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黑暗。
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黑暗。
漫长的时光从身边缓缓流过, 不知过了多久,它看到了前方有一团光,耳边听到了温柔的呼唤。
你有什么愿望吗?
声音温柔的, 不像此界之声。
也不似人类之音。
有的,我的愿望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加拉哈德泡的提神又美味的红茶, 苦涩中带着一丝香气。
“妈妈什么时候醒呢?”
她听到一道天真柔软的声音询问着某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这样摆下去,她这样双手放在胸口, 四周摆满了白色的花朵,完全可以送进教堂找神父念悼词,然后被熟悉的人围着送上花圈。”男性的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 带着股莫名的超脱世俗的语调说道,“就像死……啊,杰克不可以打爷爷的。”
爷爷?
“妈妈没有死, 妈妈还活着,她还是会拥抱我的温暖的妈妈。”
“只是说像而已……啊。”男声带着困扰,又一次制止道, “杰克,都说了不可以打的。”
女孩没理他,又靠近了她。
轰冰乐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滑过她的手臂, 然后贴到了腹部。
她小声嘟囔着:“妈妈, 一定要醒来啊。温暖的, 温柔的, 夸着杰克可爱,爱着我们的妈妈。”
女孩边说着,边轻轻的哼起了一只陌生的小调。
明明是第一次听,她却觉得无比熟悉,像是每夜入睡前有人在她耳边哼唱着的摇篮曲。
轻快婉转的音调如群鹿踏过原野,清风拂过绿叶,山泉划过石子。
然后悠扬的曲调渐缓下来,慢慢的在她面前展开了一幅古老的画卷。
她的灵魂穿越了数千年,回到了那片神秘还未褪去,神明与人类共存的年代。
飞过城池,跨过山谷,在广阔的天际翱翔——最后她随着风进入了一片葱茏绿林。
拨开了挡在面前的灌木悄悄接近,她睁大眼,看到了一副美丽的景象。
静谧的树林中,两个身影紧紧的挨在一起,午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细碎的落下,金色光斑在他们身上摇晃着。
绿发的美人脸上没有表情,他低着头,垂眸看着浅浅呼吸的孩子,眼中带着怜爱和哀伤,柔软的绿发落在他秀丽的脸庞上,他抬手将长发拨到耳后,然后轻抚着在趴在他膝头沉睡着的白发孩子。
她听到他轻喃着。
[你是……母神赐予我的?不,你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因我而生的吧……]
[因为要融化了,所以在濒临死亡时诞生出了自己的意识……是想要活下去吗?]
[你是从雪中诞生的,被人制造又被人抛弃……不,只是被忘记了。]
[真是可怜,但既然活下来了,那么不能没有名字……既然这样,那么你就叫……]
他轻笑着。
就叫——
她倏然睁开眼,大脑中残存的只有一声轻喃[就叫冰吧]。
这是她的名字。
她怔怔的望着没有任何颜色的天花板,眼泪无缘无故的涌出,顺着眼角落下没入发中。
是谁在呢喃。
又是谁在轻笑?
是谁——
“你醒了,妈妈!”杰克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敏感,所以她一睁开眼杰克便感知到了。
趴在她腹部的银发女孩迅速的抬起头,眼中闪动着欣喜的光芒,在看到她眼泪的一瞬间,女孩疑惑的凑上前,“妈妈,为什么并不哀伤,却还在哭着?”
她撑起身子,抬起手擦了擦眼角轻声说,“大概是看到了美丽的景象。”
是什么呢?她不记得了。
但那一定是,遥远的时空中,最美丽的景色。
她被女孩轻轻抱住,柔软的身躯嵌入她的怀中。
她也抬手拥住小巧的女孩,就这么环了两三秒钟,她才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摸着怀中银发女孩柔软的头发。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请问你们是谁?”
她能感受到这个女孩还有站在墙边的白发青年和她之间的联系,因为已经习惯了和加拉哈德他们,所以这个女孩和白发青年待在这里,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说起来,他们是什么时候被召唤出来的?
她还未问出,女孩便撒着娇回答着她之前的问题,稚嫩的声音带着满足。
“我们是杰克,妈妈,能见到你实在是太高兴了。”
我们……?妈妈?
她虽有疑虑,但没有流露于外,仍轻柔的抚摸着小姑娘的后背,“很高兴见到你们,杰克。”
“嗯。”女孩从她怀里抬起头,清秀可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妈妈饿了吗?”
“有一点……”
“那么我去要吃的。”
女孩行动力很强的从她怀里钻出来,蹦跳着打开门跑出去,黑色的斗篷像是羽翼般在她身后挥舞着。
她歪了歪头,看向沉默至今的白发青年。
青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微微动了下、身体,“Servant,Lancer,真名迦尔纳……原本是这样介绍的。如今称呼我为迦尔纳即可,请多指教。”
他说话间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就连神色都是冷冰冰的……感觉不太好相处啊。
她苦恼的想,但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却莫名的有股冲动,想要喊这位名为迦尔纳的先生……爸爸?
不不,这是不行的,太不合理了,而且对他而言太不礼貌了。
这么年轻的男士,怎么能失礼的喊他爸……
“可以哦。”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青年出声,“叫爸爸是可以的,在阿周那面前你不都是这样叫的吗?”
“………………”
感觉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且……迦尔纳,阿周那?他们都是印度古代叙事诗《摩诃婆罗多》中的人物吧?
印象中《摩诃婆罗多》的主角大概是阿周那,而迦尔纳是作为敌人一方出现的人物。
他们虽然是敌对关系,但实际上确是兄弟……
……等等,在阿周那面前叫爸爸?
她做了什么???或者说以前的她做了什么???
迦尔纳不是未婚吗??他怎么就有她这么大一个女儿了??
不对……她爸不是安德瓦吗?
那迦尔纳是她爸,安德瓦也是她爸……
不可能啊!!!
在她混乱之际,他出声,“你在想什么我看的出来的。”
虽然不是完全知道她想的,但‘贫者的见识’这一固有技能可以让他看透人的本质,他能多多少少猜到她的想法一部分是这个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她表现的太明显了。
“对、对不起!”她顿时停止了脑补。
原来他真的知道她在想什么啊……
“没关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坦诚的道歉、你在脑海中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的剧情还是让我感受到了一丝丝的不适。”他这种说法很容易让人误会他在生气,但迦尔纳俊秀的脸上仍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平铺直叙的说着自己的感想,“我很想说出与你度过的时光,但是很抱歉,这并不在我可以叙说的范围内。”
“啊……嗯,没事的!看到迦尔纳我就觉得很安心,不能说也没关系的!”
“安心吗?”他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她却听出了声音中淡淡的喜悦。
“嗯!”轰冰乐点着头,蹬上放在床边的鞋,“话说回来,爸……迦尔纳,你们为什么回应我的召唤?”
他对于她不能叫他爸爸有一点遗憾,但仍调整状态认真的回答她的问题:“是这样的,你在晕倒之前想着‘如果我可以把休息室的冰也抵消就好了,但是我没有火焰个性。’,我想你大概需要我的火,所以我就出现了。”
“所以现在隔壁休息室里的冰块已经没有了,恢复正常了吗?”她抬起头,欣喜的说。
白发青年冲着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这样,但又不是这样。”他如是说着。
她穿上鞋子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英雄服。
她起身时,白色的花瓣从她身上落下,她看了看摆了一床的白色花瓣,再看看被揪秃的花枝可怜巴巴的戳在花瓶里。
刚才她闻到的味道就是这个吧……应该是杰克无聊把花瓣都放到她身上了。她想。
屋里面没有表,手机还放在更衣室,她摸了摸小腹估算着。
从肚子的饥饿程度来算,应该过去了十个小时以上了,这段时间她都在休息室里待着吗?
说起来救灾活动进行的怎么样了……既然潮爆牛王没把她安置到临时宿舍,就说明他还没从现场回来吧……
话又说回来,迦尔纳的前半句话是十分完美的危机解决的讯号,但后半句让她有些困惑。
……而且莫名的觉得不安。
注意到了她眼中的不安,青年低下头,蓬松的白发像是被水打湿一样,蔫巴巴的垂落下来,“我不能撒谎的,但是现在十分想撒谎,可是这事关着我的尊严和你的脸面,所以——”
他拐弯抹角的说出了一长串,远远的绕过了核心问题,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他带着她来到了隔壁的休息室。
迦尔纳打开门后,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这是……
面前原本完整的墙壁被生生破开一个大洞,潮爆牛王事务所面对着的正是那片被烧毁的街区,她看看矗立在对面的,外层一片黑色灼烧痕迹的大楼,再看看休息室里的,彰显着‘我维修起来很贵’的特殊材质的墙壁,顿时觉得凄凉无比。
她盯着中间空了一块的焦黑墙壁,说不出话。
在他们进来时,墙壁边缘的瓦砾在迦尔纳打开门时晃动了一下,然后还坚强的停留了一瞬,几秒钟后的现在,瓦砾不堪重负的从上面坠了下来,落在了地板上,咕噜噜的滚了几圈后碰到了她的鞋子,像是在对她说。
——醒醒,该交钱了。
“我想要把这里的冰都消除掉,于是我对着这里面的冰颂出了我的宝具名,‘梵天啊,覆盖……’”他的一只眼睛微微变红,从里面散发出极高的热度。
轰冰乐扭头下意识的就喊道,“停停停迦尔纳我知道了!不用再演示一遍了!”
“嗯,我没打算放宝具的,这点我还是有数的,所以,就是这样——”他指着不停的吹进冷风的大洞,神情十分的正直,“我的宝具穿透了这面墙壁,几栋大楼,威力稍微减弱,然后就打中了据说是纵火犯和爆炸犯的男人。”
看看这个洞!你真的有数吗!!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她抬手扯住在他肩膀上飘摇的毛领,下意识的捏了捏,满脸惊恐:“死了吗!?”
“没有,被打中前他还像是刚被投上岸的活鱼一样蹦着,被打中后他像缺水的活鱼一样抽搐,那位穿着连身牛仔服的先生告诉我,他的情况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其实只是他自己把自己吓昏过去了,他的防护罩已经抵消我攻击的威力,剩下的余波其实没有多大伤害。”
听完他的解释,轰冰乐松了口气,还好敌人只是自己吓自己,她还以为必死无疑了。
“多亏了你很弱,所以我放出的宝具威力也不是很大,没有杀掉那位敌人先生真令人高兴。”他真诚的说。
轰冰乐:“……”
好像哪里不对,但好像他说的又没有错。
算了,只要人没死就行。她很好的适应了迦尔纳的说话方式。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这么说他算是立功了?
可是墙上的洞……她看着眼前被暴力轰破的空洞,从洞里往外往下去,还能看到熹微的晨光洒在焦黑的地面上,再抬起头,正对着她的大楼墙壁上有和潮爆牛王事务所休息室墙壁上如出一辙的洞,一看就是一家拆迁办搞出来的。
她不由得一阵胃痛。
维、维修费……感觉会很贵的样子,得、得多少钱啊……
她的大脑飞速转动,各项材料费在脑内罗列出——然后她的大脑也不堪重负的宣布罢工。
等账单下来再说吧……
她捂住自己的胃,放弃了思考。
她呼出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后,接着突然想起杰克的话。
“说起来,迦尔纳。”轰冰乐问,“杰克为什么叫我妈妈,而且她……为什么自称我们?你知道吗?”
“知道的。”青年看她一眼,抬手把她脑袋上翘起的发丝抚平,声音依然平淡,“她自称开膛手杰克,并有着开膛手杰克杀人的记忆,但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开膛手杰克,她自己也说不清楚。”[1]
“但我所看到的杰克,是被开膛手杰克杀死的娼、妇们的……未出世的孩子的集合体。”迦尔纳回过头,和她一起看着捧着饭盒冲他们无忧无虑的笑着的女孩,“大概是没有感受过爱就死去,所以她深深的渴望着爱。”[2]
她不作声的看着喊着‘妈妈’跑过来的女孩,接着脸上扬起了与往常相同的笑容。
“杰克。”她对女孩伸出手。
迦尔纳低头说:“当然,回应她是可以的,但要小心,她也许想钻进你的肚子。”[3]
轰冰乐:“……”
请不要一本正经的讲恐怖故事!!!
“妈妈,给我饭的人说里面有菜和肉,要好好吃光!”
女孩丝毫不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依然愉快的小跑过来。
“好。”
尽管迦尔纳一本正经的讲了个鬼故事吓到了她,但她面对这个女孩时仍温和的笑着。
在即将接近她时,一阵风从破碎的洞中吹进来,扬起了遮住银发女孩白皙双腿的黑色斗篷,轰冰乐看到了她斗篷下健康白嫩的大腿和只被一条丁字裤粗略包住的下、身……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接着她发自内心的喊道:“杰克!!妈妈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女孩子穿裙子时要穿打底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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