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稳健的脚步声, 高挑的男人自朦胧灯光中走出。
轰冰乐看到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高、瘦, 而且看起来十分的死板。
他的举止都带着十足的克制, 每迈出一步像是用尺子量好似的。
看到她时,男人的脚步略一停顿,她看到他眼底有一抹灿金闪过, 接着他抬手拨开面前的树枝朝她缓步而来, 长长的影子在他脚底晃了晃, 也随他一起逐渐的逼近了。
“你是一年级的轰?”他准确的叫出她的名字。
藏在小树林里的欧尔麦特这才认出她:啊,是那名少女!
轰冰乐则看着这名眼生的男人, 在脑内分析。
能在这出现的成年人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英雄科的老师, 另一种则是受邀而来的职业英雄。
三位前来的职业英雄,除了她认识的欧尔麦特和潮爆牛王外, 面前这位眼生的男人只有可能是作为欧尔麦特的助手一同前来的夜眼。
一年级的五个学生训练日程很紧凑, 又是和二年级分开进行训练,所以她一直没见到夜眼——但是即便没见过,这并不影响她对男人从善如流的点头打招呼,毕竟她还有任务加身, 要替欧尔麦特把他糊弄过去。
“嗯, 初次见面, 夜眼先生。”她小幅度的对男人点头,同时拍了拍杰克的肩膀, 女孩有样学样的软声同他打了招呼。
她原本以为男人会问欧尔麦特的去处, 然而男人锁定了她, 迈开长腿几步便走上前——
在跟着潮爆牛王巡逻的时候,她就发现他又高又瘦,曾经在他停下来时,她还悄悄的对比过,自己可能连他胸口都不到。
潮爆牛王这个身高在她印象里是纤细款英雄的顶峰,直到夜眼走近了,轰冰乐才发现,夜眼的身高应该比潮爆牛王还要高些。
而且与潮爆牛王给人优雅温和的感觉不同,这个男人给人的压迫感极强——
打个比方的话,他就像是在各个考场巡查的监考老师似的。
在她想着有的没的时,男人微微弯下腰,对她伸出手。
嗯?这是要握手吗?
她犹豫着要不要也伸出手,可是为什么一位英雄要对她伸手……?如果现在她不伸出去,似乎不太礼貌。
在伸与不伸之间抉择了一番,她仍碍于礼节将手递过去。
然后这位看起来严肃又刻板的英雄握着她的手,平仄的说:“轰同学,有没有兴趣和我回房间聊聊?”
轰冰乐:“……”
轰冰乐:“……???”
这是什么糟糕发言!?一上来就是这么成人向的展开吗?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冰为敬!?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躲在小树林里的金发男人迅速拨开茂密的枝叶,以带着残影的速度冲到他们身侧,拎着她的肩膀把她和杰克一同拎到身后,老母鸡护崽式的张开手挡住她俩,痛心疾首道——
“夜眼你果然还是有这个想法吗?你刚才的话可是在对未成年少女O骚扰!你相不相信我一个电话下去塚内就可以把你接到局子里喝茶!”
说着他摸出了手机,义愤填膺的说。
杰克看着夜眼想了想,手滑向了腰间的四把短刀。
轰冰乐被拎到她身后时,满脑子都是——不愧是NO.1的英雄,看看这个冲刺速度,看看这个把她放下时温柔的手法,看看……
想到这——
嗯??欧尔麦特先生,你怎么出来了???
你出来了我可瞒不下去了!!
在各方都做出不同反应时,这个男人施施然的抬手摁住欧尔麦特的肩膀,镜片下那双灿金的眸锁紧了他,沉声道:“抓到你了,欧尔麦特。”
“哎?”金发男人愣住了。
“还不明白吗?”
月光从云后出来,落在这片小径上。
男人松开手,转而环住手臂,左手推了推眼镜,一字一顿的说:“该吃药了,欧尔麦特。”
看穿一切的轰冰乐:“……你被骗了,欧尔麦特先生。”
欧尔麦特:“……哎??????”
被好友兼助手骗出来的欧尔麦特回过头看着佯装叹息的少女,然后又扭回头对着夜眼满头大汗的比划:“那你说的就是开玩笑,你就是想要让我出来吃药才这么说?还有你真的没有对轰少女……?”
“都说了不是。”
“那你说的去房间聊聊……?”
“就是字面上的谈谈。”
“不要说的还怎么让人误会啊……”
他剩下的话消散在海风中,轰冰乐从他身后探出头,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目光在夜眼的身上停了一瞬,接着转到了第三个进入此地的男人身上。
“轰,都说让你去补习室了,你还在这待着做什么?水泥司马上就要讲课了。”相泽一来便压下声音,用一贯教训人的口气说。
“……啊!”她后知后觉的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抱歉,欧尔麦特先生,我要去补习了!”
金发男人转身好脾气的说:“没事没事,这不是轰少女的错,快点去吧,不要耽误补习——”
轰冰乐牵着杰克跑出了两步,突然停下来站在原地摸了摸口袋,从兜里摸出了一块牛轧糖。
她在三个人的目光中又跑回去,站在金发男人面前忸怩了一下:“那、那个,这是我召唤的人做的糖,很甜,可以吃完药后吃——”
欧尔麦特撑着膝盖弯下腰,对着她伸出手。
她轻轻把一小块糖放在他手心,而后露出一个浅笑:“祝您早日康复,欧尔麦特先生。”
说罢,她便雀跃的转身跑到银发女孩身边,牵着女孩的手小跑着离开这。
欧尔麦特攥着牛轧糖对着少女离开的方向一直挥着手,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这条小路,他身后传来一阵宛如地狱恶鬼般的声音。
“欧尔麦特。”
“在!”
他迅速的扭头。
然后他看到他的搭档夜眼,缓缓的举起一个装着药片的小袋子晃了晃,一只眼镜反着光,一只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那副表情是——
‘都已经有糖了,还不快点来吃药’。
在这恶魔的注视下……屈服了,他有点像是垂头丧气的大金毛犬,慢慢地走到了搭档面前。
谁能想到这位常年居于英雄排行榜首位的英雄不喜欢吃药,迫不得已的吃完药后还必须吃一块糖……
其实追根究底这是妙龄女郎给他养成的坏习惯,这位医疗老师都会在他吃完药或者治疗完后雷打不动的给他一块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都觉得不管是吃药后还是治疗后都要吃一块糖。
毕竟……治疗完后没有糖,那是没有灵魂的治疗!
夜眼成功捕获为了逃避吃药而跑出来的欧尔麦特后,放下一桩心事,接着他转过身看着立在黑暗中沉沉看着他们的男人。
“橡皮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你为什么阻止我和她的接触?”他开门见山道。
相泽从黑暗中迈出来。
月光再度被云层遮挡住,他背对着灯光,神色在黯淡的光线下难以辨认:“……没有阻止,她今晚本来就要补习,而且现在不是接触的时机。”
不明情况的欧尔麦特看了看相泽,又看了看夜眼:“嗯?你们说好的?”
“抱歉,欧尔麦特,一会和你解释。”夜眼对他说完,就转过头对着相泽,语气还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橡皮头,你说过让我自己选择时机的,那现在又和我说不是好时机?”
他不是在诘问相泽为何要插手,只是单纯对相泽举动的不解。
“……”
相泽沉默了许久,他思考的这段时间里,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的确如夜眼所说的,他说过不去干涉夜眼接触她,但现在他却违背了自己先前所说的话。
这很不正常。
当然,在现在看来,又极其正常。
他当然会出来阻止了,因为他根本不想让她面对这些危险。
夏日的虫鸣突然停止了,他的目光往旁边歪了歪,落在了漆黑的草丛中,须臾又被他拽回来。
他盯着对面很自然的道歉了:“抱歉,下次不会了。”
但他又不得不让她去面对。
夜眼静静的盯了相泽半晌——他是不了解相泽这个人,但据根津说他是以合理性为座右铭的男人,只要能够从根本上说服他,那么他认为理由合理,计划合理,都会爽快的同意并且去做。
但现在他和根津说的不一样。
他不动声色的插、入他们和轰冰乐的对话,支开她。
他的理由倒是合理,补习——但从时机上而言,他的出现过于巧合。
夜眼的金瞳在黑暗中几乎要发出光,相泽都怀疑他是不是动用了个性,遂沉默的回望着他,于是两个都是用眼睛发动个性的人相互瞪了许久,最终是夜眼放弃了刨根问底。
他不再去问相泽插手的缘由,转头对身旁高大的男人坦白:“欧尔麦特,我之所以想要那名少女加入我们事务所,是想要让她和我们一起参与四个月后的那次行动。”
*
轰冰乐又做梦了。
梦里的她再度看到许久不见的大哥。
他看上去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么有敌意了,或者说,根本就懒得搭理她。
他背对着她,坐在明亮的房间里。
金色的光辉洒满了整个屋,上下浮动的尘埃清晰可辨,这幅光景惬意到让她想要打个哈欠,然后喊上他一起去睡个午觉——至少小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然而她终究是在别人身上,这终究也是他人的视角。
她无法随心所欲。
但此时,多亏了这个人,她才能再度见到灯矢。
她感觉身体动起来了。
“结束了?”她听到身体的主人说。
听到声音,背对着她的青年转动着办公椅从那一端转过来,办公椅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的移动着,等他完全转过来,轰冰乐看到了青年眼下和脖颈处拼接起的皮肤。
他扬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嘴角接口处的皮肤狰狞的动着,连接着脸颊的银钉闪着刺眼的光。
即便身处其他人的身体,她也感觉自己头晕目眩的。
她想上去问问他,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但更想上去一言不发的抱着他。
但是此时她无能为力,只能这样隔空看着他。
他此时也在看着‘她’。
他抬起手撑着下巴——她看清他的手臂上的肤色也异常的深。
是使用个性的原因吗?还是为了适应个性,他刻意这么做的。
“嗯,结束了”他低低的对‘她’说着,疏懒的抬眸,“为什么找我,地下的好手不是比我多吗?”
这是时隔三年后,她再次听到他说话。
声音沙哑,带着和以前一样没好气又懒散的口吻,熟悉的让她想哭。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讨厌你。”她听到这个身体说。
青年低笑出声,反唇相讥道:“该说讨厌的是我吧?三年前要不是我躲得快,一早就被你杀了。”
轰冰乐愣了,三年前……刚好是他离开的那年。
她感觉身体的主人也顿了顿,接着发出一声冷哼,“我倒是想,但是我杀不了。”
身体的主人的声音干巴巴的,似是绝望透顶:“不论是你,还是死柄木,还是ALL FOR ONE,我都杀不了。”
黑发青年的手指抠了抠连接皮肤处的银钉,露出了讨人嫌的笑:“真是对不起了。”
“……”
“好了,工作结束。”成功让对方吃瘪,他心情颇好的拖着长腔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踢出一个烧的焦黑的人。
“……”‘她’还是没有说话,大概是气狠了。
青年也懒得多搭理,回身把办公椅也点燃。
“走了。”
沉默了许久,身体的主人转过身,轰冰乐眼前的视线一阵模糊,周遭的景致又开始看不真切了。
耳边倒听得很清楚。
“这些家伙你自己动手就好了吧,花钱雇我做这种事,你打的什么主意?”说完,青年嗤笑一声,“算了,你敢做什么的话,大不了就杀了你。”
“……我都说过了。”
“什么?”
少女的声音冷漠又无奈:“我杀不了你。”
“听不懂我说话吗,我说的是,我要杀了你。”青年拖沓着步伐跟上‘她’,不耐烦的重复。
“虽然情况不同,但你肯定杀不了我。”少女没管他,自顾自的说着,她气人的能力和青年不相上下,“你不都试过了吗?”她挑衅道。
“确实,从上次你被我杀死的情况看,你会再生。”轰冰乐听到青年的声音近了,他的声音如蜿蜒滑腻的蛇,带着恶意逼近,“但只要是个性总会有限度,所以我只要不停的杀死你,你总会到达极限,抵达真正的死亡。”
轰冰乐感受到他们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随后拐了个弯,进入了安全通道。
“从你们能力的特点来看,确实是没有不会被杀死的人。当然我不否认——我也会死。”进入安全通道后,‘她’转过头,然后轰冰乐看到了如上次如出一辙的蓝色火焰扑面而来。
“哦?那就去死吧。”青年冷漠的说。
再度被火灼烧着,浑身上下都传来难以想象的疼痛,轰冰乐都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呻、吟,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少女不仅没有痛到尖叫,反而从喉咙发出嘶哑的笑。
“哈哈哈哈哈笨——蛋——!但是我真正的死亡需要杀死本体,也就是你妹妹——”
“……”
轰冰乐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住了。
她的预感成真了。
在梦境的最后,她听到少女发出了近乎癫狂的笑。
“好了,我把弱点告诉你了,去啊,去做啊!很容易吧?”
“你杀得死我吗?”
“荼毘!”
*
相泽感觉自己刚进入深度睡眠,还没来得及和梦中的猫睡个天昏地暗,他就听到了房间的窗户被打开,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然后他立刻抽出枕头下的拘捕带朝着来人甩去,在击中时,他听到那人轻微的‘啊’了一声。
相泽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等他借着月光看清被他捆住手脚的人时,他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然后不动声色掐了一下自己——
很疼。
不是做梦。
这就更可怕了,梦里的成真了。
月光落在白发少女的身上,夏日单薄的睡裙在他拘捕带的捆绑下露出了大片的皮肤。
她坐在地上,裙子危险的落在腿根,但她却丝毫没觉察到,那双湖色的眸还雾蒙蒙的,仿佛在对人说着有机可乘。
他当即松开手转身,头疼的揉着太阳穴走到衣架前,扯下来一件外套扔给她。
“穿上,大半夜你进男……你来这做什么?”他艰难的在中途换了种说法,背对着她,听着她闷哼一声扯下他的捕捉武器。
“相泽老师……”
“穿上衣服了吗?”他打断她的话。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他听到少女没精神的说:“穿上了。”
他这才转过身,然后他发现,这种冲击力似乎更强了。
少女的体型和他差了太多,现在穿了他的衣服,黑色的外套将将遮住了她的腿根,白皙的腿和黑色的衣服形成鲜明对比,宽大的衣领也根本包不住她小巧圆润的肩头。
“……”
是他让她穿的外套,是他造成这样的后果。
所以他……从麦克旁边的空床上拽下床单丢到她头上。
嗯?麦克不在?
相泽看了眼睡的皱皱巴巴的床单和被子,心想他大概是去厕所了。
“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说明,你为什么大半夜来找我。”他扭过头看着正慌乱的拽着下滑的床单的少女,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多了分烦躁。
大半夜来男人屋就算了,还穿成这个样。
啧——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不知道了,因为他被她的动作惊得没空细想。
她揪住床单后快步走上前。
她每迈出一步相泽就后退一步——毕竟只穿了睡衣的女学生在他屋,他任何一个动作都能构成不合理的接触。
如果被媒体看到了,估计第二天的头条就是‘雄英老师半夜带学生回屋’,想到这,他意识到还好麦克不在屋里,否则麦克的大嗓门早就替媒体昭告天下了。
不,如果麦克也在的话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接着他又否认。
仔细想想看,其实不论哪一个都不会好,只不过麦克在的话,要报道的内容是从一名教师改为两名教师罢了。
在她焦急的接近他,边走边说的时候,仍带着些许沙哑的声线将他从胡思乱想中唤出。
她急促的说着,又迈出一步:“那个人,真的和相泽老师说的一样,和我有关系。”
过于激动的同时,她的断句都出现了问题。
相泽也跟着后退了一步。
而且如果是平时的话,她大概能机敏的注意到相泽的情绪波动,但她现在已经被那个梦传递出的信息搞得心慌意乱。
“之前就有过两次,我以为只是梦而已。”她的声音有些快。
相泽的后背已经撞到了门上,意识到无路可退,他后背的肌肉陡然收紧,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纯棉衣料侵入体内,他低头盯着赤着脚踩在柔软地毯上的少女——还好她距离他一个身位时停下来了。
“你之前梦到了什么?”这是安全距离,这么想着,他在心里松了口气,也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死亡。”她干涩的说。
他注视着眸光不住闪动的少女,徐徐善诱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一个人,杀了我。不,是杀了那个人。”她下意识的隐去了灯矢的信息,她知道自己很卑鄙。
于是她闭上眼,隐藏起眼底的愧疚,想转移相泽关注的重点:“这是之前一次梦,但这并不重要。”
相泽感觉出她有隐藏信息,皱了皱眉,但没在现在逼她说出来,他顺着她的话问:“这一次是怎么回事?”
“我听到她说了,她说如果要杀死她的话,必须杀死本体的我。”
相泽还未开口,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麦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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