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妙被叫进去问话时,人还有些发懵。
就见会议室里坐着一老一少,两人坐姿板正,一脸严肃,眼神锐利地在她身上打量一圈,年轻的开口讲明来意:“我们是政治部的,有人写信举报你以不正当手段谋得升职调岗,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薛妙心里腾起一股怒火,到底是哪个缺了八辈子德的举报她,不会又是徐晓丽那蛇蝎干的吧?交代你个头?一上来就定了调,认定她犯错,这是来调查还是来宣判的?
心里冒火,说话也不由带了些怒气,“团部组织征稿活动,我提交的建议稿得到领导一致认可,才被提拔当生活干事,哪里用了什么不正当手段?”
“别狡辩,你一个新来的知青,这才多久就从劳动第一线调到后勤岗位,你敢说这里没有猫腻吗?早点把跟你有牵连的人交代出来,我们可以酌情减轻对你的处罚。”
“再强调一遍我的调岗在我们驻地领导层那里是一致通过的,我觉得你们问话的次序弄乱了,你们为什么不先上山问问领导们?”
“一致通过?你们肖副团长怎么说,他事先并不知情。”
难道是肖锋举报的?薛妙当上干事后了解了些内情,嫌肖锋瞎指挥,顾宇宁做决策大部分时候都会避开他。
涉及上级的分歧,薛妙一时有些犹豫该怎么回答,今天时机也不对,上面组织生产大会战,驻地的主要领导都上山了,连中午饭都不会下来吃,没有领导佐证,这两人又是冲着她来的,她的辩解他们根本不会听。
一直沉默的那个年龄大的开口说道:“你先跟我们回师部进一步调查,至于其他人,今天是会战第一天,劳动不能受影响,我们随后会陆续找他们问话,放心,一定会给你一个心服口服的调查结果的。”
还要回师部?那里人生地不熟,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她呢,薛妙有些急了,不知道报信的找没找到领导,回来晚了,她可能真要被带走了。
会议室的门被大力推开,是得到消息的顾宇宁带着几个连长跟司务长还有知青代表进来了,见是这两个师部最顽固死板的人过来找事,顾宇宁嘴角挑起讥诮的弧度,“老冯,撇开我们直接审问我们团的知青干事,这事有些说不过去吧。”
叫老冯的暗暗皱眉,他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本来还想着趁人没回来把这小知青带走,回去逼她承认,好好利用这件事来打击下这帮外来管理层的气焰,这下有些难办了,懊恼归懊恼,还得开口应对:“有人举报你们团薛妙靠不正当手段谋得升值。”
脾气火爆的二连长第一个急了,一把抢过身旁宣传干事手中薛妙当初提交的建议稿摔在桌子上:“你们给我睁大眼睛看看,这么有才华的人我们提拔上来为大家做贡献,怎们就不正当了?”
老冯把稿子往旁边一推,“这我们可看不懂,”在进屋的人群里找了一圈,开口问:“怎么没看见你们三营长?”
屋里都是聪明人,立即想到了小薛是被写信诬陷走了陆鸣的关系才当上生活干事。
几个司务长也脑了,“我们营长在山上代替团长指挥人干活呢,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回头看看统计,吃的跟上来,营里这几天劳动效率提高了多少。”
几个知青也纷纷表示:“我们不怕多干活,领导在我们伙食上尽心,我们都特别感激,薛干事为让我们吃好点绞尽了脑汁,这样还被人冤枉,我们第一个不服。”
“有人举报我们当然得调查,我们又没说要给她定罪。”老冯辩解道,再也不敢提要带走薛妙回去调查的事。
屋里人据理力争,老冯两人草草败下阵来,临上车前还被顾宇宁逼出了举报信。
薛妙在旁边抻着脖子跟着一起看了举报信,这个写举报信的有意思,不想得罪最大的领导,看她跟营长直接汇报工作,隐晦地提出她走了陆鸣的关系,是陆鸣从中牵线她才当上这个生活干事的。信写得很有技巧,当然最后没有署名。
徐晓丽最爱好写思想汇报,薛妙在跟她同一办公室的宣传干事小王那见过她的字迹,跟这篇举报信的笔迹不一样,除非她会两种书写方式,以她那个智商可能性不大。那会是谁呢?肖副团长?他当了多年领导还能干出这么没品的事情吗?况且他要是写也不会绕过顾宇宁专对上陆鸣。
领导们随后专门调查了一番举报人,却毫无结果,这篇举报信在驻地成了悬案。
没查到人,举报的事情却不能姑息,顾宇宁难得地在学习会上开口发言,借着薛妙受诬陷的事给下面人上紧箍咒。大部分人单纯热情,一时都同情起薛妙来,本来大家因为最近伙食改善对她的好感度蹭蹭上涨,两厢叠加,薛妙现在在驻地的人气都要赶超卫生员季淑了。
薛妙性格率直,看不惯背地里行龌龊事的阴险之人,找顾宇宁要来那份举报信,没事就研究信上的笔迹,有人惦记自己,心中必须警钟长鸣,不急,等研究透了,总有一天能发现端倪。
做完自己该做的,然后就……该干嘛干嘛。总不能因为前路挡了坨屎,就恶心得停下来不走了吧,她的三把火还没烧完呢。
这次指向团部东边的一处浅滩,那里是林子里流淌出来的溪流的一个小分叉汇集而成的,面积不小,没被好好利用,任其长了些杂乱的水生植物荒废着,这么好的条件拿来养鸭子最好了,以创收的名义集体养殖,上面不但不会找麻烦,还会鼓励,至于最后卖多少吃多少,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吗。
她想好了,专养小麻鸭,一年可屠宰,每只入舍产蛋数能达到二百多。鸭子能炸、能烤、能炖,光是本省就能吃出十九种套路,是最优质的食材。最好的一点是,鸭子习惯在潮湿环境下生活,扛瘟疫能力比鸡跟猪都强,可以提高饲养效率。
还是带着她的固定班底,几人挖沟筑坝,在岸上一侧搭起排排茅草顶的鸭舍,准备就绪后跟陆鸣申请了二十五块钱采购经费,以五分钱一只的价格从国营种苗厂买来五百只鸭苗,鸭苗不算小,在岸上先放养两天,把原先团部里饲养的十几只大鸭子赶来,让它们带着小鸭子一起进水,浅滩里水生动植物多,不用格外多放食,晚上再用哨子赶它们入鸭舍,养起来省事又省心。
司务长跟采购员过后都猛拍脑袋,哎呦,这么好的地方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要好好利用下呢,看来真像营长说的,他们这些因为换防被安排过来管理建设兵团的人,是北方的豹子闯进南方老虎地盘,光想着适应环境,没学会利用环境,才让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日后一定要跟人家小薛多学习。
驻地的事情不急要一点一点慢慢来,正好陆营长告诉她已经给她联系好了南边曼兴公社的书记家去学习交流。薛妙从自己的财产里扒拉出最能拿得出手的,孟建英给她赔礼的奶粉,拎着出了团部驻地大门。
她是吃过午饭出来的,雨天暂时告一段落,大太阳当空照,又晒又热,赶上中午,一路上没见什么人。
曼兴公社还算好找,可一进了寨子里,所有的房屋都依水而建,路也弯弯绕绕,直接把薛妙绕迷糊了,哪个是书记家啊?站在一棵菩提树下好不容易等来一傣族老阿妈,薛妙上前问路,“阿婆,瑞班书记家怎么走?”
老阿妈:“么金毫奥?(吃饭了吗?)”
薛妙:“……”不会普通话?
不会普通话的阿婆特别喜欢小脸晒得红扑扑的漂亮小姑娘:“晃么马金得嘟?(上我家吃点?)”摇头啊,那就是吃过饭了,吃完饭那必须得凉快凉快,拉着薛妙拐上东面一条路,往前指了指,笑呵呵地离开了。
鸡同鸭讲,全程懵逼的薛妙只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拐过一个弯,一条清澈的大溪流出现在面前。奥呦,河里全是洗澡的年轻人,怪不得没见着人,这会全搁水里待着呢。
洗澡的人尤其男的看见她全都热情地打起了招呼,这就有点尴尬了,女的那边还穿着衣服,男的貌似都没怎么穿。跟光着身子的人问路好像有点不对劲,薛妙扭身要向后转,晚了,就见溪水里几个年轻小伙子嘻嘻哈哈交头接耳一番,其中最靠近岸边的一个猛地一起身。
薛妙:要长针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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