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安安并未急着回家,反而去了县城, 路上碰巧遇见狗蛋他爸顾向前开的拖拉机, 这年头顾家村一个村子就这一个拖拉机,轰轰隆隆的, 四个大大的轱辘后面一个车斗子,里面坐了七八个人。
有些是村子里面大婶子, 有的是以前插队的知青, 顾向前看到安安一个人走在路上,他把拖拉机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下来,招呼,“安安啊, 这是要去县城啊!上来, 叔捎你一程。”, 顾向前和顾卫富的关系很好, 平时帮忙处理一些村子的里面事情,在村子里面也是有一番威望的。
安安也没客气, 小跑着爬上了后面的车斗子, 跟熟识的赵桂芳打了一个招呼, 赵桂芳对安安的印象很好, 她挪了挪屁股, 空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地方示意安安坐过来,安安笑着道谢, 一屁股坐下去, 琢磨着等到了县城, 她就下车找一家中药铺子把这人参给卖出去。
赵桂芳向来闲不住话,她问,“安安,你咋一个人去县城多不安全咧。”
安安拍了拍背上的背篓,“我奶让我给我三叔捎点东西。”,这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罢了,要去一趟县城,把这人参换成钱,在一个家里要添些日用品,她老是呆在村子里面,总不能从超市拿出来后,凭空变出来的吧!还是要个理由的免得穿帮。
赵桂芳点了点头并不意外,这年头,顾家老三顾卫民虽然是成了上门女婿,但是他上面也没长辈,小两口住在城里面,啥都要钱花,老太太会心疼老三,给他送点吃食不为过。
坐在车斗子尾巴处的一位年约三十几岁的女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碎花棉袄,长着一双吊梢眼,看起来倒是精神,她嘴皮子一张,“你就是唐兰芝她闺女吧?”
这女人叫宋菊艳,比唐兰芝晚一年下乡,她一直觉得唐兰芝比她早两年下乡,这才得了顾卫强的青眼,不然谁嫁给顾卫强还不一定呢!在唐兰芝嫁给顾卫强后,她便彻底死心了,既然回城无望,她就找了村里面一门手艺人嫁了。
如今生活倒是还美满,男人疼着,长辈宠着孩子听话,一家人都把她放在心尖上,生怕她跟唐兰芝一样回城了,这日子过的可舒心了,隔三差五还能从老太太那里扣点钱出来,去县城下个馆子,要宋菊香说啊!她就算是回城了,日子也不一定有在这乡下过的快活。
所以,她听到唐兰芝带着小闺女回城了,抛弃男人不要儿子的时候,简直是被惊呆了。
这女人,脑子是进水了吗?她唐兰芝嫁给顾卫强这么多年,她都看在眼里,早些年自己还下地干活的时候,她唐兰芝在家备备课就行了,甚至连饭都不用做,她生孩子吃个鸡蛋补一补都顶天了,她唐兰芝顿顿吃着猪脚炖黄豆,再说衣服,顾卫强是个顾家的,但凡出去跑货,经常带些上好的布料,还有雪花膏这些,以唐兰芝的享受的地位,可以说在村子里面都是独一份。
宋菊艳承认她是羡慕嫉妒了,都这样啊!这女人还不知足想要回城,真当城里面的日子就那么好过了?
哪家不是四五个孩子,在娘家不受疼不受宠,嫁人了到了夫家在伺候一家子,哪有在乡下好,一家子紧着她一个人伺候。
安安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发现自己没啥印象,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并不打算深交。
宋菊艳不以为意,自来熟,“安安呐,我是你菊艳婶,当年和你妈一块下乡插队的,不过可惜啊!你妈抛下你们几个走了,独自一人去城里享福了,要我说也是你爸当年眼神不好,选谁要去选那个爱慕虚荣,攀高枝的唐兰芝,他若是娶了别的知青当老婆,怕是一家人还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宋菊艳这话说完了,整个车子都寂静了下来,只剩下轰隆隆的车子声。
唐兰芝抛夫弃子回城的消息,大家也都是私下说说,还从来没人当着人家当事人面说的。
听在安安的耳朵里,“别的知青”四个字,带着不同寻常的味道,她探究的看向宋菊艳,淡淡,“我妈再不好,我们家三个孩子,也培养出来了两个都是高中生,估摸着到我弟弟的时候,说不定能考个大学生,若是我爸娶了别的知青,指不定我们兄妹几个在哪玩泥巴呢!”
她不喜欢唐兰芝,但顾卫强是他爸爸,说他爸眼光不好,安安怎么能忍,虽然不得不承认,她爸眼光确实不好,但若是好的话就没她了。
安安虽然是无心的话,但是却把宋菊艳给气个倒仰牟,她可不就是小学没毕业,就被家人塞到了钢铁厂里面,当去当最底层的背煤工,她自给儿没文化,也不重视孩子的教育,她生的三个孩子,最大的读了小学三年级,最下面的两个可不都在家玩泥巴呢!
安安可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气的宋菊艳半晌没吭声。
到了县城安安和顾向前打了招呼,就下了车子。
直接去了县城最大的中药材铺子,这会药房人没啥病人,倒是坐在柜台上的一个伙计和年轻女人,伙计在那侃天说地,年轻女人腿上放着个毛线团子正在织毛衣。
安安进来了,他们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该说话的说话,该打毛衣的打毛衣,这年头,药房的一半也算是公家的,能在药房坐班的人,都算是吃供应粮的,拿的是固定工资,这药房里面的药材卖不卖,他们都不会少一分钱的,可不像后市那样有服务意识,反而是他们要病人顾客来巴着的。
安安看了下柜台,后面有一面墙全部都是放中药材的屉子,她站到伙计面前,脆生生的,“你们老板在吗?”
伙计不过十七八岁,显然是学徒工,他上下打量着安安,安安生的瘦,面向又小,瞧着跟十三岁的小孩儿一样,他嗤笑一声,摆了摆手,“小孩儿,这可不是你来玩的地方。”
安安认真,“我来找你们老板,真的有事!”,她从箩筐里面露出了人参的须子,不多但是刚好够小伙计看到,她既然敢亮人参须子就不怕这家店铺贪墨,在她的记忆里面,二大爷说过,整个太松县就这家铺子老板做生意最地道了。
看到人参须子的时候,小伙计的眼睛顿时亮了,他连忙,“等等!”,说着转身,拉开了身后的布帘子,不多会,出来了一位年约六十的老头子。
他把安安领到了后屋里面,这显然是他们休息的时候呆的,他问,“小姑娘,你真有人参?”
安安眼珠子转了转,从背篓里面摸了摸,把年份最久的那只人参收到了超市里面,只留了一个七八十年份的人参出来,“你们这里收吗?”
老头子看到人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眼睛黏在人参上下不来了,连忙,“收收收!”
“多少钱!”,安安也不怕,直接把人参递了出去,她选的这家就是老字号的药房,倒是不怕他们昧下药材。
“两百!”
安安蹙着眉毛,“少了!我爷爷上次卖的那根人参年份还不如这个,都卖了三百咧!”
老头眼睛一亮,“这人参是你爷爷挖的?一直能挖到吗?”
安安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长期把这类货供给我,这根人参就当买个好兆头,收你三百五,可以说这条街也就自我我家药铺子会有这个价,不信你就去问问。”
“行,我爷爷说,就你们家做生意最厚道了。”,她预计的是三百二左右,比她预计还高了三十块,算是达到预期目标了。
老头子摸了摸白胡子,得意,“那是!百年老字号响当当的。”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
安安揣着一叠子的大团结出了门,连拐了几个弯找了一家厕所,趁着没人去超市拿了套衣服换了下,顺带找了个帽子遮住了大半的脸,直接去了黑市,在外面转了转,发现不少人都站在门口,瞧那眼神不像是卖货的,倒像是盯梢的,她在外面等了好一会,那些人还是不走,实在没法子弃了这条路子,万一被抓就太不划算了。
其实也是她来的不凑巧,前段时间政策稍微宽松了一些,人们的胆子就大了,不少人在黑市交换物品,结果被新上任的官给抓了打算杀鸡儆猴,这段时间黑市又消停了一段时间。
安安蹲在老柳树下,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基本能出穿着判断出,这个人有没有票子,买不买得起她手上的这点精白米。
还别说蹲了半个小时,还真让她遇到了一个,她突然起身,压低了嗓音,“大叔,要精白米吗?”,她拦着的是一位穿着尼龙外套,大头皮鞋的中年男人,个子瞧着挺高跟竹竿一样,脸色蜡黄,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到的,但即使这么瘦,衣着仍然得体,显然这人是吃供应粮。
那男人听到精白米三个字,干涸的嘴唇动了动,他拽着安安的手,往巷子里面去,“跟我来!”
两人去了巷子后,男人压低了嗓音,“你有精白米。”
安安点了点头,把身后的布袋子露出了一个角,白花花的大白米就露在了男人眼前,他激动的搓了搓手,“有多少,我全要了。”,这男人姓丁是一位县城高中老师,不过家里却有一位老母亲神志不清。
常年生病的老母亲很是花钱,他的工资在县城来说,着实不低,不仅有学校发的,他自己也会私下招手学生,但是不管哪个年代只要有一个病人,那一个家庭就算是完了。
安安谨慎,“我背后估计有三十来斤,一块一斤,你若是要的多,我可以把跟我一块来的老乡粮食一块卖给你。”,这价比黑市低上不少,但却正常的物价要高出一截了。
不过,这年头想要找出比她手上更好的精白米,安安敢说绝对不可能。
她拿出来的可是超市里面的香米,颗颗白皙饱满圆润,闻着都带着一股子的米香味,可不同现在市面上的那种米灰蒙蒙的。
安安抓了一把,放到丁老师的手里,自信,“你可以看下,这米绝对比市面上的要好。”
丁老师食指和拇指捻了一颗起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那是纯粹的米香味。
他一咬牙,“成,我喊几个同事一块,你这里的米我们全吃了,你价给我少一点。”,他一个人肯定吃不下,但是人多的话多少还是可以的。
安安眼睛一转,“我给你算八毛一斤,你介绍来的同事九毛。”,说道这里,她顿了顿,小声,“你要腊肉吗?”
见男人不出声。
她连忙补充,“农家自己熏制的腊肉,绝对是好货。”
丁老师盯着面前的小孩儿看了半天,不过安安来之前乔装打扮过,大大的帽檐遮住了一半的脸,又特意在脸上抹了一大把的锅灰,哪怕是顾卫强在她面前,都不一定看得出来。
安安看出丁老师的疑惑,“腊肉是我奶熏的,准备过年用的,但家里有人病了,不然也不会急着出手。”
丁老师点了点头,稍微有些相信了,他家里也有个生病的亲人,太能体会里面的艰辛了,若是犯病的时候,别说把年货拿出来兜售,哪怕是卖血他都是愿意的。
他张望着四周,虽然巷子口人不多,但到底是不安全,“你要是相信我,我带你去家里,我们那附近住的都是县城高中的老师,都有钱买粮。”
每个月公家也有发粮食,但粮本上就那么多,一个人只能购二十八斤粮食,里面包括八斤面粉,一斤小米,十九斤包谷面,基本是一个成人的量啊!若是一家几口子哪里能够吃啊!
虽然说,每个月倒是有工资算上补贴,还有补课费倒是也不少,但是却没票啊!想给家里的人,改善下伙食买点细粮,也买不到只能偷偷摸摸的去黑市买高价粮,尤其是这段时间黑市抓的严,不少教职工家庭的细量都断了,至于肉那是想都别想的。
教师指标的那点肉票,也就是两顿饭的功夫,若是家里人多的一顿就解决了。
安安听到县城高中老师几个字时,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她开了年上学的地方嘛,说不准面前的这男人,还是她老师呢!这……做生意做到自家老师面前了。
她顿时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您是老师,自然是信的。”
丁老师也不例外作为教师有这点好处,说出去外受人尊敬,尤其他又是教高中的,整个县城可就一个高中。
安安跟着丁老师七拐八拐,约莫走了十几分钟,最后进了一家小院子,往上看是老式的筒子楼,厨房都是公用的置办在走廊道,头一抬就是晾晒的衣布衫。
她安安静静的呆在小院内,丁老师去了楼上,不多会就喊了好几个和他年级差不多的老师下来。
老师也是人啊!听说有细粮卖还有腊肉,这可是好东西黑市上都不多见。
见到是个小孩儿,他们也放心了几分。
丁老师带头,“你把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好瞅瞅。”
安安照做,把背着的背着的不布袋子取了下来,她去厕所的那会功夫就把背篓放到了超市里面,换成了一个棕色麻袋,麻袋很厚,从外面丝毫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啥,她把袋子口一敞开就露出白花花的细白米来。
她人小也瘦,背的也不多,最开始就是做做样子,见到真心实意要买的人,她这才从超市里面往袋子里面装了三十来斤,“原本是一块钱一斤的,既然大家是老师,我就给您们算九毛。”,安安的口气,带着敬畏,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孩子没见过世面,听到老师两个字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恭敬。
在场的老师们也笑了,年级稍微大的一点的老奶奶一脸慈祥,“孩子你别怕,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你大老远的背过来,我们也不能仗着是老师占你便宜。”
而且,来买粮食的都是家里过日子的人,天天经手这些,要他们来看啊!这半袋子的米,可比黑市上的质量好太多了,而且连着价也少了不少,黑市虽然也有细粮,但是灰蒙蒙的还掺的有石子和稻壳子,也要一块二一块五了,面前这可是干干净净的,颗颗饱满的细白米,卖一块钱送上门着实不贵。
老太太开口了,其他几人也附和着。
安安笑的腼腆,“那我一人送您二两!”,可别看二两呢!若是煮粥的话,那是够够的。
老师们倒是接受了。
一共三十六斤精白米,一会会就被大家给瓜分了,来晚的的老师有些恼,怎么自己跑慢了一步呢!
安安收起了钱,看了一眼丁老师,这才开口,“我老乡那边还有精白米,若是您们要的话,我去给拿过来。”,说着,她补充,“有腊肉要吗?我奶自己熏的腊肉。”
走了半路的老师们,顿时停下了步子,惊讶,“还有腊肉?”
安安点了点头,“若是有人要,我去拿过来。”
“行啊!”
见大家伙儿都没意见,安安便装模作样的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精白米拿了出来后,又拿了几块熏制好的腊肉,一块又返了回来。
腊肉是那种肥瘦相间的卖相好,一拿出来就被抢光了。
安安摸了摸鼓包包的衣兜心满意足,她拿出来的都是吃食,大家都喜欢的很,见众人都散了以后,安安还送了丁老师两斤米和巴掌大一块熏肉,算是答谢他这次帮忙带的客户。
丁老师似乎有些不习惯,他微微弯了下唇,许是不常笑有些僵硬,拒绝,“不用!”
“您收下,我下次还来找您!”,安安把东西往地上一放起来就跑。
徒留丁老师看着地上的食物,苦笑。
许是跑的有点急,安安一出门闷头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身上的肉也忒硬了一点,撞的安安脑门自冒金星,把人家打包的药材也撞的散落了一地。
安安连忙蹲下身子,捡着地上的药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黑丫头,你怎么在这?”
安安一抬头,竟然是熟人,之前还讹了她一根人参的陆衍,她抽了抽嘴角,“好巧。”,说话的功夫,那一包的药材就被她给捡起来,递了过去。陆衍接过药材包把绳子给绑紧了,漫不经心,“我刚去了药房,掌柜的跟我说,他刚收上来一支上好的老山参。”
安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改色,淡淡,“哦,是吗?”,一副干我何事的表情,若不是陆衍之前才从这黑丫头手上买了一根人参,还真信了这丫头的鬼话。
“我以为是你从这里出去的,看来我是认错人了。”,他无意间打听了下卖人参的人,经过掌柜的描述,可不就是十二三岁的小男孩。
尽管安安是乔装打扮过的,但是在陆衍这种兵痞子的眼里,还是有些稚嫩,虽然脸□□了一些,但是身形,步伐,最重要的是气味,安安身上有一股子甜甜的奶香味。
陆衍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就是之前在山里面给了自己一根人参的安安。
安安咧了咧嘴笑,“肯定是你认错人了,我可没去过药房。”,在怎么说谎,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紧张还是被陆衍捕捉到了。
他笑的意味深长,“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担心面前的丫头突然翻脸,他连忙岔开话题,“要回村子里吗?”
安安小脸一绷,满是警惕,“你要干什么吗?”
陆衍黑了黑脑门,他有这么像是坏人吗??他举了举手上的药包,自然,“我帮人来县城抓点药,来的时候有借一辆自行车,要不要我载你回去?”
听到这安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眯了眯眼睛,“行啊!”,从兜里面摸出了五毛钱,递给了陆衍,“就当车费了。”,小脸上就差明晃晃的写着,老娘有钱,老娘不差这五毛钱,不占你便宜。
陆衍低头,看着递过来的小手,倒是白皙了不少,攥着邹巴巴的五毛钱,原本不打算接的他,脑袋一抽,接了下来,塞到兜里面,故意,“下次有这种好事还找我。”,这车费着实给的高,正常也不过从县城回去也不过一毛钱而已。
“……”,安安。
陆衍的车技很好,但是架不住路不好,两边都是泥巴路,路中间还时不时多个石头子出来,可把安安的屁股都给颠破了。
许是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到了顾家村的村口,安安让陆衍把自己放了下来,不然一会进去村子,又要成了大家茶余饭后谈笑事情。
陆衍也不点破把安安送到后,把自行车掉了个头往左边走。
安安看着陆衍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往左边山的那头,有不少驻扎在附近的部队。
联想到她之前在灌木林子里面遇见的陆衍和张小五。
他们就是那部队的人吧!
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安安甩了甩脑袋,把这想法扔到了脑后,他们是啥人?跟自己有啥关系。
趁着没人,她从超市里面翻出了一件混纺布绣金边的深蓝色对襟棉袄,这棉袄是她从超市仓库里面翻出来的,显然是没人要的压箱底货。
她拿到这个时代来,倒是刚刚好,安安打算把这衣服送给老太太的。
当然还有小豆丁不能忘记了,给冬冬的是一件藏青色斜襟童装棉袄,也是那种浑身都是小兜兜的复古款,装好了东西,她一块提在手上打算进村的。
哪成想,从不远处走来了一位毛胡子大叔,穿的是时下最流行的尼龙布中山装,看的倒神采奕奕,不像是乡下那种瘦骨嶙峋的大叔们,见安安走过来。
那毛胡子大叔,拦着了安安从兜里面摸了几颗糖,递给了她,问,“你知道郑秀丽现在住在哪个方向吗?”,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寡妇她嫁的那个章屠户,不过早些年章屠户说是要出门打拼,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他走的时候安安还小,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安安怎么会认识他?
安安并不接他递过来的糖,只是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章屠户有些急了,他从兜里面摸了一张大团结出来,“小姑娘,你跟我说下,我是郑秀丽的亲人,确实有急事找她。”,章屠户离开顾家村这么多年,等他回来去以前的屋子一看,好家伙,以前住在那片的人家全部搬走了,都搬到了村子里面,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有些不敢进去。
好不容易遇见个面善的小姑娘,这可不就成了询问的对象吗?
安安看着那大团结,眼睛亮了下,“我不知道郑秀丽是谁,但是我们村里面有个郑寡妇,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她指了指村口的南边那一排房子,“看到那个房子没,烟囱在冒烟,就是她家。”,其实这会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在冒烟,因为到了饭点,她这指路可有点忽悠人。
“好好好!谢谢你!”,章屠户把钱往安安怀里面一塞,小跑着去了南边。
安安看了下怀里的大团结,说道一半的话咽了下去,“多了……”,多了好多,她好像有点不地道,不过帮人家指着路,竟然给了这么多钱。
不行!她这小财迷的毛病要改改。
安安捏着那大团结在路口等了一会,见没人回来心里琢磨,下次遇到这胡子叔就在还给他。
没等到人安安索性回到自家家。
她到家的时候,小豆丁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冬冬人小搭着个板凳,站在灶台前正在煮粥,农家孩子多少都会做点饭,基本饿不死。
冬冬虽然会的不多,但是煮个粥还是会的。
听到门口动静,他飞奔过来,“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和爸等你好久啊!”
安安可不是出去了很久,一大早出去,这都很晚了才到家,白天发生的事情,小豆丁没敢说,他爸下午出去了一趟,这会也还没回来。
因为之前的事情,冬冬敏感的察觉到老父亲心情不好,这才起了心思先把饭做了,等姐姐和爸爸回来了可以直接吃。
安安摸了摸小孩儿,牵着他霸气,“走,姐给你买了新衣服,咱们先去试下新衣服。”,这也是到了过年了,唐兰芝走了自然不会有人张罗给他们买新衣服。
自家老父亲是个心大的,这点安安是看明白了。
前脚才进屋的安安刚说完话,后面顾卫强就推开院子门,瞧见安安的时候,眼睛里面一闪而逝的紧张,问,“安安,你回来了啊!”,显然是个不善于撒谎的人。
安安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爸,你回来了啊!”
顾卫强咳嗽了一声,“嗯!货送到了我就回来了。”
小孩儿一听有新衣服穿,顿时一蹦三丈高,“爸,姐给我买新衣服啊!”
顾卫强一怔,自己白天买的衣服,可不就因为出了那事情,也没拿出来,他一手牵着安安,一手牵着冬冬,进了屋子,冬冬先试的是安安给她买的那件小棉袄。
还别说,她眼光还可以,就是袖子稍微有点长,其他地方都不错,把小家伙打扮的可好看了。
小豆丁穿到新衣服开心的转圈,安安笑着,“去把奶喊过来,我给她带的也有,我去厨房把弄一下,咱们一块吃饭。”,她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浓浓的米香味,不用看就知道是冬冬用了米缸里面的米煮的粥,这小孩儿会做的也只有粥了。
听到说给奶奶买的衣服,顾卫强和冬冬同时沉默了,小孩儿脸上原本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安安心里咯噔一下,关切,“奶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快说啊!”,急死人了啊!
冬冬扭捏的不行,看了下自家的老父亲,顾卫强脸色也不好看,他挣扎了一番,白天发生的事情,安安有权利知道,他简单的把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安安却能听得出里面的凶险,若不是自家父亲回来了,她还真有可能被长辈给卖给厂长的傻儿子,毕竟这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在怎么厉害,也斗不过这一家子的长辈。
安安心里有些难受,她是真的把老太太给放到心尖上的,王大英和老爷子会这么对她,她不奇怪,毕竟他们本来就不对付,但是老太太……以前是真的疼她的啊!
她眼眶红红的,紧紧的攥着手上的混纺布绣金边的深蓝色对襟棉袄,递给了冬冬,语气平静,“拿到灶膛里面烧了吧,还能把咱们家的水给烧热了,洗脸也舒坦。”,若是给了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给卖了。
姐姐虽然没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冬冬感受到了姐姐身上的难过,他抱着安安的胳膊,“姐,你别难受,有我和爸爸在呢!我们两个男子汉保护你。”
安安摸了摸冬冬的头,解释,“我不难过,反正也是外人。”,这句话倒是没错,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顾安安,只是一个冒牌货,往前儿才来的时候,老太太对她确实是实打实的善意,但是这次的事情,足够看清楚一个人,在大事的决断方面可不可靠。
老太太既然能够为了那一千块,为了给顾书换亲给放弃自己,往后有更大的利益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会选择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
不是说老太太人坏,相反,周爱菊是个善良的人,但是她的眼中就是那一亩三分地,或许她认为那厂长的儿子是个很好的去处,自以为这个选择是对安安好的。
但是其实,安安并不需要这种好,这种好对于她来说是一种累赘,是一种负担,更是一种枷锁,一种以爱的名义的枷锁,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若是这次顾卫强没回来,安安不敢想这个后果会是什么,她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但是现实却给了她一巴掌。
顾卫强看向安安,歉然,“王老太是出主意的主谋,这次不死也脱成皮,至于搭桥的王大娟被夫家赶出来了,老爷子和王大英被我下午使了个计,关到小黑屋了,不过却关不了多久。!”,至于周爱菊,他确实不好下手,毕竟是疼了他这么多年的母亲。
安安骄傲,“爸,您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啊!”,这才发生没多久,这一连串的报复就出来,这可是要下一番功夫的,想必她爸爸知道这件事情后,就一直没停歇。
顾卫强沉默了一瞬间,“咱们抽空搬到县城吧!”,安安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她早都打算好了,顾卫强反岔开了话题,“锅里在做什么,这么香??”
冬冬自告奋勇,“我煮的粥呢!”
安安甩了甩脑袋,她向来是不把情绪带到饭桌上的人,这是安安妈妈教她的,吃饭的时候要永远开开心心的,毕竟吃饭睡觉时这个世界上最为享受的事情。
“爸,你去帮冬冬把衣服换,我去厨房看看。”
趁着父子两人都在堂屋,安安从超市里面拿了两块小孩儿拳头大小的冰糖出来,一块丢到了锅里面,灶膛里面的火很大,那锅里面白胖圆润的米粥煮的翻滚起来,安安用着大勺子把冰糖搅了搅,不多会那拳头大小的冰糖就化成了糖水,锅里面的粥也越发粘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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