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回事？突然多出来一个？”
池嘉眨了下眼睛，问身边的小胖子。
小胖子打了个嗝，摸着肚子回道：“我不是留在里面做垃圾桶嘛，吃着吃着就碰到这个小姑娘，结果……”
他突然想到什么，指着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池嘉身旁的第三道身影：“他居然不让我吃！”
小胖子一副小人告状的嘴脸：“校长，您嘱咐让我把里面的小鬼都吃光我可记着，但剩的这一个他硬是不让！这么不尊敬您又违背学长的嚣张鬼，您一定要好好管管他！”
池嘉缓缓“唔”了一声，若有所思。
小胖子满怀恶意，等着看那个新来的家伙被训的场面。
池嘉却忽然抬头，有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露出微微兴奋的笑。
他一转身拍了拍美人的肩膀：“干得不错。”
小胖子：“……诶？”
池嘉松了口气：“正愁没机会给学校搞点存款，多亏你从小胖嘴里保下了大老板的女儿。”
说着，他又严肃地看向小胖子：“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吃东西，这次要不是他阻止你，你就把我们一座金山吃下去了，有空跟人家说声谢谢。”
小胖子：“！！！”
什么情况！？
这个看脸的世界也太无理取闹了叭？
池嘉真是越看越觉得这美人儿顺眼，笑眯眯搭在他肩膀上：“你怎么知道这个不能吃的？”
男人微微垂眸，看似一贯的平静，但那双长长睫毛下的眼睛却悄然将目光落到了池嘉搭在他肩膀的手指上，幽深又带着点恍惚。
他轻道：“气息干净，不该魂飞魄散。”
是个有原则的行家啊。
池嘉觉得可惜：“要不是你不是人，我就介绍你注册去当天师了。”
话音落地，他突然想到自己现在也不算是正常活人，讪讪闭了嘴。
那头发完脾气又呜呜哭着抱成一团的父女俩总算告一段落，王松伟擦擦眼泪，顶着鸡窝头和满脸的红印子带着女儿过来道谢：“今日多亏了池先生你在。”
一想到自己之前还怀疑池嘉说的是不是真的，王松伟不由满腔的懊悔羞愧。
小姑娘此时站在爸爸身边一点看不出刚才的撒泼，乖巧眨巴着眼睛，对这个好看哥哥有点没来由的好感和好奇。
池嘉自然地收回搭着男人肩膀的手，转向他们。
男人的目光情不自禁随着那指尖跟出去一段距离，方才恍然惊觉什么，瞬间收回，微微侧过脸去，月光在鼻梁上打落的阴影莫名显出一分隐忍克制。
池嘉毫无所觉，问：“不知道王先生和令爱以后有什么打算？”
王松伟牵着女儿的手紧了紧，脸上闪过一丝绝然：“媛媛妈妈去的早，我到这个年纪只有她一个女儿，往后她不管是人也好是鬼也好，她都是我女儿，我会一直照顾她保护她！”
掷地有声的话语，池嘉都忍不住感到一丝钦佩。
把一个鬼依旧同她生前一样当成人来疼爱，即便是至亲之人，这份爱和勇气也是罕见至极。
只不过……
“王先生，我必须提醒你，人鬼殊途，终究没办法像生前一样相处，过了今晚，您依旧看不到您女儿的存在。”
“怎么会这样！？”王松伟勃然色变。
他手足无措地蹲下身抱紧女儿：“那、那怎么办？我绝对不会放弃媛媛！……大不了我养鬼！这个阵法不撤！不论用什么方法，我都……”
“王先生！”池嘉提高声音。
王松伟一震，总算稳住一些心神，转头朝向池嘉：“您、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求求您，不管是什么，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接受！只求大师帮帮我的女儿！”
池嘉挠了挠脸颊，片刻，装模作样叹气道：“本来不该说的……好吧，看在你们父女情深的份上。”
王松伟眼中陡然亮起光。
池嘉掏啊掏，从口袋里拿出薄薄的纸片递过去。
王松接过来一看，顿时愣了：“……地府985大学！？”
“是的。”
池嘉职业化微笑：“之前忘了介绍，本人本职其实是地府985校长，人生理想是为崇高的教育事业奉献所有。”
王松伟：“……”
“令爱目前的情况，本校是最适合她的地方。我们拥有优美的教学设施，卓越的师资力量，教师队伍全部由985毕业的高素质人才构成，虽说是大学，但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的教学配套也都非常齐全，是一座综合性的、保证能够满足对令爱培养需求的教学基地。”
“而且……”
池嘉的口吻充满了诱惑：“本校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令爱保持人形，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地方哦，住宿期间不禁止家长探望呢~”
他勉强把那个“亲~”咽下去。
王松伟石化。
小胖子在一边没忍住，偷偷扯谢笪楠：“咱们不就一个老师吗？什么叫‘教师队伍全部由985毕业的高素质人才构成’？”
女鬼轻笑：“陆老师是985毕业的吗？”
小胖子点头。
“那不就完了。”谢笪楠撩撩头发，“校长一句骗人的话都没说啊，非常诚实。”
小胖子：“……”
他又问：“那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呢？”
谢笪楠吹气：“急什么，有了这老板的钱，还怕建不起来？”
小胖子：“……”
大人真是肮脏。
结果王松伟自然是同意了。
老父亲哭哭啼啼给小女儿收拾吃的喝的，长吁短叹，最后小女鬼自己受不了了，狠狠翻个白眼：“爸，校长都说了你可以来看我的，不就跟我以前玩夏令营一样嘛，再哭我不爱你喽。”
王松伟总算收声。
第二天天一亮，大老板一通电话叫来一个搬家车队，恨不得把房子都给女儿带走，自己则是亲自当起了司机送池嘉回去。
媛媛死了没多久，阴气弱，不能在阳光下活动，池嘉让谢笪楠把她的鬼体拢在袖子里睡觉。
徐怀远留下的烂摊子也被池嘉处理干净，老头子“呜呜呜”叫着被塞在SUV的后备箱，池嘉把玩着从他手上收缴下来的小幡，觉得还挺好用，于是伸手往旁边递。
小胖子眼睛发亮，刚要感动地去接，却见宝贝从自己面前马不停蹄地路过，来到了那个长的漂亮的不像话的死情……仇敌面前。
“给你。”池嘉笑眯眯，“这里头还有剩下的没了神智的小鬼，你收着我比较放心。”
男人一言不发地接过来，眼睫轻颤。
“你叫什么名字？”池嘉赏心悦目地看着他的脸。
小胖子不甘寂寞，插进来争宠：“哇，校长，你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啊！”
池嘉眼神都没往他瞥一瞥：“哦，你叫什么？”
小胖子没眼色，激动自我介绍：“陈远程，这个名字是不是一听就很远大！很有出息！”
池嘉：“是是是……”
他一转头，又看着美人：“你呢？”
小胖子：“……”
我！受！伤！了！
然而不管是人是鬼，一个都没空搭理他。
男人沉默片刻，正当池嘉怀疑他是不是连自己名字都忘了的时候，听到他低低地道：“……北阴。”
“北阴？”
池嘉重复了一遍，忽然笑起来：“你这名字真巧，居然撞了酆都大帝的名讳。”
“看来你跟我们学校很有缘啊，顶着阴间最大BOSS的名字就读‘地府985’……我连以后学校的宣传标语都想好了——想和酆都大帝成为校友吗？来地府985，让你和你的偶像近距离接触！”
池嘉似乎是想到了那个画面，露出迷之微笑：“哎，你说，他老人家要是知道自己的名号被人冒用了，会不会气的从底下跳出来跟我翻脸，告我侵害他名誉权？”
他乐得笑出两个小酒窝，却冷不丁听到身边人低低道：“不会。”
池嘉转头，懵道：“什么？”
那个他本来以为不会搭话的美人睁着碧湖般澄澈的眼睛望着他，里面有着一丝丝池嘉看不太懂的东西。
“宣传语很好，不会翻脸。”
池嘉：“……”
除了失忆，难道脑子还有别的毛病？
池大佬略微困惑。
而夹在两人中间的小胖子一边生气，一边夯哧夯哧地把自己缩起来。
总觉得坐在这里很多余呢。
*
车子好不容易进了市内，高楼渐渐多了起来。
王松伟看看时间不早了，问车里的贵宾要不要下来吃个饭。
池嘉点头。
王松伟本想要个包厢，但这条主干道车流量太多，路过吃饭的人也多，包厢都占完了，王松伟再大的老板也不能把人赶出来坐进去。
幸好大堂正好有一桌吃完了走，服务员给他们收拾出来，几人落座。
……不对，没有几个人，只有两个，徐大师仍旧留在车上，王老板体贴地给他留了稍开的车窗，剩下的都是鬼。
正午阳气重，没了昨晚强烈阴气的环境，普通人王松伟与看不到灵异生物了。
他拿着菜单，迟疑一下，问池嘉：“他们几位……能吃东西吗？”
要不然他还是叫人去买些灯油蜡烛什么的？
池嘉摆手：“不用，多点菜他们吸吸热气就可以，剩下没味道的还能带回去埋起来当肥料。”
王松伟：“啊，是是是……”池大师真的很环保呢。
王大老板不差钱，点了满满一桌还一个劲地问要不要加菜。
他也是有小心机的。
这些鬼以后就跟自己女儿在一起生活了，现在多拉近关系，以后好让他们多照顾学妹不是。
“大师，那个槐树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拉到地方了，按您的要求，到时候想怎么种就怎么种，保证让您满意。”王松伟补充道。
他现在明白池嘉要那些做什么，既然女儿复活不可能，那就把她未来生活的地方弄得妥妥帖帖。如果不是池嘉阻止，这个女奴爸爸都想把整个北方的槐树调过来栽满。
两人三鬼用着饭，王松伟眼睁睁看着桌上的热菜一眨眼没了热气，好奇凑过去闻闻。
神奇！没味道了！
大老板的眼睛里全是惊讶探究。
池嘉则是埋头猛吃，他等下回去要盯着在今天过去之前把槐树种好，否则三天时间一过，他的围墙奖励就没有了。
正当和乐融融的时候，池嘉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惊讶的声音。
“池嘉！？”
他吃饭的动作一顿，慢慢回过头去。
谁啊？
后面站着的两个男生看起来还很年轻，西装革履也遮掩不住刚出社会的青涩感觉，看到池嘉转过脸来，他们笑起来：“真的是你啊，刚才还以为是看错了。”
他们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王松伟，大老板正襟危坐气场十足，恍然道：“哦……你是在跟‘干爹’吃饭？”
他们挤眉弄眼地朝着池嘉笑：“没想到你换人的速度这么快啊。”
什么干爹。
池嘉微微皱眉。
这两个字他听得懂，可从这两人口中说出来就有哪里怪怪的，带着一点刺人的恶意。
“你就别装了，咱们大学同学四年，还不知道你那点破事。”
两人嘻嘻笑着过来搭池嘉的肩膀，“不就是同性恋嘛，哥们还能歧视你不成？倒是这回的‘干爹’看起来有权有势……所以之前搅得满校风雨害你差点开除的那个分了？我就说，人家那年纪都能当你爸爸，花钱图新鲜，长久不了的……”
阴阳怪气的话语巴拉巴拉。
不等池嘉捋清楚情况，他眼角余光里一个身影忽然动了动，紧接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好像被谁大力推了一下，猛地踉跄朝前——
“哎哟！”
两男生摔了个狗啃泥，半晌爬不起来。
“谁啊！谁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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