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予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东林就打来了电话，说自己过来接他，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这么这个点就过来了？”
祈予看了一眼时间，诧异地问，“不是还有两个小时吗？”
东林嘿嘿一笑，“康哥说今天公司正好来了一位配音老师，您下午不是也要配音吗，他就提前跟人家打了招呼，让您去学两招，临时抱一下佛脚。”
“……就两个小时，能学到什么。”
祈予哭笑不得，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是哪位配音老师？”
“曾希文，之前给影帝宋成江配过音。昨天微博粉丝量刚破一千万，他家粉丝专门租了外滩的灯牌来庆祝呢，这事还上了热搜呢。”
东林不乏羡慕地叹了口气，转头一看祈予陷入了沉思，连忙补充了两句，“不过排名不高，毕竟昨天热搜被您屠榜了嘛。”
“这有什么好提的。”祈予回过神来，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忘提点他，“这种话在我这儿说说就算了，出去少张扬，知道吗？”
“啊？……哦，知道了哥。”
东林摸了摸脑袋，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
祈予走进录音棚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正坐在话筒前、感情饱满地配某电视剧角色的台词。
他看了一眼，就冷冷地转开了目光。
曾希文长着一张五官深邃、能一炮走红的明星脸。
颜值作为基础，再加上磁性迷人的嗓音，他不红才怪。
祈予注意到他的台词本象征性地摊在一边，就垫着脚略微看了看：上面有批注，但是不多。不像他自己的台词本，皱巴巴地，上面还涂满了各种各样的荧光笔标记。
他们大概等了两分钟左右，曾希文就结束了手头的台词，他微微抬头，朝祈予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来，“让你们等久了，不好意思。”
“说那么屁话干什么。”
祈予冷着脸坐下，正想公事公办，就看见东林一脸受宠若惊，很不好意思地点头哈腰，“哎呀其实也没有等很久啦，倒是曾老师辛苦了，我这儿正好多买了一杯蜂蜜水——哎哟！祈哥你撞我胳膊干啥，疼。”
祈予：“……”
“来吧，不浪费时间了。”
曾希文淡淡一笑，当做没看见没听见，问道，“我们去隔壁吧，不耽误别人用录播室。对了，你台词本带了吗？”
“带了带了！”
祈予还未来得及回答，东林就已抢先一步把台词本递了过去，催着他进了隔壁的休息室，还很懂事地拍了拍他的肩，“祈哥，我下去抽根烟，您有事叫我啊。”
曾希文看着东林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随口夸了一句，“你这个小助理倒是挺机灵的。”
祈予撇了撇嘴，“不不不，东林就是点小聪明，那还是比不上您。”
“怎么，还记着我和傅衍一块搞砸了你和简宁约会的事呢？”
房间里除了他俩别无他人，曾希文放松地一笑，“那都多少年前了，而且你不也背地里掐了他不少桃花，真以为我不知道？”
“……”
被拿捏住短处的祈予浅浅地哼了一声，手指点了点桌面，不情愿地转移话题，“你哪儿那么多话呢，要教就赶紧教。”
“不着急。”曾希文从口袋里翻出一支笔，在剧本上圈出了一段感情比较丰满的台词，“你试试看念这一段。”
祈予探头一看，这段台词他昨天也特地复习过，心里有了那么几分底气，而且面前又是老熟人，怎么着也不能输得太难看，于是他认认真真地捧着本子把台词给念了一遍。
念完还满怀希冀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曾希文倒是一点也不留情，“嗓子太紧了，音色就显得很不自然。而且你发声的位置有点偏前了，更像是少年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公司对你的定位要求、导致你经常习惯这样说话，但是要注意的是，你要配的是一个22岁的成年男性，需要在刚才的基础上更加成熟一点。”
“再来说这个情感的问题，我发现你总是要在说完一句台词后才能进入角色，如果你遇到一个好导演，愿意等你调整情绪那还好。如果遇上一个脾气爆的，直接卡掉喊重来，那么多次的重复会消耗掉你的耐心。所以我建议在开麦前就把心沉下来，看着台词，慢慢地融进角色里。”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配音的练习了吧？基本功太生疏了，如果你的目标是偶像剧的话，那这些话就当我没说。但是如果你还有进军大屏幕和三金的野心，我建议你回家以后多练一练。”
“三金……”
祈予微微一愣，那一瞬间他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但是立马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浅浅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
“就是知道，所以才想看你走更好更远的路。靠青春吃饭能吃几年？等你三十几岁了，还要和小生去抢偶像剧的资源吗？”
“……知道了。”
祈予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才慢慢地说，“我会考虑的。”
之后曾希文又讲了很多配音时的一些小技巧，最大效率地来纠正祈予发音时的一些小毛病。等到两个小时过去、东林上来敲门的时候，祈予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脱离理论知识太久了，之前当红时通告又压得紧、根本没办法腾出进修的机会。现在他就像是一只快要干裂的海绵一样，碰到一点海水，就开始疯狂地吸收了起来。
曾希文道，“下次有空再教你吧，基本功不在于一时的功夫，得花时间、下力气去练。”
“这次算我欠你的人情。”祈予把台本递给东林，还带着点小别扭地低声说了说谢谢。
“可别，这就算人情了？那是你不值钱还是我不值钱？”
曾希文笑了笑，又不经意地提起，“你说你，这么多年也没一点长进……你还记得当初阿衍也选修了配音课么，当时咱们几个里，台词功底最好的就是他，连老师都夸他嗓音条件好，应该去当歌手的。早知道他现在位及金马，你就该早点去偷偷师……”
“别了。”祈予现在一听这俩字就头疼，“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谁也挤不到谁，不是挺好的吗？行了，你继续忙吧，我先走了。”
曾希文知道他看似温和、但其实骨子里又有一些固执，所以也就没再继续劝，只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
因为路上堵车的缘故，祈予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十五分钟。
他一进录播室，就看见里面站着乌央乌央的一群人，有配音导演也有执行总监，玻璃窗外还站了一圈‘路过’来凑热闹的公司职员，好奇地窃窃私语着什么。
祈予余光瞥了一眼，就看见上回在电梯前说他闲话的两个女职员，依旧站在门口，两人一手捧着一个咖啡杯，脸上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也顾不上旁人，先客客气气地跟导演等人打了招呼，“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迟到了一会儿，耽误大家工作了。”
“堵车么，在所难免。既然到了，就准备准备、开始吧。”
配音导演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听语气并不是开心。
之前他就听过一小段祈予的配音，说实话……不咋样。他有提议过另外请个熟悉的配音演员来，但是公司直接否决了，说预算已经超了太多，他也只好同意。
本来进度就比别的部门慢了一拍，还迟到了这么久……哎，还真是在热搜上挂了一天，这人就飘起来了。
“祈老师，您试一试一下麦克风，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没有的话就开始了。”配音导演把不满压了下去，朝祈予打了个手势。
他是个工作狂，只在乎自己的作品够不够出色和完美，其他的一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第一章第一节，开始。”
祈予开麦前喝了一口蜂蜜水，再加上又跟曾希文对了两个小时的台词，现在状况正是最好的时候。他略一沉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夹板上的台词，这一节是他所饰演的男主角无意中看见坐着时光机从天而降的女主，被吓了一跳。
把自己的心沉下来，慢慢地融入角色……
祈予回想着曾希文说的要点，缓缓地念出了第一句台词，“你是谁？”
……糟糕。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不对，按照剧本和人设来说，男主在这里的情绪应该更偏向好奇和惊讶，好奇的是女主居然是从天而降的，惊讶的是这个女孩子他很眼熟。
但是他刚才嗓子没开好，顿时就把这句话改成微微被惊到了的感觉，好奇消失得无影无踪。
坐在一旁的配音导演也渐渐地皱起了眉，他轻微地啧了一声。
“这句肯定要重录了。”
站在窗外的女职员抱着咖啡杯，笑了笑，“你说祈予非要想不开来录这个做什么，按他的水平，又累还讨不着好。估计今天他们要加班了。哎，走吧，没什么意思。”
另一位公司员工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认同，“我觉得刚才那句不错啊，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了，祈予应该还是努力练过的。”
“努力有什么用？这是工作，谁看你努力没努力？大家都是看结果的好吗？”
女职员翻了个白眼，隔着玻璃窗点了点导演的位置，“你看陈导的表情，他手都要抬起来了，这一句必卡无疑。花瓶果然还是花瓶，只会浪费时间。”
她话音刚落，果然陈导渐渐抬起了手，众人心领神会，正要等他发话，忽然听见坐在麦前的祈予抢在陈导之前、沉着地念出了第二句台词，“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句的语气完全变了，刚才的惊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严肃，但背后又带着好奇和捉弄的意味。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穿白色衬衫的青年，一手拿着书一手揣在口袋里，眼角含笑地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少女，刚才的那点小惊吓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存了点小心思，反过来捉弄面前的小女生。
声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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