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第六次灵力透支,摔倒在地上。
这是他们被围堵的第七天。一刻不停的厮杀与逃亡,一次也没有合眼。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泛着红色的血丝。
一个被拔了舌头的修士路过身,伸手把杨夕提起来,拉着跑了两步。
杨夕缓过那一阵头晕“多谢”
“小心”那修士口中,露出一只通红透亮的小。
要不怎么说,人都是逼出来的。七天时间,生死一线。
千多个半残的废人,瞎的哑的聋的瘸的,都各自找到了自己抵抗的办法。
四五个人强开了天眼,或许找白允浪差点六七个人学会了浮空,绝对与高胜寒相当更有三十余人在经世门师兄弟的帮助下,以通灵小手代替自己的舌头,神识指挥,畜生发声。没错,这一招薛无间也用过。
漫长的百万年发展,修士们用自己的智慧找到了无数方法,来对抗天生的或后天的残疾不便利。
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接,接不好还可以用死人的,即便不可逆转的法术伤害,也可以想办法代替。
天纵奇才邓远之,更是在离开那个被鬼修包围的山洞之前,就用一手“逆转小音障术”,为全部失聪的同行,找回了听力。
“嘿,恁可真行老子还以为这回非得学唇语不可了,他娘的”
老魔头极娇纵的一抖小身板子“学那劳什子作甚声音说白了一种振动,传音入密亦是放弃耳朵,把这振动直按送进心海。耳朵不好了,还可以用手听,用脚听,用头听,全身的皮肤哪里不能听只要能接触到这种振动,就能听。”
说完故作不经意的样子瞥了杨夕一眼。
学了好几年唇语的杨小驴子,瞪着他直磨牙。
真不知这老魔头怎么把所有的属性点,全部加在了“招人烦”和“欠揍”上。
刚从那山洞中杀出来的时候,门口堵洞的鬼修大约是把他们当成了裘家寨的人,一副斩尽杀绝的狠霸姿态。
连续倒下了近百人,才堪堪突破了那个看不见的恐怖包围,杀出一条血路
杨夕路过了马烈的尸首,却根本来不及帮他收尸。
昆仑弟子的衣冠冢,起码要有一柄剑。
可是他的身边,剑不在。
回望那座不低的黑色山丘,果如那些被囚的修士预言的一样。轰隆隆缓缓沉入地下,岩浆漫过。
通红一片,寸草不生。
杨习总觉得,那个情景,有些眼熟。
突出了包围之后,莫名其妙的,那些鬼修的作战风格忽然一变,从开始的斩尽杀绝变成了慢慢向一个方向驱赶他们。
又瘸又驼背的土著修士,找了机会告诉杨夕“这就是那个生蛋树的方向”
邓远之回望那些跟在身后的鬼修,那片看不清的阴影从三个方向包围了众人,只留出了一个方向给众人奔逃,如果前面的人跑得慢了,那片阴影便立刻杀过来,如果跑的快了,他们便紧紧地跟着。
就像狼群,在驱赶黄羊进入死地。
砍号重练的老魔头恍然惊醒“他们急着要杀的是仇家寨的人,现在发现了我们不是,所以把我们赶去”
“那狗屁仇家寨的人,他们是怎么跑的难道不是从洞口杀出来”
卫明阳满身染血,冲杀在人群的最前,一张英俊的面孔像鬼画的一样,布满了烟尘血迹。
夜城帝君很少如此被动,被人赶的像一群丧家之犬只能狼奔鼠窜,明知前方绝对有陷阱却还是只能往前逃。
卫明阳被气得各种暴躁,以至于几次想要转身杀回去却都被众人拦住。
金雕大鹏“帝座,对方人多,我等皆帮不上忙,不易硬拼”
杨夕则更直白一点。从地上爬起来,压抑着经脉中因为灵力透支而产生的刺痛,以及疼痛太过而反式上来的酸麻感,微微打着哆嗦道“卫明阳,众人之中现在以你为主战力,你杀回去了,前方遇敌让其他人怎么办”
卫明阳回以横眉冷对。
邓远之忽然一个急停,转身回首,道“我去”
“你疯了”杨夕被他惊呆了,邓远之素来谨慎惜命,什么时候干过这么冲动的事情,这真是被夜城帝君给刺激了
一把扯住邓远之的袖子“你以为你还是当年”
邓远之“我当年,也不比现在厉害多少。”
杨夕大怒“那你”
卫明阳也骤然回身驻足,宽大的黑袍,兜起一片狂风,翻滚不休。
他眯眼看着邓远之。
一下子,冲在前方的人都停下来。后面的人群呼呼跑过两侧。
目光在邓远之的手腕上略略徘徊,卫明阳一点头“好,你去”
杨夕刚要说话,却被邓远之一把抓住了手“你跟我一起”
杨夕话到嘴边,临时憋成了“你大爷”
“邓大爷”临时调用杨夕,并非随手乱抓,聪明人自有一番计较。
火红的石竹,斑斓的线蛇。
众人穿过一片密集的石竹林。
邓远之忽然爆出一声大吼“就是现在”
夜城帝君卫明阳忽而双手一振“袖里乾坤”
一千多名奔跑中的修士迅速向他聚集,并一瞬间被收到了他漆黑的广袖之中。
这一招法术,威名甚广,妙用无穷。然而,也有一个莫大的弊端,便是支持的时间甚短。
可一瞬间也就够了。
卫明阳又一招大法打出,“瞬息千里”
作为遁术之中,古往今来移动速度最快的一记招式。
它并不能真的移动千里之遥,但一眨眼间二三里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只一疏忽的时间,卫明阳漆黑的袖袍就翻滚到了三里之外。
包围圈内只剩下了邓老魔头和杨小驴子。
按照邓远之的计划,杨夕先放出一招天罗绞杀阵一一织,粼粼细丝在整片狭窄密集的石竹林中你出一张铺天巨网。
鬼修们猝不及防,先被忽然消失的1多人搞了个措手不及,又被魏明阳忽然的远遁千里气的打乱了步调。
刚要追上去,又被杨夕的天罗绞杀阵拦住。
天罗绞杀阵的丝线,来自于修士灵力的凝聚,是以能够暂时拦住纯灵体的鬼修。
那片阴影顿了一顿,好像被忽然打乱了阵型。
而杨夕借着这个时间,又出一记天罗绞杀阵一一缚,把自己和邓远只关在了同一个不透风的银茧里面。
杨夕本是常用这个招数作为防御的,她也以为邓远只使用这个招数做御敌之用,不曾想
邓远之撩起完好的那一只右臂的袖子“接下来,不管看到什么,唯有你我二人知晓。不可告于他人。”
杨夕还,来不及答应,只见邓元之忽然用牙齿刺破手腕,撕开皮肤,叼住一只纯黑的手镯,活生生撸下来。
那生猛的形象,从杨夕的角度看来简直像拆了自己的骨头
杨夕震惊“什么东西你干嘛”
邓远之手掐法诀,那只纯黑的手镯,忽然在银色的巨茧里面放大到一个澡盆大小。
形似一方古砚,边缘有崎岖的锯齿,灵光逼人,直冲霄汉。
杨夕就是再傻,也知道这玩意儿定然是一方重宝,没成想老远子竟然敢让自己看见。
何时竟然这么信任自己了他不说不是朋友吗
邓远之操着极其古怪阴森的腔调,用一种打摆子似的自带回音的语气,念出了一串话语“修罗道,鬼门开,生前勿作恶,死后好投胎”
黑色的、阴暗的、狂暴的的魔气,从那一方古砚中弥漫出来,充斥了灵茧里的空间。这些魔气中蕴含的灵压远超夜城帝君卫明阳直面带给杨夕的压力。
古朴而凝重,粗暴却威严,仿佛不可抵抗的天罚临头。
杨夕震惊之下,仓皇想要后退。
邓远之一声厉喝“别动你下辈子想要当个魔修吗”
杨夕倚着茧壁立住,几乎被魔气挤压成一片粘在墙面上的贴纸。
十分不安的看着那个“黑澡盆”。
魔气疯狂外泄,浓郁的黑色几乎要凝成实质。呼啸着穿透“蚕茧”,而后又汹涌着倒灌,呼啸着越过杨夕和邓远之,盘旋成一个旋涡,产生极强的吸力。
无穷无尽的阴灵、鬼修被这吸力倒卷着,从幻丝诀几乎不存在的缝隙中涌进来,几乎挤压成碎渣。鬼修那本不可见的灵体也在魔气中变得隐约可现了,一张张扭曲、哀嚎的脸庞,在强大的吸力下拉扯变形。
投入盆中,归散于无尽的黑。
濒死的哀嚎,伴着叮叮当当的锁链声响,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魔在咆哮。
邓远之袖手看着。
鲜红色的液体沿着雪白的袖子,从右手上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斯文俊秀,偏于柔软的侧脸,在这一刻莫名显得冷硬如冰。
杨夕“这是”
邓远之“不知道。”
杨夕“那你”
邓远之“不许问。”
杨夕于是咬住了嘴唇,不说话,并且一动不动了。
那狂猛的吸力大约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停下,撤去天罗绞杀阵缚。外面天高云淡,火树黑泥。
那些步步紧逼的鬼修,和漫天压抑的阴灵鬼影。
仿佛从来也不曾存在过
邓远之摇晃了一下,“保护好我。”仰面倒下。
杨夕接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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