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跟叶清和浑身湿透的从水潭底下爬出来, 坐在火山口上吭哧吭哧地喘气。
不要钱地泡了一个温泉澡,两人的心情却都实在不能算好。
杨夕低头嗅了嗅自己满身的硫磺味儿, 发愁地皱眉
“这可咋办, 经世掌门被咱们给玩儿丢了”
叶清和先兜头丢过来一件衣服,你先把衣服给我套上。
杨夕一愣“你还有心情纠结衣服”
叶清和黑着脸“姑娘你那衣服都快透了,你那么大个胸能不能庄重点”
杨夕抱着衣服, 一头乱毛“啊可你不是和尚么”
“佛修不是和尚”叶清和气得七窍生烟, “再说,如果我是和尚,你就跟我耍流氓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清修”
杨夕把衣服往头上一套,心说怎么好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
心思一动,回头瞅瞅湿身之后的叶“和尚”。
一身小肋排, 身材不咋样,离幻天出来的果然不行。
想我们昆仑战部杨夕手上忽然顿了一下,低下头口盘扣不再想了。
差点忘了,自己已经没有昆仑玉牌了。
叶清和端坐在山崖的最高处,五行朝天, 闭目掐诀。
神识放出去三千里远,却依然没有触到这片空间的尽头。
叶清和睁开眼, 他知道即使真正的炎山秘境, 也并没有三千里的半径。
“这次是真被困住了。”他说。
杨夕尚不了解叶清和的性情,不知道他不卖关子的时候说明心情丧到谷底。开了离火眸往天池水下探去, 目之所及一片清澈, 连条小黄鱼都没有。
而那些可能藏人的沟沟坎坎, 他们刚才都已经摸过了。
“我的网都只烧了一半,没道理苏不言一个大活人能秒得渣都不剩啊”
她还是不太相信苏不言会死,祸害遗千年不是铁律么
叶清和却说“苏不言现在哪儿我不清楚,但肯定已经不在这片空间。”
杨夕一愣,半晌,回过味儿来“你是说,我们被困在了苏不言的心魔里,但是苏不言不在”
杨夕整个人都惊了“那我们怎么出去这小子出现的意义就是专门坑我们吗”
叶清和抬手抓乱了头发“开个更强的心魔,把覆盖掉,不然你还有别的主意”
杨夕低头想了想,站起来往山下走。
“我去找游师兄和小王爷。”
结果杨夕来到先前他们四个人选好的那座山洞,却惊异地发现游陆和景中秀全都不见了
“叶族长,你敲晕的人呢”
叶清和也愣在那,忽然冷笑一声“看来这趟秘境之行,大家藏着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多。”
杨夕“你怎么不说你敲个闷棍都敲不明白”
“景小王爷放过不提,游次席那样的,他要是有心不让我打晕他,你说我能怎么样”叶清和从来都不是个武力型选手,别说对着一个昆仑剑修。
战部次席,还是精英中的精英。
两人在心魔投射出来的炎山秘境里逛了一大圈,再没见着任何人。大家就好像一二三一起消失了一样。
中途的时候,杨夕在不同方位开了三次天罗绞杀阵。
他们可都没忘,孽镜地狱里还有一个流浪在外的诛仙剑派冼掌门。
虽然照着苏不言这个心魔的级数,冼掌门的心魔能把他覆盖过去的可能性实在很低。
但怎么着也比杨夕和叶清和靠谱很多。
所以杨夕广泛撒网,企图瞎猫碰死耗子把冼掌门给碰进来。
可惜运气这一次似乎没有站在他们这一边。
天空中的云九章和连天祚还在激烈地斗法。
苏不言这心魔似乎是个剧情流,这两尊爷看也不看下面的小猫小狗一眼,你放一片血幕,我放一个太阳,霍霍世界霍霍得不亦乐乎。
杨姑娘跟“叶和尚”的处境,大部分时候都比较安全。
却还是要提心吊胆防着那两尊的随机刷新,合道期破碎虚空什么的实在防不胜防,一剑过来,躲闪不及就秒掉了小命。
可如果这心魔幻境,真是苏不言靠想象力拼凑出来的剧情,他不会不知道,连天祚终究是要飞升的。
时战机一天雷劈丢了苏不言之后,就陨落了。
或许苏不言仍在,这心魔正常运转的话他还会再次刷出来。
但苏不言不在了,时战机就没有再出现。
看起来这好像是个好事儿,但杨姑娘和“叶和尚”都不敢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
“这两个在天上其实相互牵制了注意力,可万一连天祚忽然飞了”
说话间空中连天祚的身上的天劫气势忽然一盛,来自九天之上的天道威压漫卷整片空间。
仙乐响起,神光降下。
连天祚手持灵剑,嘶吼着,露出了不甘的神情。
“杨夕你特么属乌鸦的吧”叶清和气急败坏地躲进火山岩巨石阵后。
“有没有文化十二生肖有这个属么”杨夕也在叶清和身边蹲下,“你还有办法么”
“你当我是神仙”叶清和说是这样说,可从他两鬓流下来的汗水看,他仍在高速的思考。
连天祚果然飞升了。
虽然这封闭的心魔空间中,根本不知道他还能往哪里去。
但目眦欲裂的连天祚,手持着宝剑,被一段五彩斑斓的接引圣光带走了。
云九章转回头来,散漫地垂下眼睛,终于看见脚下的小猫小狗了。
杀神的笑容,也隐约带着血腥的味道。
杨姑娘跟“叶和尚”,这一下子可算倒了血霉,狼狈地东躲西藏,被人当两只耗子逗。
也幸好苏不言想错了杀神性格,幻想出来的云九章竟然有猫捉老鼠的兴趣。天知道那真正的杀神,一刀一个小朋友,关门打狗才不肯在收割人命上多花一分精力。
终于被堵在一片石林里。
往前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遮掩的平原,身后是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岩浆活火山口。猩红的杀戮剑意平铺在脚下,覆盖了方圆千里。
杀神自己已经落了地,远远传来愉悦的笑声。
杨夕跟叶清和蹲在一矗风化的石柱上,只觉得苏不言这小子,当真是个变态。
杀神一步步走近,叶清和跟杨夕靠在石柱无处可躲,清空的体力条跟灵力条再压榨不出新的潜力。
相视唯有苦笑而已。
杨夕远远地看着火山口上方。蒸腾的热气扭曲了景色在人间的投影,就好像扭曲了世间。
杨夕在石柱上坐下来,忽然笑了
“叶清和你知道吗听你说完自己的心魔是什么,我整个脑子都是嗡的一下。”
叶清和体力比杨夕还差,搭个腔儿还要强绷着面子才能够不喘“少说话,一会儿还得跑呢。”
“叶清和,”杨夕忽然开口,“我心里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跟你讲”
叶清和“那就别讲。”
杨夕叹气“其实我心里存着个秘密”
叶清和“我不听”
杨夕眼皮一跳“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叶清和反比杨夕先火了
“你才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跟我什么关系,在这儿推心置腹的,留遗言呐咱俩有那么熟吗我是你债主,你还欠着我一片梧桐叶呢,别以为你今天一条命撩着能两清了”
杨夕看着叶清和。
他真聪明。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杨夕问他。
“这不想呢吗”叶清和火大。
“想个屁”杨夕半跪起来,脸贴脸离他只有三寸,“你都想了小半个时辰了,等你想出来咱俩都凉了。就像你说的,拿一个更强的心魔盖过去,你的心魔靠不住,只有把我的逼出来。而且”
杨夕忽地顿了一顿,直视叶清和的眼睛,好像里面有个相似的自己。
“其实我特别能理解你那个拧巴的心魔。”
叶清和针锋相对地跟杨夕互瞪了半晌,骂了一句“你理解个屁”
“脑子里装着不相干的记忆,很让人怀疑人生吧”杨夕平静地说,“记忆这东西真是神奇的玩意儿,没有它,就好像换了一个灵魂,可是有了它,却还是让人怀疑灵魂是不是自己。”
叶清和抬眼,深深地看了杨夕一眼,一个字也没说。
杨夕“说起来我还得谢谢苏不言。今天以前,我都不知道我是这么怀疑自己。”
她的身体是重新长出来的,灵草长成的血肉。
她的记忆全都是梦境中看到的,甚至不带情感。
她从未跟人提起过这份恐惧,可是无数次漠然看着别人流泪欢笑的时候,她心中也会隐约生出一个虚无的大洞。
像失眠的夜晚,看着床头黑影而生出的那一点鬼影幢幢的心虚。不甚明显,不敢妄动,可如果心里空荡荡的没个事情想,它就会一点一点淹没你。
杨夕看见那黑影无声的问她
你真的是那个叫杨夕的人吗
还是陆百川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用草叶做出来的傀儡人偶,然后用心魔碎片打上了一段段属于杨夕的过往,让你以为你是那个人
毕竟,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
不止一次。
所有的心魔噩梦中,现在的杨夕最惧怕的。
一个是关于程十三。
一个是关于归池。
一旦梦到这两个,她都会惊慌失措的惊醒。
所以当邢铭找上她的时候,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跟他走了。当昆仑首座安排她必死的任务时,她几乎是考虑都不需要就答应了。
深重的愧疚,崇高的理想,还是谨慎的利弊权衡,或许都没有心里那个微弱的声音。
五代守墓人的印记,那东西是打在灵魂上的,总做不了假吧
邢铭告诉她,她曾经为了给炎山秘境中死去的人们复仇,自爆了灵魂刻印。
所以她现在的脑海中,原本存储着那数百个守墓人生平的地方,空空如也。
而苏不言的心魔,终于让她找回了,少不更事的她曾经为之豁出了一切的愤怒。
脑海中那么多东西,只有这愤怒是真实的。
如果这么鲜活的情感,也能由人作假,那么她认命。
“他们说,我是为了给炎山秘境里的同袍复仇,才单枪匹马去刺杀天羽云氏,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杨夕抬起头,看着苍穹之上颠倒的黑白。
眼中有山巅千年的积雪将要崩塌。
“我原以为,丧心病狂的天羽云氏,是我过不去的坎儿。可是不是的,我心里最过不去的坎儿,明明应该是他。无力反抗,任人宰割,连悲壮都算不上,眼睁睁地死。”
就在杨夕吐出那个“他”字的时候,叶清和忽然感到眼前一花,杀神云九章披挂着一身狰狞的伤疤,闪到了二人面前。
叶清和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抓住杨夕袖子飞身跃向另一棵石柱。
杨夕却一抖衣袖,荡开了他的手。
“不,这一次,我不走了。”
叶清和借着杨夕推过来的一掌,在空中飞快地倒退,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驴子犯倔。
他听见杨夕说。
“我有预感,这是我的机缘。”
楚久留下的鬼灯,在杨夕手中行云流水地听话,
“我要正面跟他来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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