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杨思恬并不清楚自己母亲是什么地方的人,因为是打她生下来之后,家中就没人和她说过这件事,杨思恬一直以为母亲娘家比较远不方便什么的。

    虽然有些好奇逢年过节的时候为何都不去娘家那边做客,但是她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也就没有问。

    结果现在来了人她就傻眼了。

    杨思恬打开了大门,身后的人从马车上下来,被人搀扶着进了她家中。在左右环视之后,她的眼睛就湿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面转着圈,跟着坐到了杨思恬收拾出来的小板凳上。

    “您找我娘是有什么事吗?”杨思恬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家中太穷,没茶。

    她说话的时候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眼前的女子被人伺候着摘下了帷幔,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杨思恬手中的茶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溅出来的水烫了她的脚。

    “呀!”那女子刚打算说话就看到了这一幕,连忙指挥着人将茶壶捡起来,又将杨思恬扯过来,一脸的焦急:“怎生如此不小心,可有事?”

    “没事……”杨思恬的声音轻轻的,几乎没有过脑子,而是利用本能在回答。

    眼前这张面带焦急的脸实在是太眼熟了,眼熟到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天天几乎都能见到。

    “没事就好,你这孩子……你要吓死我!”

    卫毓秀这才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有了姐姐的消息却来晚了一步,若是连姐姐唯一留下的孩子都出了事情,她真的是不会原谅自己。

    经过一番事情之后,不管是杨思恬还是卫毓秀都放松了不少,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有些私密,卫毓秀就让人出去到门外守着。

    因为她的这一番动作,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杨思恬又一次紧张了起来,卫毓秀发现了这一点,她笑了一声,“好孩子,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杨思恬当然知道她没有恶意,让她感觉到紧张的,是卫毓秀的脸。

    “二十五年前,我和姐姐家道中落,被从小带大的奶娘卖到了人贩子手里,又被人贩子带到了日月山庄。四年后,姐姐得罪了当时的如夫人,被下令打杀。”

    卫毓秀开口说道,她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泪光,“我那时候跟着大小姐出了趟远门,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我发疯一样的去乱葬岗找人却怎么都找不到。”

    “这么多年,我都以为姐姐去世了。”

    “直到几个月前,有人告诉我说在这里发现一个与我长得差不多的人,我便有了些心思,找了过来。”

    卫毓秀叹了口气,其实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怕是面容相貌相似,却毫无关系的也是有的。可她寻找姐姐已经成了一种执念,虽然在知道这姑娘母亲去世之后她有些担心,就怕这只是个相似的人而已。

    然而当她真正看见杨思恬以后,她就确定了这一定是姐姐的女儿。

    也许是融合了父母面容的相貌,杨思恬并没有长得很像她姐姐,但是很奇怪的她就是认定了对方就是自己的外甥女。

    “夫人,虽然您说的极有可能是我母亲,这张脸……”杨思恬摸了摸脸,“但是您就没有想过,会有认错的可能吗?”

    “我想过。”卫毓秀一把抓住她的手,坚定不移的开口,“但是你就是我姐姐的孩子!”

    她看见杨思恬面露疑惑,干脆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玉佩——确切的说,那是半块,月牙形参差不齐的,一看就像是从一块完好的玉佩上硬深深掰下的一半。

    “我看见你腰间的玉佩了!”

    当初她和姐姐从家里被赶出来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拿,就算拿了也被乳母贪了去,包括她自己的那块[毓秀]。

    在被卖给人牙子之后,姐姐掰开了属于她的[钟灵毓秀],一半给了她。就怕两人会被卖到不同的地方,到时候连寻都寻不到对方,结果上苍保佑她们被卖到了同一个地方。

    这两块玉牌就被她们同时贴身放着,没有再拿出来过。

    杨思恬看着那块明显能够和她腰间那块玉佩合上的玉佩,哑然失语。

    窗外的雨渐渐的停下,只是上头依然黑云密布,一副时不时就要下雨的样子。

    又少顷,日头露出了云面,撒了一地日光。

    杨家紧闭的大门从里被人打开,杨思恬将人送到大门口,“天色也不早了,小姨,你行到镇上找家客栈歇歇脚吧,明日再启程回去也无妨。”

    卫毓秀一双眼眼角通红,紧紧抓住这个失而复得的亲人,“你真的要待在这里,不和我一起走吗?”

    “不了。”杨思恬再一次拒绝了她小姨的好意,“左右你已经给了我通行卡,若是我想你了,便去日月山庄叨扰小姨。”

    “你这孩子……”卫毓秀笑着拍了她一下,“这怎么能说是叨扰呢,小姨欢迎你都来不及。”

    “那我就先走了,记得来看我。”卫毓秀是真心喜欢杨思恬这孩子,她自己前头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体,膝下只有君雅一个,偏偏她一个女孩子活成了男孩的样子,骤然遇到这么乖巧的侄女,卫毓秀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小姨你路上注意安全。”杨思恬开口说道,看着人被扶着上了马车,随后消失在她的眼前。

    她定定的看着,许久才叹了口气,回到了家中。

    其实在卫敏秀让她跟着一起走的时候,不可否认杨思恬是动了心的,当然,并不是像她所说的那样长住。

    去日月山庄小住一下也是可行的。

    毕竟那张脸,她是真的已经三年整没有见过了。

    果然不愧是姐妹,和她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然而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同意。

    就算真的是亲姐妹,这么多年没见的情况下,也应该是生疏的。更何况她娘亲已经去世,她们隔着一辈,去了日月山庄名不正言不顺,还不如隔得远些,培养下感情来的好。

    更何况……

    杨思恬看着她家小姨硬塞过来的绸缎布品,陷入了沉思:当年娘亲没有死,为何没有去联系小姨了?

    就冲这一点,她就不能随意跟着人走。

    甩着头将思绪抛到一边,杨思恬看着已经放晴的天空,从房间里拿了一幅绣画出来,搬了个小马扎开始绣东西。

    这三年来,家中没有其他收入,杨思恬需要买柴米油盐酱醋的银钱,都是通过自己刺绣得来的。

    好歹也是一份营生。

    等这个荷包绣好,她就再上山一趟,那会儿树上应该长满菌菇了。家中已经没有了米,倒是有点粗粮,去摘点野菜来做野菜菌菇馍馍也能对付两天。

    自从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之后,杨思恬生活是过的越来越糙了。

    当然,虽然和爹娘还在的时候不能比,但是村里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杨思恬也没到那么山穷水尽的地步。

    就是有些事情一个女子家家的做起来不方便。

    力气总归是没有男子大的。

    杨思恬想到这里,手中拿着的针在头发上磨了磨,然后低下头,飞快的穿针引线。

    她的刺绣手艺是跟着娘亲学的,论手艺整个安县也找不出比她娘亲更厉害的绣娘,杨思恬将这个手艺学了个十乘十,所以才能在爹娘骤然去世的这些年里,将自己养活。

    只是她一直记得娘亲说的话,不能因为刺绣赚钱就耗费自己的眼睛,所以她接的都是一些小活,像那种大件也不过半年接上一回。

    相当于是干一票吃半年,积蓄还会有剩余,所以其实杨思恬确实是不缺钱。

    本身就已经是午后,又下了一场雨,杨思恬还被她家小姨拖了一下,其实日头出来之后能让她绣荷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后她一个荷包都没做完,天已经黑了。

    杨思恬:……

    天黑了她就不想出门了。

    算了明日再去吧,左右家里还有一顿剩饭可以吃一下,明儿个起得早,指不定还能去看看她爹挖的陷阱里有没有兔子野鸡呢。

    屋檐下的女子收拾着东西,一边想到。

    于是这天杨思恬就没有再出门,只等第二天起个大早。

    和她的悠闲相比,陆雅河过得就比较悲惨了。

    他的身体好不容易能动了,正好雨也不下了,他从布下爬出来,站在原地辨认了一下方位,顺着小路一路往深山里走去——当然他以为那是往山下走的路就对了。

    虽然想知道那个帮了他的女人是谁,但是他现在身负血海深仇,无法报恩就算了,若是被追杀他的人发现,怕是性命不保,还是先行离开为妙。

    只是当他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之后,才发现了不对。

    他是挑着地方往山下走的,为什么他走了这么久,反倒是越来越深了?

    天渐渐的暗了下去,陆雅河握紧了手中的伞,裹着大衣找了一棵大树靠着,眯着眼睛开始辨认方位。

    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总觉得他是在往深山里走,而不是去往外面。

    哪怕他只是个男儿家,也知道在入夜的时候绝不能待在山里,记得他爹爹说过,二姨就是因为在山中过夜才会被虎狼伤了。

    看着眼前越来越黑的景色,耳边传来不知狼嚎还是什么的叫声,陆雅河小小的身板紧紧靠在树上,越来越紧张之下连耳力都好了不少。

    他能够清晰地听到,身后咔嚓咔嚓被踩过树枝的轻响。

    他被吓了一跳,根本不敢朝后看,陡然间跳起来就往前跑,慌不择路的寻了个方位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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