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在迷迷糊糊中听见外婆的声音:“小岚, 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几点了?”
外婆指了指外头的太阳:“已经十一点多了。不按时吃早餐对胃不好, 赶紧起来吃饭。”
又道:“跟小柔学着点,早点起。”
宋柔今天起晚了, 倒不是她为了装宋岚故意起得晚,她是确实没睡醒。
昨天下午发生的橘子园里的事令她失眠了。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顾修然压在她身上的画面。她翻来覆去, 怎么也没有办法把他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
她到现在都能感觉到他抵着她的时候,那又热又躁的呼吸声。
她没经历过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 连宋岚经常发给她的小黄文都没点开看过。一下子来个这么刺激的, 她有点消化不了。
一想起来就觉得耳热,喉咙也有点发干,一夜跑厨房喝了好几次水,能睡好才怪。
宋柔吃好早餐看了看时间,才十点钟,并不是外婆说的, 都十一点多了。做家长的最喜欢夸张了。
外婆正在厨房做橘子蜂蜜, 转头问道:“小岚, 有男朋友了吗?”
宋柔蹲在餐椅上玩手机游戏, 百忙之中答道:“没有, 不急。”
她其实蹲的腿都酸了, 游戏也不好玩。她实在想不明白, 为什么姐姐会经常喜欢蹲在椅子上玩手机, 她为什么不能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她屁股上是长钉子了吗。
为了不让外婆起疑心, 宋柔也只能乖乖蹲在椅子上。
外婆正在切橘子皮,拿着菜刀就过来了:“什么不急,外婆年纪大了,你跟小柔这一个个的,都不肯嫁,外婆走也走的不放心啊。”
宋柔往躲了躲,做出夸张的表情:“嚯,那也不至于砍人吧。”
外婆重新回到厨房,咔咔咔地砍橘子皮去了。
宋柔从院子里出来,站在门口休息了一会。
有人走过来说了句:“你是宋柔还是宋岚啊?”
宋柔转头,看见住在隔壁的邻居,笑了笑:“我是宋岚,我妹这周没回来。好久不见啊,蕊蕊。”
程蕊蕊将手上的竹筐放在地上,走过来说道:“听说你当了警察,好厉害啊,宋柔怎么样,她还好吗?”
宋柔笑了笑:“挺好的。”
她看了看程蕊蕊手上的竹筐:“你是去摘橘子吗?”
程蕊蕊:“不是,我刚从我舅妈那回来,送了点橘子过去。”
宋柔从院子里搬出来两个小凳子,两人多年不见的小伙伴坐在门口聊天。
宋柔倒了杯茶递给她:“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了?”
程蕊蕊个子矮小,经常被人欺负,她父亲去世的早,加上妈妈名声不好,上学的时候被同学排挤,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
她喝了口水,抬头笑了笑:“我没什么学历,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现在在一家餐厅当服务员。”
程蕊蕊从竹筐里拿出来一束野菊花:“我在路上采的,送给你。”
这黄色和白色两种颜色的花儿簇拥在一起,花瓣重重叠叠,在绿叶的点缀下,一片生机盎然,比城里花店里卖的还要鲜艳美丽。
宋柔接过来,笑了笑说道:“谢了。”
两个童年的小伙伴越聊越投机,不可避免地谈到感情上的问题了。
宋柔说自己没有男朋友,程蕊蕊不信:“你长得这么漂亮,工作又好,是个警察呢,怎么可能会没有男朋友。”
宋柔问道:“你呢?”
程蕊蕊声音低了下去,再没了方才的欢声笑语:“谁会看上我呀。”
“我个子矮,长得也不好,没学历也没钱,名声也不好。”
从小到大都没有男人追求过她,她缩在角落里,像是被爱神遗忘了的一个人。
她渴望爱情,可爱情从未如期而至过。
程蕊蕊文化程度不高,却是个极浪漫的女人。她喜欢将自己最喜欢的泰戈尔的诗写在喷了香水的粉色卡片上:“无垠的沙漠热烈追求一叶绿草的爱,她摇摇头笑着飞开了。”
宋柔看着手上热烈开放的野菊花:“会遇到的,每个人都会遇到喜欢自己的人。”
程蕊蕊笑了笑:“那借你吉言了。”
她抬起头来,拿手挡了挡太阳光,眯着眼睛看着不近处的橘子园。
同村一个比她们大好几岁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过去。
男人穿着一件已经被磨得发白了的军绿色中山装外套,黑色运动裤,鞋子上满是泥土和灰尘,肩上背着一个布包,里面是建筑工具。
他已经三十好几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原因很简单,他家里穷,没读过什么书,左脚还有点跛,走起路来一脚高一脚低,非常不好看。
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程蕊蕊喊了声:“哎,刘立军。”
刘立军听见,回过头来笑了笑。
程蕊蕊起身,从竹筐里拿出来几个橘子,跑过去塞在刘立军怀里:“给你橘子吃,我自己摘的,可甜了。”
平常没什么女人愿意跟他说话,刘立军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腼腆地站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劲地裂开嘴傻笑。
程蕊蕊:“听说你在市里打工,干什么活的?”
刘立军低头瞅着地面,看见脚上的鞋子破了个洞,他觉得窘迫极了,又没法躲,只能任由那块洞越来越刺眼:“我在工地,做泥水匠。”
他转过身去:“我先走了。”说完就走了。
这样鞋子上的洞就不会被人看见了。
他边走边把得到的橘子放进布袋里,手上留了一个,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一直到消失在拐角,宋柔都没看见他舍得剥开吃掉。
程蕊蕊坐回原来的凳子上:“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可能要光棍到老了。”
“宋岚,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宋柔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顾修然,她笑了笑:“不知道呢。”
程蕊蕊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对我好会保护我的那种吧,反正不会是刘立军那种的。”
他年纪大了点,穿的邋遢,性又闷,也很穷。
程蕊蕊继续说道:“昨天晚上不是下雨了吗,我在我舅妈那回不来,一个好心人给了我一间房住。真好啊,要是人人都像那个人这么好就好了。”
明明她是去送橘子的,舅妈却连一把伞都不肯借给她。
宋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剥了个橘子递了过去。
程蕊蕊接过来笑了笑:“我走了,一会该吃午饭了,下午还得回市区上班。”
她又瘦又小,背着大大的竹筐,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她是孤独的,可她又是极其热烈的,那明黄色的外套如向日葵一般绽放。
中午吃好饭,宋柔拉着行李箱走出村口,远远看见顾修然的车停在路边。
他靠在车边,看见她,迎过去,帮她拉着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
宋柔坐上车:“你等很久了吗?”
顾修然发动车子:“没有,我刚来。”
她转头看着他:“你昨晚没回去?”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
他这个人,即使是冬天,也是每天要换一套衣服的。
顾修然点头,将自己在青山养殖基地查到的事情告诉了宋柔:“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你姐姐的消息了。”
宋柔问道:“陶教授竟然也在青山养殖基地,怎么会这么巧?”
顾修然:“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情愿过来,是陶维维硬缠着他过来的,吵着要看金蛋。”
宋柔:“不管怎么样,陶教授突然出现在事发地点,这太可疑了。”
顾修然点头:“董局的人暗中跟着了。”
他转头看着宋柔:“别担心,宋岚就快回来了。”
宋柔:“谢谢你。”
顾修然勾了下唇:“你打算怎么谢,以身相许吗?”不可避免地,两人同时想到了昨天在橘子园里的火光四射一触即发。
宋柔红了脸:“我姐姐说了,我要是找男人,首先就要先过她那一关,得她点头了才行。”
顾修然从口袋里拿出来那张卖身契:“我们姐都把你卖给我了,你说她同意不同意。”
他怕经常拿出来会把纸张磨坏,给加了层薄薄的塑封,以便永久保存。
宋柔看着顾修然:“那是九年前。后来你突然消失,不告而别,我姐姐可是恨死你了,每天都要骂一骂的,现在的你在她心里就是个玩弄了她妹妹的渣男,你说她还同意不同意。”
以前,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的心情不好,姐姐看见,总要把顾修然的名字拖出来狠狠骂一顿,所有的锅必然都是顾修然的锅。
顾修然终于意识到,他本来一帆风顺的追妻之路怕是要遇上一只凶猛的拦路虎了。
如此一看,他的情况并不比赵航乐观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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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顾修然敲了敲门,看见宋柔家的门打开。
她今天穿着一件粉色大衣,里面是白色的薄毛衣,下身是灰色裤子,白色鞋子,肩上斜跨着一个白色的包。
长长的卷发垂下,海藻一般铺在肩后,像探出水面晒太阳的小美人鱼。
这很宋柔。
顾修然帮她将额前的碎发往耳朵后面撩了撩,笑了笑说道:“恭候多时了,公主殿下。”
说完伸了伸自己的胳膊,她并没有挽上去,朝着电梯走去了。
顾修然上午前两节有课,他先把宋柔送去了市局,又回了政法大学。
临走前,他对她说道:“宋柔,你要记住,你是宋柔。”
宋柔点了下头:“记住了。”
顾修然从后座拿过来一束大红色的玫瑰花。
宋柔接过来,放在鼻端闻了闻:“这上着班呢,你送花干什么。”
他就是让其他人知道,她是名花有主的。
宋柔抱着一束玫瑰花,来到刑侦一队办公室。
邵其峰正在啃手抓饼,看见站在门口,还双腿并拢,抱着一束花,眼神温柔带着点羞涩的宋柔,吓得差点噎住,赶忙抓了杯水喝,一边咳一边说道:“岚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他站起来,走过去,抬手就要往她额头上摸:“别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吧。”
宋柔往后退了两步,躲了过去:“没发烧。”
邵其峰听见这又柔又软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鸡皮疙瘩掉了满地,他往门外看了看,确定没看见跟拍的摄像机什么的:“不是在玩整人游戏?”
蒋星星吸着豆浆从电梯里出来,看见门口的宋柔和邵其峰:“怎么不进去,堵门口干什么。”
“呦,岚姐,今天是要相亲去吗,怎么穿成这样,粉的,白色,跟公主似的,哈哈哈哈。”
他光顾着哈哈哈哈了,嘴里的豆浆不小心喷出来了一点,几滴溅到了宋柔的大衣上。
蒋星星心想,完了,他得被宋岚给掐死,于是赶紧求饶:“山风兄,看在小弟尚且年幼长得又很帅气的份上,饶命哪!”
宋柔抱着玫瑰花,温柔地笑了笑:“没事的。”
蒋星星抓了抓自己的耳朵,盯着宋柔的脸使劲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同样一脸震惊的邵其峰。
宋柔走进办公室,将玫瑰花放在宋岚的办公桌上,到处找不到可以放花的花瓶,她转头问道:“请问,有花瓶吗?”
请问,还请问,要不要这么装。
邵其峰将一个闲置不用的水杯拿了过来:“您请用。”
他的语气和动作不自觉地被宋柔传染地变得温柔了起来,恶心得蒋星星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了。
邵其峰把所谓的花瓶递给宋柔,转头就去跟蒋星星商讨对策了。
邵其峰小声说道:“我寻思着,岚姐是不是摔到脑子了,要不还是打120吧,做个脑部CT什么的,也放心一些。”
蒋星星:“也不一定是脑子坏了,可能是演的,她在挑战我的演技。”
邵其峰鄙视了他一眼:“你那个破演技也值得去挑战。”
蒋星星往宋柔那看了一眼:“是不是演的,一试便知。”
邵其峰:“行,我看好你。”他准备坐在旁边看戏,只要蒋星星动手,一准会被宋岚一顿揍,这可太令人幸灾乐祸了。
宋柔将花束修剪了一下,插在所谓的花瓶里,回头问道:“赵队还没来吗?”
等赵航一来,她就对众人宣布自己的真实身份,再齐心合力去找姐姐的下落。
蒋星星走过来,抬手就要去握宋柔的肩膀,按照宋岚的一贯招式,她反身就能把握住他的胳膊把他压在地上一顿揍。
他的手刚一落下来就听见一声哼:“哎,疼。”
蒋星星赶紧松了手,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要不是岚姐脑子坏了身体也坏了,就是他突然练成了某种神功,这一掌就制服了市局第一女魔头。
宋柔转过身去,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委屈道:“蒋星星,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语调又是柔软的。
蒋星星往邵其峰那边看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雾水。
他们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不是岚姐疯了,是他们自己疯了。
宋柔又问道:“赵队什么时候来,一会我有话要对大家说。”
邵其峰转头打了个电话给赵航:“赵队,您在哪呢,赶紧来办公室。”
赵航还在路上堵着,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邵其峰看了宋柔一眼,握着手机走出办公室:“我觉得岚姐不大对劲,您赶紧来。”
赵航听见宋岚的名字,问道:“怎么不对劲了?”
邵其峰:“不知道,就是很奇怪。”
赵航:“怎么奇怪了?”
邵其峰:“突然变得很有女人味,说话嗲兮兮的,令人无法接受这个美好的现实。”
赵航想起周五晚上他装在宋岚家的窃听器,那对着空气诡异又奇怪的自言自语。
他说道:“我马上到。”
邵其峰挂了电话,走进办公室:“赵队说他快到了。”
二十分钟后,赵航将车子停好,连电梯都没乘,直接跑着上了楼。
他走进刑侦一队办公室,一眼就看见坐在办公桌边安静看书的女人。
她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视线,抬起手把头发往耳朵后面撩了撩,还翘着兰花指,娘里娘气的。
身上的衣服也是,又是粉又是白,这要出任务,跟嫌疑人打架,地上滚一圈就得脏。
邵其峰和蒋星星聚在一起,一边小声讨论着什么,一边不停往宋柔那边看。
宋柔听见声音,转头看见赵航,从椅子上站起来叫了声:“赵队。”
赵航感觉这声音又熟悉又陌生。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里去。
宋柔走到门口,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对众人说道:“我是宋柔,宋岚的双胞胎妹妹宋柔。”
邵其峰和蒋星星同时张大了嘴巴,其他警员也是一副吃惊极了的模样。
只有赵航,他维持着靠在桌边的姿势,脸上的情绪并不外露,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的。
邵其峰走过去,试探着说道:“岚姐,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赵航一个眼风扫过去,邵其峰立马闭了嘴。
宋柔一五一十地将事件的起因和经过讲了一遍。
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插嘴,他们在听着一个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实。
宋岚出事了,那个身怀正义的警察现在生死不明。
最后,宋柔弯下腰来,对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姐姐的性命就拜托在诸位身上了。”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过脸颊,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拜托大家了。”
邵其峰最先出声,他张了张嘴:“岚姐她……”
赵航打断邵其峰的话,走到宋柔面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拽着她往外面拖:“宋岚,少他妈给老子演戏了。”
宋柔感觉自己的胳膊传来一阵疼痛,他抓的太狠了,隔着毛衣,他的指甲都险些要陷进她的皮肉里,像是要把人捏碎。
他看了她一眼,沉着脸说道:“跟我去训练室。”
蒋星星看着赵航把宋柔拖走,转头对邵其峰说道:“赵队为什么不信。”
邵其峰叹了口气:“赵队不是不信,是不愿意信。”
宋柔一路被赵航拖到训练室,她步子小,赵航走得又快,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跌倒。
训练室的同事看见这一幕,不了解事件的真相,还开玩笑地说:“赵队又要被岚姐打趴下了。”
赵航打开一间练功房,反手将门关上。
他松开宋柔,看着她说道:“宋岚,来,打试试。”
宋柔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抬头说道:“赵队,我是宋柔啊。”
赵航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撸了撸自己的袖口,弯下腰来,比划了几下,大声说到:“来。”
看她没有任何迎战的准备,他收起了拳头。
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包烟,扔了一根给宋柔。
宋柔隔空接住,并不往嘴里递,抬头说道:“训练室禁烟,要是被逮住,会扣奖金还要写三千字的检讨。”
赵航点了烟,吸了一口,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倒是清楚,你要不是宋岚,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宋柔看着赵航:“以前经常听我姐姐说起。”
宋岚最开心的事情之一就是对赵航的幸灾乐祸:“赵航那个傻逼在会议室抽烟被董局逮住了,三千字检讨。”
“赵航那个傻逼今天出任务的时候,被嫌疑人干翻了,糊一脸泥,哈哈哈。”
“赵航那个傻逼居然能在市中心带错路,还干什么队长,不如换我上。”
“赵航那个傻逼今天在训练室又被我揍趴下了。”
赵航对着宋柔喷了口烟:“少他妈骗老子了,宋岚她那么泼辣,狠得跟头母狼似的,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生死不明的绝境里。”
一根烟只抽了几口,赵航烦躁地摁灭烟头,坐在旁边的跑步机上,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女人。
她站在窗边,阳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层浅浅的柔光。
这身影,陌生地令人想哭。
赵航站起来,不死心地走到宋柔面前。
他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靠近她的唇,嘴里喃喃道:“岚岚。”
他还没开始动作,突然脸上一疼,狠狠挨了一巴掌。
宋柔气地转过身出去了。
赵航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一滴眼泪滑落,沾湿了蓝色的衬衫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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