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词本来不想去，奈何某个人语气太温柔，温柔到他都不忍心拒绝。
“我在操场入口站会儿就上去。”
操场建在他们高二楼旁边，用铁门隔开，下几阶楼梯进到操场，此时操场上的学生已经聚团了，体育课碰在一起的班级都分不出来哪是哪，混的太熟，随便闯进一个班就能找到狐朋狗友一通乱扯，吹牛吹过了还被人追着锤，热热闹闹的直到听见老师们接二连三的口哨声才消停。
喻词站在台阶上看着站好队伍的班级，扭头看了他一眼：“上课了，你不下去？”
柏舟兜里放着的两个手机紧紧的贴在一起让他莫名的有种满足的感觉，就感觉心理上很充实，像有东西坠进他心口了似的，有重量但是它所带来的安全感幸福感要远远超过这个实际没多重的物件儿。
“一会儿下去，我让尹风帮我找了个借口挡一挡，等你上去或者他们开始挑衣服了我再下去。”
“嗯。”喻词把刘海往后撩，发型已经毁的不剩什么了，但是并不难看，反倒是有股凌乱的野性美。
秋天的风带着丝凉意铺在两人身上，两人一时无话，又隔了好久，操场的学生们已经开始舒活筋骨了，喻词才开口。
“你说，一个仗势欺人的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柏舟把手背在身后，摸了摸腕骨上带的发圈：“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与坏，我一直都相信万物皆有因。仗势欺人，这个词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词儿对吧，但是这得看放在谁身上，放在坏人身上，那它就是大奸大恶，可要是放在好人身上，好人仗着自己的势打压了恶势力，那就是正义凛然。”
“你觉得，你是什么什么人？”
柏舟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来，露出了锋锐又意外温和的眉眼，眼神温润，嘴角带笑的转头看向了喻词。
喻词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心脏像被温热的水包围了一样，暖和的不像话。
这个人似乎永远都能在他觉得冷的时刻，为他裹上一件衣服，强硬的往他手里塞上一杯热水。
他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反省自己，说今天哪件事做的不好，似乎都是过去的就都过去，潇洒的没有再往回看的意思。
但其实这个人，心里有一杆称，他在衡量着每一件事情的对与错，好与坏。
他做自己认为对的，不管别人怎么看他。
喻词仰头看了看天，B市的天很少像今天这么蓝，飘荡着浅浅淡淡的云，在天边摆出千奇百怪的形状来。
“我啊……”
“我大概是个好人？”
“称不上正义凛然，但是我觉得我没错。”
我让坏人受到惩罚的同时也让一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我心有怜悯，但我仍然坚持我的决定，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尤其是因为贪婪而得到惩罚，没有理由因为自私的人性就要对别人造成伤害。
“哪有那么多事儿都能尽如人意，你问心无愧就行了。”
柏舟看着身边人睫毛尖儿上的阳光，开始疯狂觉得画画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把看到的所有美景都画下来，把一切的美好都送到他眼前。
喻词偏头，瞳孔都被阳光染上了金色，好看的像个蛊惑人心的妖怪。
柏舟心头狂跳着目光直视前方，看着花样百出做着拉伸的场景逐渐镇静下来：“别人都觉得我是校霸，其实说真的，我不喜欢打架，一般情况下能和平解决谁要动手，我只有在觉得这个人是个傻叉跟他说人话根本听不懂就是浪费口舌妈的又屡教不改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尊严的时候我才选择一拳把他打趴下，懒得让他在我跟前像个跳蚤似的乱蹦哒。”
“我打了很多次架依然能好好站在这里没去蹲着，并不是别人传的我家如何如何有背景，是我做的不是坏事，即便是我使坏了，我依然是正当防卫。那些顶着正义头衔的人也认为，哪怕我打人了，我也是个良好市民，不过是热血一点。”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热血，我只是觉着有些事儿发生在我跟前了我该管，不管的话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就是因为缺少我帮的这一下而出现了什么不可逆转的后果，我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即便是我恶名昭著，走到哪儿都有人说校霸来了又来挑事儿了一天天不得安生真不是个东西我也无所谓，因为我觉得我自己没做错，我也没后悔过，相反的我觉得我自己特别棒，生而为人，善不善良我自己不评定，留给别人去评判我，但是我知道我长这么大，无愧于心。”
操场上的同学们已经开始自由活动了，有聚堆儿接着练方阵的，有练长跑短跑的，还有像他们班这样，团成一团密谋的。
柏舟看到秦言他们在向他挥手，他也挥了回去，一转头视线与身边人的对上，扬了扬眉梢，意气风发，声音很温和清亮又掷地有声：“你觉得你做的对，那你就是对的，世界上哪有什么事都能十全十美啊，我们也不是神仙，尽力而为就很好。”
“你所做的每一件好事，都不应该成为压在你身上的担子，而是要成为你的垫脚石，它们的存在是来帮助你，去拥抱未来的更好的你。”
喻词笑：“他们在叫你了，去吧，我这就回去了。”
柏舟嗯了一声，刚往下迈了几阶就被喻词叫住。
“柏舟。”
“你不是校霸。”
“在我这儿，我评定你——”
喻词站在最高的台阶上看着他，眉眼一弯：“你是个好东西。”
柏舟一扬嘴角笑了：“怎么！我就不能当个人？！”
喻词转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随你，反正是个好的就对了。”
柏舟看着喻词的背影心想，这是个什么大宝贝啊，就算被这大宝贝说他不是人他也认了。
他就是觉着这个大宝贝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散发着甜味儿的。
真是。
他真是魔怔了。
就像这祖宗拿了根绳子一样把他绑住了。
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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