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伤

    时间回推。

    艾亚急速飞过灰暗的云层，离哥谭越近，天气状况越糟，好像什么坏预兆一样。脑中回想着布鲁斯的请求，他又加快了一些。

    “小丑抓走了杰森，一个大约十五岁的少年，穿着罗宾制服，关在哥谭北端悬崖的废弃仓库里。”蝙蝠侠的声音难得有些不稳：“炸丨弹还有四分钟爆炸，我应该能解决哥谭市中心的两颗，杰森就拜托你了。”

    “我了解了，我立刻过去。”艾亚当时这么回答，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向哥谭。

    将自己的能力全开，超级视力清晰的看见悬崖边破旧的铁屋，他降落在门外几公尺处，仔细观察情况。算过时间，他知道距离炸丨弹爆炸还有超过两分钟，尚有一些时间。用透视眼审查整间仓库，里面角落摆放着数量惊人的炸丨药，计时器在两分二十三秒倒数。一旁有某种小型接收仪器，可能是用来远程遥控爆炸的，而反锁的门、周围柜架倒是没有什么机关。

    一个男孩趴伏在地上，用自己染满血迹的手一吋一吋的往门口爬。仓库最里面有一张破开的椅子和一些绳索，推测这坚强的孩子自己忍弄挣脱了束缚，想办法求生。艾亚盘算了男孩的位置和炸丨药的威力，迅雷不及掩耳的撞开铁门，厚重的锁头在他手下如朽木班断裂，而他则用最快速度来到男孩身边，准备帮他挡下爆炸。

    预计中的声响没有出现，计时器仍稳定的倒数着，还有两分十七秒。

    男孩第一个反应是掏出小刀想要攻击来者，但艾亚轻松的握住他的手腕：“嘿，放轻松，B要我来带你出去。杰森，对吧？”

    “…你是谁？”杰森沙哑的问。

    “这等等再说。”艾亚微微皱眉，审视着他的伤势。没有很深的外伤，但肋骨断了将近一半、右脚小腿也严重骨折，更是有十分严重的内伤。是什么样的病态才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小丑的心灵果然已经扭曲的不成人样。

    艾亚小心翼翼的蹲下来抱起杰森，任何剧烈移动都可能造成他伤势加重。杰森有些抗拒、不信任的样子，但也没有力气反抗。

    一个轻微的机械声响让艾亚倏然回头，明明倒数计时还有一分多钟…

    对危险的直觉让他暂时无法顾及杰森的伤，果断的往仓库外冲去。但似乎迟了那么一瞬间，某种熟悉的虚弱感拖慢了他的脚步，像死神的魔掌一样将他往火光中拖住，然后又将他狠狠弹飞出去。他只能勉强调整姿势，让自己的背部挡住四溅的金属、残骸碎屑，想办法护着怀中重伤的孩子。重重的摔在雪地上，薄薄的积雪还不足以减缓冲力，滚了几圈后是突兀的失重感，艾亚一手抱着杰森、一手在最后一刻拉住悬崖边缘。

    但长年被海风侵蚀的岩层碎裂开来，在他手中留下几道鲜血后不可控制的滑落。他们两人朝锋利、暗沉的礁岩坠去。

    ◎◎◎

    “我附近看过了，没有找到任何人。”克拉克说，漂浮在悬崖上方数公尺处。

    “岩石上没有血迹。”布鲁斯已经降到了最接近海面的岩石上，危险的站在随时会被浪花卷走的位置寻找任何异常。

    “哈尔，我连接好正联资料库，你可以开始分析了。”黛安娜留在瞭望塔上进行后方纪录工作。

    “我看看。”哈尔亮起戒指，一台基因分析仪凭空出现，开始扫描蝙蝠侠方才采集的血液样本。这个搜救任务他们几乎全体到齐，除了正巧在自己城市对付罪犯的绿箭和闪电，其他人都赶过来帮忙。

    “如何？”蝙蝠侠用钩枪回到崖顶，大步走到哈尔身边。

    分析程序很快就完成了，绿色萤幕显示着结果，他们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血样分别属于两个人，杰森…和艾亚。

    如果艾亚受了伤，代表他已经被爆炸中的氪石碎片波及，失去了钢铁之躯。

    “布鲁斯…”克拉克降落到他们身边，罕见的用了黑暗骑士的本名。他的语气有某种空洞与慌乱：“我找不到艾亚的心跳声。”

    “…什么意思？”他们只觉得心口上仿佛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喘不过气来。

    “氪星人的心跳很特殊，比普通人强劲、稳定而且节奏缓慢一些，很好辨认。”克拉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解释：“无论艾亚在哪里，我平时都能轻易找到他的位置，但我现在…我找不到他的心跳。”

    “…我很抱歉，克拉克。”布鲁斯低低的说：“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低估小丑…”

    如果他能再谨慎一点、再警觉一点，如果他能更早发现小丑的阴谋…

    “嘿，没人责怪你，布鲁斯。”一阵闪光，黛安娜从瞭望塔传送到他们身边：“无论艾亚与杰森在哪，我们都不可能就这么相信他们死了，对吧？”

    “没错，在没有找到…找到人之前，什么都还说不准。”哈尔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不能飞行、没有超级力量、没有刀枪不入，但艾亚仍保持着从小训练出来的反射速度和灵活思考。底下是锋利的岩石，如果摔下去只有死亡一条路，他只有一个机会。

    看准时机用力踢了一下悬崖岩石峭壁，他们坠落的弧度化作抛物线斜斜的朝向稍远一些的深色海面。但没有抓准弱化数倍的力量，落海时他还是感觉到自己背部被锋利的岩石擦过，拉出一条深深的伤口。

    然后冰冷的海水包围了他们。咸腥的味道让人窒息，落水的冲击力外加海水的重量让人觉得肺部的空气几乎要被榨干，艾亚想往上游，但某种暗流拉住他的脚踝。破碎的海岸线加上一整晚强劲的风使海中产生大大小小的漩涡，吞噬一切落入它口中的事物。大自然无情的力量似是想抹灭他们生存的希望，硬将他们拖入了海的更深处。

    混乱之中，艾亚甚至十分不合时宜的想：要是老头知道我最后是被溺死的，他一定会跟着一起笑死。

    不知挣扎了多久，在他几乎要因缺氧而失去意识时，他感觉了地面。脱离海水，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虽然四周飘散着海藻、鱼类的腥味和长年不流通的闷湿，但至少能让他们活下来。

    艾亚将昏过去的杰森拖上岸，小心的按摩他的后背、胸口。杰森吐出几口带血的海水后，咳着醒了过来，没有力气说话。

    稍微松一口气，抬头审视周围。这应该是一个被侵蚀出来的洞穴，海底是连通的所以他们被水流带了过来。永远没有阳光让此处异常寒冷，洞穴入口甚至有一些小碎冰发出叮铃的撞击声。海底有一些发光的微生物，让四周不算完全黑暗。

    这环境对一个重伤的孩子来说太冷了。艾亚解下自己身上也破损不少的西装外套稍微拧干，包住杰森的身子将他抱了起来。

    “…你在流血。”杰森沙哑的说，稍微缓过气来。

    “彼此彼此。”艾亚笑了笑，仿佛一切没什么大不了。但他其实知道自己状况有多糟。背上还有几粒氪石碎片卡着，甚至有一片十分深入的几乎贴着他的脊椎，就在心脏的正后方。心跳比平时快上很多却微弱不少，让他感到很不舒服。落水时被割出的长长伤口还在流血，微微晕眩是失血过多的前兆。他现在几乎是凭着意志力站起身来的，自己都不知道能撑多久。

    他知道的是，他必须带着杰森离开这里。

    跌跌撞撞的，他辨别空气比较新鲜的方向走去。如果有空气流动，代表这洞窟并不是完全闭密，他们只要回到外面就有机会获救。

    “…你不用带着我。”杰森说，小声到失去超级听力的艾亚差点没听清。他看的出来这个陌生人根本自己也站不稳，更何况抱着他。

    “那我一出去可能会先被布鲁斯杀掉。”艾亚倒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跟我无亲无故，带着我只是两个人一起死而已，你自己出去比较有机会。”

    “我知道你叫杰森，我叫艾亚。”艾亚靠在墙上喘口气，语气却很轻松：“现在你也认识我了，我们就不是无亲无故了。”

    杰森默然，他怎就不知道蝙蝠侠有这么一个强词夺理的朋友？

    离开最初那片有微生物的海水之后周围就越来越暗，只能摸索前进。不知绊倒了多少次，手臂、双脚上都开始出现深深浅浅的擦伤，艾亚仍然无视杰森多次提出抛下他的要求继续往前走，不曾停歇。

    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他也就剩那么一点坚持支撑着，如果他倒了下去，这勇敢的男孩也不可能有存活的机会。

    “够了，放下我吧。”杰森几乎是从一开始平稳的陈述，到现在已是哀求的语气。艾亚爬起来抹掉身上的海水，将杰森放到一旁相对比较高的石头上，帮他拧干盖在身上的外套后又将他抱了起来。因为涨潮的关系，水深已经淹到他的脚踝，这也导致每一步都更加费力。

    “你可以自己先出去再回头帮我找救兵。”杰森尝试说服他：“这样对我们两个都有比较高的存活率。”

    “小子，你可能没注意到。”艾亚翻了个白眼：“照这涨潮的速度，不用多久你就淹死在这了。”

    “那总比我们一起死在这好。”杰森回答。为什么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么坚持要他活下来，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他方才就有听见水声，但直到艾亚意外滑倒他才知道崎岖的礁石地面已经淹在厚厚的海水中。

    “早知道我就换了制服再来。”艾亚没理会杰森，只是抱怨：“至少不会被石头刮破，还比较保暖。”

    “拜托，扔下我吧，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杰森哀求。

    “哈，直到死亡分离我们。(Till Death Do Us Part.)”艾亚开玩笑。

    “我已经先说了，我反对！”杰森黑线：“你就这么跳过了这一个步骤？我反对，听到了没？”

    艾亚哼笑了一声，继续往黑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