时,她似乎找好了理由,眼睛一亮,可怜巴巴的说道:“飞白哥哥,我牙疼。”
他注意到,她每次唤“飞白哥哥”四个字的时候,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这和以前的苏夕颜不一样,以前的苏夕颜唤这四个字的时候,眼底总是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牙疼?”段飞白也不执着于喂她这颗解药了,反正机会很多,他完全可以将这颗药捏碎了,掺进她的饭菜里。
他不知道她是真的牙疼,还是假的,看她的眼珠子乱转的样子多半是假的,却还是配合着露出一脸关切的表情:“张开嘴我看看,定是这些日子糖吃多了,被虫蛀了。”
陶靖衣见他真的上套,放下心来。她抿了抿唇,委屈兮兮的样子:“就不劳烦飞白哥哥了,我下楼去买点药就好。”
“其他的大夫开的药哪有我的好?”段飞白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逗她成了一种乐趣,“来,嘴巴张开,不要讳疾忌医。”
他的身躯朝她靠近。即便他站着,她坐在窗台上,他还是比她略高一些。
段飞白靠过来的时候,陶靖衣心跳如雷,周身不受控制的漫起一层燥热,接着这燥热都朝着她的脸颊汇聚而去,生生在她的两颊上蒸出两朵红云。
她脸红了。
段飞白发现,如今的她似乎很容易就脸红。以前的苏夕颜对着他从来不会脸红,她演着那些情意绵绵的戏份时,总是垂下脑袋去。那时他以为是她害羞,现在想来,她只是在掩饰而已。
段飞白眼底神色黯了黯,紧紧盯着陶靖衣的脸颊。他在想,她这脸红心跳的反应有几分真几分假。
陶靖衣的心脏狂跳着。段飞白俊美的脸近在咫尺,近得连他的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靠近的时候,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灼得她整个人都晕了。
她好晕啊。
谁来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靖衣脸红得几乎滴血,看着段飞白的一双眸子乌黑透亮,泛着盈盈亮光。就像是抖落了漫天的星辉,全部落进了这双眸子里。
段飞白看着这双眼睛,也觉得有点晕。从前苏夕颜从未给过他这种感觉,他承诺过她,便记住这承诺,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子爱护。这爱护之中,自然是护多于爱。
未恢复记忆之前,他对苏夕颜,是敬重;
恢复记忆之后,他对苏夕颜,只剩下了刻骨的仇恨。
还从未像这般过,哪怕是一个眼神,便让他如踩在了云端。
砰、砰、砰。
他耳力极好,听得出来这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是她的?还是他的?
段飞白分不清楚。这种令人心动的感觉,是那么的怪异,又是那么的令人激动,恨不得叫他,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为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多一分清亮的笑意。
段飞白搂着陶靖衣的手,不可察觉的收紧了两分力道。他的眼底漫起沉溺之色,朝着陶靖衣靠近,目光从她的眼睛落到她的唇上。
她的唇是淡粉色的,像是枝头的一朵桃花,泛着淡淡的妩媚,令他忍不住在想,这唇是不是也和桃花一样,带着微甜和清香?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浅尝这双朱唇的滋味了。
就在段飞白凑近陶靖衣,即将摘取桃花之时,一道震惊的少年嗓音猝不及防地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又清又亮,像是凭空劈下来的一道雷,令两个人如梦初醒,快速的分开来。
洗完澡回来的苏星辰站在门口看着二人,满脸的愤怒之色。如果他没有看错,段飞白居然想亲苏夕颜?!
是可忍孰不可忍!阿姐是他的!
苏星辰的眼里腾起暴怒的火焰。
他身上穿的还是离去时的衣裳,衣裳在水里洗了一遍,又用内力烘干了。因从山间穿过,衣摆上还沾了不少草屑和花瓣,脚底都是泥土的痕迹。伴着他内力暴涨,衣摆被气劲高高鼓起,无风自舞,发出猎猎的响声。
少年抬起头,眼底泛着凶狠的光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在苏星辰的声音响起的瞬间,陶靖衣清醒过来,才知自己差点酿成大祸。
转头却瞧见苏星辰一副即将暴走的模样。
陶靖衣吓了一跳,连忙推开段飞白,从窗户上跳下,走到苏星辰面前,一巴掌拍在他的额头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是怎样?!”苏星辰被她拍得愣了愣,暴涨的内力一下子褪尽。
脑海中她和段飞白贴在一起的画面却挥之不去,不禁又委屈又愤怒。他不过去洗了个澡,阿姐就差点被段飞白勾搭走了。
“反正不是那样!”陶靖衣忍无可忍吼了一句。真是够了,苏星辰这个炮灰男配,对苏夕颜的占有欲强到这种地步,难怪最后会被男主阉掉。
他不要命,她还要命呢。这件事再闹下去,对他们都没好处。
“我不管,我就是看到了!”苏星辰被她吼得呆住了,睁大着眼睛瞪着她,表情有些可怜。
“那你想怎样?”陶靖衣继续吼。不就是比嗓门吗?她还怕了这熊孩子不成?!
苏星辰有口难言,明明阿姐就是他的,为了那什么破凤凰血玉,非要和段飞白演你侬我侬的戏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天天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卿卿我我,他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般的痛。
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他真恨不得一剑捅死段飞白。
连续遭陶靖衣吼了两把,苏星辰清醒过来,他朝着陶靖衣望去,陶靖衣急迫得望着他,眼底写满了“大局为重”的神色。
苏星辰的情绪顿时平复了不少,他看了看陶靖衣,又看了看背对着他的段飞白,气呼呼的一摔门,转身奔了出去。
陶靖衣连忙追出去。苏星辰可不是什么乖巧孩子,他就是个小魔头,一个不顺心,就会拿剑砍人的魔头。她担心无辜路人惨死他手下。
还好苏星辰只是奔到了院子里,拔出剑,对着一棵树狂砍,除了漫天飞舞的残叶,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陶靖衣松了口气。
她转身回到了屋子里,段飞白还立在窗台前,目光紧紧盯着外面。
陶靖衣站在他身后,低声道:“方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段飞白很想问问“哪件事”,但他没开口。在苏星辰冲进来的瞬间,他恍若从梦中惊醒,才惊觉自己差了犯了个弥天大错。
他竟对着苏夕颜动心。
血仇未报,他竟对着仇人之女春心荡漾。况且,这女子当初十六剑断他经脉,险些令他终生残废。
他竟还想着亲她。
清醒过来的段飞白,满心都是厌弃。厌弃自我,也厌弃苏夕颜。
段氏满门之仇,断他经脉之痛,这一笔笔血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笔,都必须血债血偿,方能让九泉之下的亲人安息。
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若是这颗心不由自主的对着她动心,那么,他便亲手剜了这颗心。
段飞白背对着陶靖衣,所以陶靖衣并未看到,那一瞬间,他眼底浮起的浓烈的血色。如果她瞧见了,她一定会尖叫着转身奔逃。
段飞白轻轻舔了一下唇角,似乎尝到了血味,他将眼底的暴戾和血色强压下去,转身对着陶靖衣浅浅笑了一下。
“没事的,星辰还是个孩子,我会原谅他。”他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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