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琼花开花时节,正赶上烟洲一年一会的花朝节。
满城花如雨,如梦似幻。
吃完饭不久,阿久在南城门口接到了陆爷一行人。奇怪的是,陆爷这次没有打马进城,而是坐着一辆马车舒舒服服的进来的。
赶车的是族里的好手,旁边还坐着齐尘衣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白毛怪,噗!那家伙什么时候被人揍成老林子里圆滚滚的黑白熊,偌大两个青黑眼圈顶在那张俊脸上,也太可乐了吧!
他绷着一张脸对着齐尘衣那货点头打招呼,那货没好气瞅他一眼,“要笑就笑,等回去了你就笑不出来了。”
他才懒得理这货道:“爷呢?伤还没有好吗?连马都不能骑了吗?”
切,假正经,爷怎么可能没好,一路上老虎都打死了几只,皮扒了做毯子,骨头拿来泡酒,肉都吃了好几十斤。比起他一年前离开时,爷好得就像另外一个人,精气神十足,仿佛又年轻了好几岁,话说爷本来就年轻,只是这些年苦日子过过来了,人年轻身体却亏损的一塌胡涂。
他再怎么不待见那头身份不明的牲口都好,能让爷乖乖吃饭,还治好爷年少时受的暗伤。他也只能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再看这小主子,文能教九章算术,武能画出好几种武器的图纸。
要这位真是炎人的探子,他也认了,赢帝这次也算是下了血本,他们不亏。
“爷好着了,正在车里下棋。”
“下棋?和谁下?”
“未来的族长夫人啊!还能有谁?”
阿久眨巴眨巴眼晴,他替下赶车的伙记,和齐白毛挤一块,赶着马车的手抖了一下,才极小声道:“夫人漂亮吗?会下棋一定很有学问,族长那里认识夫人的啊!”
齐白毛翻了翻大白眼,他也就随便说说,这憨货居然就信了。真恨不得仰天长啸一番,组织这么多年没有推翻炎人,建立新政府,找到ONE PIECE,肯定是因为组织里像这货这样智商欠费的太多了。
“齐白毛,什么是ONE PIECE,什么是智商欠费?你出门一趟还学不少新词,都是啥意思蛤!”
齐尘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愣了愣,于是,他仰头,45度角望天,心道,这话已经接不下去了,蓝瘦香菇!
小主子这几日德智体美劳的连番教导下来,他都被祸害的成啥样?
以后还能不能和小伙伴愉快的聊天了啊!
“别和我说话,我想静静?”
“白毛,静静是谁?”
“闭嘴!我也不认识她。”
阿久耸耸肩,从很早的时候,他就说过齐白毛的脾气不好要改,没想到出去一年,白毛反而病情加重,这真是……
不说话就不说话,从后车厢内传来的棋子落盘之声逃不过他的双耳,族长夫人说话声音倒是挺好听的,温温柔柔,一听就知道是个脾气好,能包容的。
族长夫人长成什么样,到是无所谓,这年头娶回家的媳妇要是不疼人,那就很痛苦,爷那性子,夫人要不柔着点,那铁定以后要合离的啊!
想不到,爷这么多年不沾女色的,一上手,就找到这么一个温柔贤惠的,真不愧是他们的首领啊!
齐尘衣白眼翻出了天际,很想反驳憨货――爷不沾女色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女的,“温柔贤惠”形容的大白鹿到也没有错,可为什么就是觉得那里不对味?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你带歪了吧。”车厢内,虎皮铺着,茶水滚着,落下一枚黑子,族长大人悠然道。
一只小鹊鸟街着一枚白玉棋子落在边星上,大白鹿甜甜笑道:“哪里,是你这几天揍人揍得比较到位。”
“他在外面一年性子荡野了,是得收收。以热爱南疆为荣,以危害南疆为耻,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挺好的,回去之后教给孩子们。”族长大人又落下一子,棋盘上黑子对白子已成夹角之势。
“这一步下的真妙,做了一条大龙出来。你也太厉害,边叫我做事,还边吃我的棋子。”
“我不觉得你会输,相反我还觉得你乐在其中,每每把你逼到绝境,你都会走出一步妙棋。”
“亲爱哒,你都夸得我不好意思。”
“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
“讨厌啦!人家不和你玩哒。”
“终手,胜十目。”
棋定茶微凉,族长大人数着自己胜的棋子,那厢大白鹿撅着蹄子想毁棋。可惜的是她们两个都下盲棋的棋力,就算把棋盘掀翻了,都能一子不落的复盘。
族长族里没有几个人好此道,她从小受母亲影响,倒是很喜欢下棋。可是却再少有人陪她下棋。
这次一路而来,到是和大白鹿下了个痛快。
亲手拿了一块红豆糕喂到大白鹿嘴边,大白鹿啊呜一口吃掉,顺便还舔干净她的手指。
一抹浅浅的笑容在族长嘴角浮现,道:“让我让得很辛苦吧,这么费脑子,多吃几块红豆糕,好吗?”
大白鹿神情略心虚,脸上的毛粉红粉红的柔声道:“我从小就学这个,阿兰很多年都不曾下了,要是阿兰有心,不出一年,就能胜我。”
她棋风偏圆融,不像阿兰棋路杀伐鬼道,攻歼绝决。她下的是君子棋,阿兰下的却是取一舍九的杀棋。
观棋如观人,不知道阿兰经历过多少绝境,才会有这样狠厉果决的性子。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语笑晏晏,再下一盘棋时,马车突然就停了,从马车外传来的一个小姑娘尖利的哭声。
“我没惹他们,却被骂了苗人小杂族。”
大白鹿听罢一愣,立刻放了精神力出去查看。
原来是一个苗人姑娘撞了另一个炎人少年,苗人姑娘道了歉,却被炎人少年骂了半天,苗人姑娘都哭了想要走了,却被炎人少年当众撕开了衣裙拉着姑娘继续不干不净的骂着或者说是揩油。
那姑娘被欺负的没有办法,周围不少炎人小孩还骂着姑娘贱种,笑闹着朝那小姑娘身上砸石头。四周的大人都在议论纷纷的看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去制止。
苗人小姑娘后来被跳下车的齐白毛给护着,流着泪用苗话口口声声反复高喊,“他们凭什么打我?凭什么?”
这句姑娘的哭喊让附近的两条街、四个菜场、十几家有苗人在的作坊很快变得空空荡荡,就连一些半大的苗人孩子都抄着木棍铁锹赶来,混在那股纯粹由苗人组成的怒潮当中,滚滚扫过了半个烟洲城。等到烟洲城官衙的官差赶到的时候,混乱已经平息了,除了苗人所在的作坊以外的所有居民家家闭户,街面狼藉得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海啸。
满城飞花,乱红伤。
初看烟洲有多美,再看地上被众人踩踏成泥的落花就有多糟心。
这天晚上,所有挑起这事的炎人都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统统都变成了猪,拖到了屠宰场,屠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放了血,剁了头,挖了心,掏了肝,猪头拿盐抹了,一个个挂在房梁上被北风刮得到处荡,再被人一片片割下来下酒。
小绿团子不明所以问大白鹿――你有必要这么狠吗?
大白鹿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他妈的被欺负不是你家的人对吧!
其实她没有告诉小绿团子的是当时她看到阿兰那种平静隐忍的表情,就好像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欺辱,阿兰手上的青筋都爆了,眼睛红了,脸上却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她看着心都快碎了,把这个姑娘喊声扩了十里远。打了,砸了,还不够出气的,阿兰的脸色始终是铁青铁青,不发一言。
她的阿兰,她家每天都冷着脸跑遍整个南疆搞建设的阿兰,她家每天要被族人夸上几百次的阿兰,她家聪明又能干的阿兰,怎么舍得让她的阿兰这么生气这么难过啊!
――喂!席斯,你哭什么哭,是你欺负普通人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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