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京

    大梁城

    天气虽然炎热, 但沐兰会将近, 大梁城内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入夜,街两边铺子已经挂起了风灯, 夜市开始了。

    魏瑄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衣, 迅速地融入到了茫茫夜色之中。

    他那个障眼法的小伎俩只能维持两三个时辰,也就是说在戌时以前他必须回宫。

    大梁城里最奢华的客栈是尚元城中的涵月楼。

    涵月楼不仅奢华无比,这位置也是绝佳。

    在露台上往东望去是高台层起、灯火通明的皇城。皇城脚下隔着两条街巷是元康坊,那里住着包括三公在内的朝中大多数高官, 再往东是一大片高墙森院的府邸, 那是大司马秦羽的住所,一眼看去颇有气派。

    与大司马隔开三条街巷, 夜幕下那片黯淡的檐宇, 院中似乎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 就是萧暥的将军府。

    那就有点意思了,说他是权臣罢,他好像是有意地跟皇城保持着那么一段距离, 甚至看上去还做出一层退隐的姿态。

    北宫浔坐在露台上,举目远眺, 在这满城的灯火阑珊的衬托下, 那寂寥萧索的宅院就显得格外冷清。丝毫没有过节的气息。

    北宫浔指着那片黯淡的院落, 问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我怎么会觉得他很穷”

    旁边的吕歆笑着给他斟酒道,“北宫世子家大业大,世子眼里, 这整个大梁城都是穷人。”

    此人是大行令吕虔的儿子,大梁城里有名的纨绔,和北宫浔早年就相识,北宫浔每次来大梁免不了找他一起喝酒,喝完了酒去倾颜阁前看焰火会。

    北宫浔此时喝得已经有点高了,闻言洋洋得意起来,“哈哈,如果他此番能在马球赛中胜了我,我就送他一座全大梁最奢华的宅院。”

    吕歆笑道,“世子的球技九州少有人能望之项背,当然会赢。”

    北宫浔道,“光球技好也没用,还要看马术,萧暥打仗比我打得多,马术肯定不差。”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听说他的马还是魏西陵送的”

    “魏将军送他的那匹青鬃马在秋狩猎场就折了,”吕歆道,

    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打了个手势。

    随之露台下忽然传来了一阵清亮的嘶鸣。

    北宫浔扶栏一看。只见到一匹棕色的骏马,高大健壮,毛色光亮。

    “好马”

    北宫浔眼睛放光,他本来就喝高了,忘了这里是三层高楼,抬腿就要跨过栏杆,被吕歆一把抓住,“世子,咱走楼梯,走楼梯。”

    刚到楼下,北宫浔跨上马背,那战马人立而起,昂首发出一声长鸣。

    吕歆笑道,“从西北进的凉州马。送给世子,此次马球赛世子必定一举夺魁”

    北宫浔仗着酒兴大笑,一扬鞭,战马撒开四蹄。

    魏瑄赶到涵月楼的时候,迎面就见一骑飞奔而去。

    他再一看北宫浔去的方向,心中暗道不好,是清平街。

    清平街此时正是夜市开张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北宫浔这一骑狂奔,怕是要引起骚乱。

    清平街是是尚元城里最繁华的街市之一,尤其是沐兰会将近,夜市刚刚开始,这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这会儿还在街口,若是到了倾颜阁那一带,简直就是摩肩接踵。

    很多店铺为了吸引生意,还在铺子门前挂了五彩的灯笼,打扮得漂漂亮亮,更有甚者,雇了杂耍的,变戏法的,在铺子门前吸引人眼球。

    在这些五花八门的店铺里,有一家店铺却非常低调。

    那是一家小饭馆,占地方不大,由于老板酿的米酒格外香甜,做的菜也好吃,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饭馆的东家是两兄弟,哥哥叫做瞿安,因为早年逃乱,瘸了一条腿,身料又单薄,干不了重活,好在人勤快,又擅长酿酒,小饭馆经营得很好。

    弟弟瞿钢则相反,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当年兰台之变的时候,他就一腔血勇,提着一把斧头就砍死了好几个北狄蛮子,后来因为勇力被锐士营挑中了。

    除夕夜撷芳阁之乱中,瞿钢也在云越所帅的百名锐士之中,跟周围数千明华宗暴徒血战到天明,只剩下数十人,这瞿钢就是其中之一。

    那一夜他杀得满眼通红,也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个明华宗的暴徒,刀都豁口了,自己身中数十刀浑然不觉,豁出命地跟着云越冲上石桥,浑身浴血九死一生后,被擢升为百夫长,并赏赐五十金。

    他用这赏赐的五十金,又借了三十金,买了尚元城的这个店铺。

    瞿安有残疾,家里还有失明的老母亲和两个弟妹,瞿钢军中的饷银只能勉强维持一大家人的生计。

    不过瞿安倒是很知足,比起外面的兵荒马乱,大梁城给了他们这些普通小民庇护,不用被乱兵屠戮匪寇劫掠,在这乱世飘摇的风雨中,谋一个安身之所。

    而且他们有了这家铺子,好好经营,日子会越来越好。

    其实在大梁城的其他地方买店铺,三十金就能买到很好的铺位了。

    瞿钢很倔,执意要买尚元城的铺位。

    不仅是尚元城外乡客多,更主要的是,这里是他和他的兄弟们奋战保护的地方,这种袍泽之情,瞿安不懂,但是在弟弟执意要买尚元城的店铺时,他还是四方筹措借了钱也凑齐八十金,把这门面盘了下来。

    弟妹们都太小帮不上忙,瞿安忙不过来,所以只要不执勤的日子,瞿钢都会到铺子里打杂。

    尤其是这段时间,沐兰会将近,这铺子里的生意也是热火朝天,忙得更是脚不沾地。

    这天到了天色擦黑,店铺里依旧人来客往。瞿钢兄弟两可是从中午到夜里水米未进。

    瞿安抹了把头上的汗,笑道,“再辛苦半个时辰,等打烊了,我给你做一顿羊汤面。咱们兄弟也过个节。”

    瞿钢转过脸,刚要憨然笑笑,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伴随一声声猝然的惊叫声。

    瞿钢本是锐士营的人,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只见刚才还熙攘的街道上现在一片混乱。

    一个衣冠华丽的贵人骑在马上横冲直撞,这人面红脖子粗看起来是喝高了,策马就闯进街市,撞翻了几个卖果子玩意儿的小摊铺,惊得百姓们四下奔走躲避,还是有来不及跑的,被马撞飞出去。

    瞿钢来不及多想,趁着那贵公子撞翻了几个摊,速度微微一滞的时机。一把抽出一个店铺前挑着灯笼的竹竿,三步跃上一个平台,凌空跳起,将竹竿横空掠了过去,就要去阻住奔马的速度。

    但是不知那贵公子是喝地太多,还是根本就肆无忌惮,居然视若无睹,并没有及时勒住马。

    眼看着奔马就要撞飞竹竿,跃进人群。

    瞿钢手下一转,使出临敌的招式,竹竿一挑一刺,马的前胸正好就撞上了竹竿的尖端,顿时一身凄厉的悲鸣。

    那匹战马前蹄一跪,北宫浔从马上翻了下来,呕出了几口酒。

    他的燕庭卫此时也赶了上来,赶紧把他扶起。

    那他的那凉州神骏倒在血泊里,抽搐几下不动了。

    北宫浔顿时暴跳起来,“谁谁干的”

    几个燕庭卫立即顺藤摸瓜,找到了摔落地上的灯笼,灯笼上面写着店招。

    北宫浔脸色狠厉,“给我统统拿下”

    瞿钢见状方要上前,就被瞿安拦住了。

    “哥,我不能连累”

    他话没说完,被瞿安一把推开。

    然后他就看到他那个羸弱的哥哥,拖着一条瘸腿艰难上前道,“是我。”

    他的声音低弱,“贵人恕罪,小民刚想换灯笼,谁知不小心把竹竿碰倒了,伤了贵人的马。无论多少钱两,小民倾其所有都一定赔偿贵人。”

    北宫浔直眉瞪眼,“就是宰了你,一条贱命能赔得起我的神骏”

    瞿钢又要上前,被瞿安严厉地一把推开。不能两个人都搭进去。

    瞿钢从来没见过他这个羸弱的哥哥竟然出乎意料的坚定强悍,竟然一时愣住了。

    瞿安艰难地跪下,“小民愿倾家荡产,为贵人府上为奴为婢,”

    “你是个瘸子啊,”北宫浔嘲讽道,“我府上要一个瘸子有何用”

    然后他抬高声音道,“反正你也瘸了,我今天就让你瘸得彻底,将他的腿打断”

    瞿钢闻言,发狂般冲上前去,“混账,放开他是我杀的马”

    可他就算他勇武过人,此时不过是手无寸铁的一个人。

    在拼着一股勇力一连撂倒了三名燕庭卫后,他被反钳着双臂拿下了。

    北宫浔打了个酒嗝,“一起打,打断腿”

    随即一名魁梧的燕庭卫抡起狼牙棒就要先砸向瞿安的残腿。

    就在这时,周围的人群中忽然听到一道清越的声音越众而出,

    那人道,“等一下。”

    几乎是与此同时,黑夜中寒光一闪,一阵疾风掠过。那个燕庭卫忽然手中一轻,狼牙棒的上半段被齐齐削去,真成了一个棒槌。

    那人出手迅捷,身形快如鬼魅,连燕庭卫都来不及反应。

    “谁出来”北宫浔使劲揉了揉眼睛。

    这时,闷热的夏夜起了风,吹得店招下的灯笼轻轻摇摆起来。

    灯光影影绰绰间,不知从哪里走出一个俊雅的青年。

    缭乱晃动的烛火映在他脸上,光怪陆离看不清模样,但就这样模糊地一瞥,都能感觉到来人的样貌异常俊美,容色皎洁清冷,一袭黑衣融入夜色中,竟然颇有几分肃杀的寒意。

    萧暥

    北宫浔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赶紧揉了揉眼睛。

    再定睛一看,不,不是。

    来人身段比萧暥还是矮去不少,脸庞犹如雕琢,古雅俊美,一双眼睛深邃如渊,并不似萧暥那种清夭飞扬咄咄逼人的邪美。

    其实魏瑄并没有要刻意模仿萧暥,只是在这日复一日画像中,他渐渐就染上了那人的习惯,偏好穿黑色的衣衫。

    北宫浔本来就喝高了,一时间没有认出魏瑄,大着舌头道,“你什么人”

    魏瑄敏锐地发现北宫浔酒醉,如果可以不暴露身份,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他干脆顺水推舟道,“我是将军府的人,此人专门给我将军府酿酒,世子伤了他,是想让主公没有酒喝”

    北宫浔一愣。萧暥好酒他是知道的。所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他当然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萧暥杠上,胡乱摆了摆手,让燕庭卫放人。

    然后他又看向魏瑄,只觉得他处事沉着老练,但脸庞上隐隐青涩未尽,不由又问,“你在将军府所任何职”

    魏瑄不假思索道,“我在下厨从事。”

    “哈哈哈,”北宫浔不由爆出一阵大笑,“原来是个厨子。”

    魏瑄不紧不慢道,“主公喜欢东家的米酒,这会儿正差我来订。”

    北宫浔紧跟着问,“萧暥果然在大梁沐兰会他去不去”

    魏瑄正想继续诓他,就在这时,耳边传来苍青急促的声音,“魏瑄,快回来老老皇帝要过来了”

    怀远客栈的客房里。

    容绪看完纸条后,悠悠探手在烛火上焚烧了。

    王戎搁下棋子,道,“二弟,你让吕歆给北宫浔设这出局有什么意义还白白折了一匹凉州神骏。”

    容绪抿了口茶,悠然反问,“兄长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王戎道,“我看你是如意算盘落空了,你引北宫浔闹市纵马,就算他真撞死了几个小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秦羽此人沉稳,事事以大局为重,总不至于蠢到因此责难北宫浔,贸然得罪北宫家罢。”

    容绪凝目看着棋局。

    王戎一扔棋子,“我看,还是用我的方法,他肯定参加马球赛,这马球赛冲撞激烈,如果他摔伤摔死”

    “那也就是个意外事故,”容绪道,“兄长真以为这种事情,以萧暥的狡诈和手腕会摆不平,他到时候必定能推脱得一干二净。”

    王戎有点气躁,“先前说派人行刺,但又风险太大,一旦被北宫家的燕庭卫查出来,我们栽赃不成反成贼。”

    “当然不能我们出手,萧暥太聪明了,我们一点马脚都不能漏出来,”容绪慢条斯理地拿下了王戎一枚黑子,强调道,“这件事王家必须撇得干干净净。”

    王戎皱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招”

    容绪不紧不慢落子,徐徐道,“北宫浔闹市纵马,撞伤百姓,瞿钢肯定会出手阻止。”

    王戎不屑,“瞿钢只是个小卒罢了,也入得了你的眼。”

    不由得又心想,他这个庶弟毕竟是商人的眼界,目光只有针眼大小,总盯着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谨小慎微,做事情缺乏胆气。

    容绪微微一笑,“兄长,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虽是个小卒,但是锐士营的人。这就足够我做文章了。”

    然后他抬手从棋盒里拾起一枚光润的棋子,目光微敛似乎在思索何处落子,漫不经心接上前面的话,“他做的任何事情,就可以说成是萧暥的指使。”

    棋子落在盘上清晰的声响,“兄长还觉得他无足轻重吗”

    王戎顿时心中一凛,“你要让瞿钢出手刺杀北宫浔”

    然后他倒抽一口冷气,“那萧暥倒是百口莫辩了。”

    容绪从容一笑。

    王戎又道,“但你的算盘好像落空了,今晚瞿家兄弟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救了,所以北宫浔和瞿钢兄弟顶多算是摩擦。没什么大不了。还不至于瞿钢要动手刺杀罢”

    容绪落子的手忽而一顿,眉头罕见地微微一凝,“此人倒是出乎我意料,不过,没关系。”

    王戎紧接着问,“你还有后手”

    次日,瞿钢完成执勤,整顿好甲胄换掉了汗湿的衣衫,就急匆匆去尚元城帮哥哥打理铺子。

    但是他刚走到街口就察觉到不同寻常。

    只见铺子周遭人头攒动,都在东张西望地往里面探看。

    铺子外面还站着几名京兆府的府役,天气很热,这些人看起来非常不耐烦,但是又不得不来瞧瞧情况。

    瞿钢顿时心中一阵不妙,一把推开人群就往里走去。

    当他一见到店内的场景,整个人都如遭雷击。

    就见屋内一片狼藉,所有可以砸的全部都砸烂了。

    瞿安躺在地上,双腿被生生折断了,血流了一地,双眼紧闭,脸色青紫,不知是死是活。

    几个京兆府的差役像看热闹一样站在旁边,正在询问记录着什么。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冲上前去抱起哥哥,脑子里不断回旋昨天那个贵人说的话。

    “打断他的腿”

    京兆尹孙霖坐在堂上,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拈着鼠须,拖着声调道,“你知道你要告的是什么人吗”

    瞿钢冷着脸道,“北宫浔。”

    “你知道就好,北宫世子家门显赫,世代公卿,朝廷的制度刑不上大夫,别说是他打断了你哥的腿,就算是他昨晚纵马闹市,踩死踩伤几个人,都不能拿他如何,你懂不懂”

    瞿钢铁青着脸,暗暗握紧拳头。

    孙霖又道,“本官知道你心里憋闷,先就不说朝廷的制度在,单说现在,时局艰危你知不知道,这些个诸侯都是大爷,哪个惹得起的朝廷有朝廷的难处,更何况这北宫家占据两州实力雄厚,这北宫浔到了大梁,连大司马都要亲自把他供起来”

    瞿钢沉着脸,一言不发。

    孙霖语重心长道,“本官劝你,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别出头,你说你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管这闲事做什么。”

    瞿钢不想再跟他废话了,一抱拳,“多谢府君提点。”

    转身就走出了京兆府。

    他心里明白,这事儿告到天边也没用。

    清平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家家铺子门前依旧是张灯结彩客流不断。

    只有一家铺子冷冷清清,关着门。

    几个锐士营的兄弟来帮瞿钢打扫满屋残砖碎瓦。

    锐士小乙道,“瞿总头,你阿兄怎么样了”

    瞿钢道,“大夫看过了,折了几根肋骨,好在没伤到肺腑,腿断了。”

    其实大夫看过后,说这腿不仅筋断骨碎,还坏了骨髓,得切掉,但是瞿安身体羸弱,恐怕是扛不下来,现在只能是拖日子罢了。

    “就这么放过北宫浔这厮了”另一名兄弟道。

    “京兆尹有他的难处。”瞿钢的眼中凝起阴郁。

    “北宫浔闹市纵马,瞿总头阻拦了他反遭报复,这事儿就这么了了,天下还有公理吗兄弟们都不服”又一名兄弟道。

    “我们大伙儿一起告到主公那里”小乙道。

    “不行”瞿钢斩钉截铁道,

    萧暥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大梁城里坊间传言纷纷,有说他除夕后病发,抱病在京修养的,也有说他南下晋阳,治病去了。尤其半个多月前,连云副将也忽然没了消息。

    这其中的机巧,瞿钢有种感觉,怕是萧暥另有谋划。

    如果这一闹,岂不是要逼着萧暥出来。说不定坏了大计。

    小乙见他浓眉紧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改口道,“那我们去找卫骏将军,让他找大司马给我们主持公道”

    “对,找大司马”其他几个士兵都激愤道,“去年高唐之战,大司马还把他娘的北宫达打得找不着北怕他个鸟”

    瞿钢心道这高唐之战,难道不是秦羽被困,刘武打着魏西陵的旗号突然参战,给了北宫达一个措手不及,又到年底,北宫达趁势退兵罢了。

    他断然道,“不用了。兄弟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我自会处置。”

    自己的仇还是要自己来报。

    之后的几天,瞿钢以照顾兄长为名,告了假。

    他观察下来,北宫浔每天去的地方无非是京郊的马场,尚元城的歌楼酒肆,还有就是吕家的大宅,跟一群纨绔子弟花天酒地。

    还有一处让瞿钢有些意外,那就是将军府。

    北宫浔居然去了三趟将军府,好备了厚礼,虽然每回都吃了闭门羹。

    瞿钢心中警觉,此人到底想要打什么主意

    除此以外,北宫浔外出每次都是前呼后拥,他身边都是精锐的燕庭卫环绕,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盯了几天后,瞿钢就有些气馁了,更要命的是,在这些酒楼里蹲点已经快要花光他余下的银钱了。

    就在他蹙眉犹豫是要再咬牙跟下去,还是就此收手时,他的对面忽然坐下了一个人。

    瞿钢微微一惊。

    这些酒楼饭馆在生意热闹的时候,几人拼一张桌子也是常有的。

    但是北宫浔来的这家酒馆都是大梁城里颇为奢华的,来这里吃饭喝酒的人就比较少。没有道理需要拼桌。

    瞿钢看了一眼四周空荡荡的桌席,问,“阁下是何人找我有事”

    那人二十出头,眉毛疏淡,眼角下挂,衣衫也极普通,只是他一坐下,瞿钢就闻到了他一股隐约的幽檀熏香。这香气沉郁雅致极为特别。

    穿着那么普通的衣衫,用着那么罕见的熏香,此人身份不一般。

    来人道,“我知道几日前某贵胄纵马闹市之事,心中颇为不平。”

    瞿钢微微眯起眼睛,“阁下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来人道,“几日后的沐兰会上有马球赛,京城的贵人们都喜欢这种玩乐。北宫浔也会参加。”

    说完他站起来,拍了拍瞿钢的肩膀,扬长而去。

    瞿钢注视着他的背影,浓眉紧蹙。

    他扔下几个银钱,“小二,结账。”

    整整三天,魏瑄都埋头在殿内刻碑文。

    他无法外出。

    桓帝又,忽然撤了盯着他刻碑的宦官,改为每天不定时派人来抽查他的情况。

    魏瑄是明白了,要摆脱这种处境,只有尽快刻完碑文。否则寸步难行。

    傍晚的时候,他终于刻完最后一个字,因为急于求成,一双修长的手上累了道道划痕。

    桓帝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有点想笑,假惺惺道,“怎么弄的啊做事儿那么糙。”

    然后他怪眼一翻,又道,“是不是急着刻完,就想着出宫去”

    魏瑄赶紧恭敬道,“臣弟思索沐兰会将近,如果能在沐兰会前把碑文刻完,佳节盛会之时,让天下士子们都知道陛下的懿德贤明。”

    桓帝一听,这倒是啊,如果把碑文立在沐兰会上,就可以让天下士子都瞻慕皇帝的圣德。

    这么想来,他顿时心情大好。于是踱步下来,细细看这碑文。

    只见那石碑刻地极为工整,字迹清劲又不失秀逸,单就书法来看也是上品。

    “来人,把这碑文给朕竖立在蹴鞠赛场外,让所有进来参赛的诸侯子弟们,都看到朕的规训,让他们学学该怎么做好臣子的本份。”

    趁着桓帝沾沾自喜地观赏碑文之际,魏瑄瞥了眼御案上。

    那是刚刚呈报上来的此次蹴鞠赛的名单。随便看一眼,都是世家子弟以及其麾下人员的名字,密密麻麻写了满满一卷,约莫五十多人。

    卫骏、李重、北宫浔

    魏瑄看书本来就是一目十行。

    他只瞭了一眼,一个名字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瞿钢等等,这不就是当天那个和北宫浔冲突的百夫长吗

    他怎么也参加马球赛。巧合吗

    随即他又看了看瞿钢跟随的主将,许慈,卫骏

    一个是秦羽的部将,一个是灞陵大营的主帅,魏瑄心中微微一凛,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他走上前,对桓帝躬身一拱礼道,“皇兄,臣弟有个请求,不知道皇兄是否应允。”

    桓帝见他刚刚交上碑文就要提要求了,立即拉下了脸,“你倒是会挑时机,说罢。”

    魏瑄道,“臣弟想参加沐兰会上的马球赛。”

    桓帝耸了耸眉头,“什么你要参赛你打过马球没有去瞎凑什么热闹。”

    魏瑄恳切道,“不是还有几天时间么,我可以学。”

    “皇兄,这次马球赛,诸侯子弟均有参加,我们皇族却无人参赛,是否有失颜面”

    桓帝这才想起,魏西陵明确拒绝了参加沐兰会,其他的魏氏皇族就没一个争气的。

    马球赛争夺冲撞激烈,非常考验身手、球技和马术,还有成员相互间的配合,甚至景帝年间,还把马球列入皇族日常的训练,稍逊于军事训练。

    曾经的魏氏皇族也是极为尚武,只是江河日下,如今皇族里除了魏西陵,没有一个能站出来撑场子的。

    他这个皇叔又脾气怪,铁板一块,从不卖他面子。

    魏西陵不来,沐兰会上魏氏皇族连个撑场子的人都没有,就显得寥落无人。

    桓帝又看向魏瑄,哼这小子会为皇室的颜面考虑

    随即桓帝就明白了,这点贼心思能瞒过他

    “阿季你就不要装了,你是看上了哪家小姐罢”

    魏瑄猝不及防,“皇兄何出此言”

    沐兰会作为夏日的盛会,是贵族小姐们外出游玩之时。蹴鞠赛会有名门女眷在旁观赏。如果能赛中表现优异,就能俘获多少佳人芳心。

    桓帝故作高深地哼一声,“上次你烧去的那张画,是哪家的小姐罢”

    魏瑄

    桌案上搁着一个精巧的传信灯。

    谢映之放下信笺,道,“北宫浔来大梁了。”

    萧暥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搞事情。

    “他还扬言要送主公一座宅子。”

    魏西陵静静看向萧暥。

    萧暥咳了声立马自证道,“我有钱。”

    然后在几人颇为怀疑的目光中,赶紧转移话题,“他只要别惹事就行。”

    谢映之道,“北宫浔在尚元城闹市纵马。”

    萧暥

    “所幸被一名叫做瞿钢的锐士拦了下来,没有为害百姓。”

    魏西陵道,“怕不要为小人所害。”

    谢映之“次日瞿钢兄长的双腿被人打断了。”

    魏西陵面如冰霜,“果然。”

    谢映之将信笺收好,“这沐兰会将近,大梁怕是不太平。”

    总有人想兴风作浪。

    魏西陵看向萧暥,“你是否需要回去。”

    萧暥眉心微微一蹙,离沐兰会只剩下三天。赶回去路上就要五天来不及。

    魏西陵道,“我将凌霄给你。”

    萧暥一愣,凌霄是魏西陵自己的战马,传说日行千里如飞。

    时不可待。

    临别之际,萧暥摸着凌霄的鬃毛,心道,他也该回赠什么吧

    可是送什么呢

    黄龙城金库的银钱,早就被他买地用完了,他身无长物,狐狸毛薅秃了也卖不了几钱。

    萧暥深深体会到了贫穷的窘迫。

    魏西陵看他欲言又止,淡淡道,“你已经送我了,不需要再送。”

    啊萧暥一愣,他送了什么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片刻后,魏西陵站在城楼上,目送那一队人马消失在广袤的平原上。

    他转身回到书房,案上放着两只活灵活现的小跳蛙,和周围肃朴的环境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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