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月光凉凉洒在窗前,李斯端坐在书案之后垂眸不语,房内烛火尽灭一片寂静,从外面看就和没有人一样。
被拎出来的韩非和许久不见的卫庄打过了招呼,揉了揉脸想在李斯旁边坐下,然后意料之中的被赶到了一边儿。
韩非摸了摸鼻子,将熄灭的烛火点上之后才示意卫庄和他一起到门口去,在这儿许久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卫庄捏紧了鲨齿压制住内心快要溢出来的叫嚣,抿紧了唇跟着韩非走到门外,他有很多问题要问这人。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到秦国之后就传回来了死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没有一点儿消息传出来?
以他的能力,就算一时不能脱身,之后也会找出传信的方法,不可能那么多年没有一点儿动静。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韩国尚在,而现在,嬴政已经将天下尽收囊中,韩国早已不复存在,而他的同门师弟李斯,如今权倾朝野,一手促成法家天下。
他与李斯,究竟是怎么样一种关系?
卫庄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疑问,但是看韩非神色轻松,他还是忍住了问的欲望,只想听这人怎么和他解释。
两个人木头一样看着彼此,谁也没有动弹分毫,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
韩非看着和记忆中的那个一头利落短发的少年变化颇大的卫庄,笑了一声然后怀念的说道,“卫庄兄,咱们先在像不像当年在新郑要对付夜幕时,你说我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卫庄抬眼,看着敛去一身锋芒的公子韩非没有说话。
当年的他们,的确让人怀念。
【午后的阳光温暖明媚,照耀着宽敞干净的大街,过往的行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商铺中的店家也都大声吆喝着。
紫兰轩中,早已备好的雅间中摆满了佳肴,因为有公子韩非在,美酒更是少不了。
“夜幕四凶将,分别掌握军、政、财、谍四个方面,他们是一股强大而又难以撼动的力量,是姬无夜撕咬整个韩国最锋利的爪牙。”
少年卫庄眼前是一张破了个窟窿的桌子,在场几个人都知道,这个破了个大洞的桌子指的就是韩国现在的现状。
意气风发不知畏惧为何物的韩非看着被卫庄弄出来的窟窿皱紧了眉头,片刻之后又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我知道你想借此说明韩国目前的处境,但是也不用破坏紫兰轩的饭桌吧?”
白发少年头也没抬,只是冷哼一声收回了手指,倒是旁边一袭紫衣的妖娆女子掩唇笑了笑,“你放心,只是一张饭桌而已,紫兰轩承受的起。”
韩非耸了耸肩,“紫女姑娘老是替他说话,要是我弄坏这饭桌,肯定会被你打一顿。”
给几人将酒满上的,紫女轻飘飘起身,“这点你倒是说对了。”
刚被塞了一块点心的张良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嬉笑打闹脸上也是轻松的笑意,“既然知道了那四个人,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夜幕四凶将的确厉害。”韩非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但是我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还有贵人相助,肯定不会让他们继续在韩国胡作非为。”
从来不相信什么运气的卫庄冷笑一声,然后一如既往的给这人泼冷水,“运气不能当饭吃,或许整个朝廷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
早就习惯这人的刀子嘴豆腐心,韩非拿起筷子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对我而言,喝酒比吃饭重要,四凶将很合我的胃口,是最佳的下酒菜。”
卫庄棱角分明的俊脸寒气更盛,“你似乎......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更狂妄了。”
翘着嘴角的韩非夹起一只烤鸡腿,眉眼弯弯看着神色冷肃的卫庄,“我当你是在夸我咯!”
“你知不知道,夜幕到底吞噬了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手?”浑身上下都冒着冰渣的卫庄看着眼前人,沉着脸的模样看的旁边的张良和紫女丝毫不敢插嘴,对视了一眼后还是决定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仿佛没有感受到来自那人的庞大压力,韩非笑了一声,“如果不是这样的对手,难道流沙只是为了过家家?”
“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卫庄心下微沉,移开目光不想再搭理这人。
“我很清楚。”玩笑似的说完,韩非继续将烤鸡腿往嘴里送,可是忽然,沉重的目光直接锁定了自己,看着明显不悦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卫庄,韩非浑身一颤,手里的烤鸡腿也停在了半空,“你能不能看着紫女姑娘,她更好看啊!”
卫庄一言不发,依旧绷着脸看着他。
看卫庄依旧这么一丝不苟的盯着自己,韩非忽然来了兴致,放下烤鸡腿后也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盯着卫庄。
空气仿佛一瞬间被冻住,房间里安静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一旁的紫女和张良察觉到这种有趣又有些尴尬的气氛,默契的扭头看了看韩非,然后又忍俊不禁回头看了看卫庄。
不想和这人傻子一样干瞪眼,卫庄侧过头捏了捏鼻梁,忍不住低声叹了一口气。
然而,玩儿心上来的九公子可不会轻易放过他,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的韩非指着卫庄,“你先动了,你输了,要罚酒!”
强忍住鲨齿出鞘的冲动,卫庄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转过头,“无聊!”
忍不住笑出了声的张良摇了摇头,“韩兄也太调皮了。”
......】
回想起当年往事,韩非又想到如今的情况,于是脸上笑意微微收敛,“现在夜幕早已不复存在,你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横冲直撞无知无畏的人了。”
“所以,你还是当年的韩非吗?”卫庄抬眼,神色冷清看着比之以往多了一份洒脱的公子韩非,知道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变化。
夜风将披散着的长发吹到后面,韩非负手而立,“韩非永远都是韩非,卫庄兄,你看如今的天下,和你我当年创建流沙时所想的天下,像吗?”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即便没有国家的依存。
法的贯彻正是为了安国定邦,嬴政是天下的希望,只有他才能结束天下战乱,也只有他,能让百代皆用秦政法,即便过了万年,天下也不会乱无止境。
上下打量了一番已经有了寄托的韩非,卫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兜帽掩住了眉眼,“红莲很想你。”
说完,一阵冷风吹过,眼前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想起记忆中那个娇俏可爱的妹妹,韩非揉了揉眉心,一转身,神色冷淡的李丞相正站在门前看着他。
无声哀叹了一声,韩非苦着脸凑了过去,期期艾艾喊道,“师弟......”
“可别,天下人皆知荀卿唯一的弟子是昔日韩国公子非,李斯不过一被赶出师门的无名小卒,如何当得起您这一声师弟。”冷笑着留下一句话,李斯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回去睡觉。
想敲门又不敢敲门,跟着皇帝陛下从咸阳到桑海一路没有歇息过的韩非看着禁闭的房门,揉了揉额头然后委委屈屈坐在台阶上等着天亮。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将军府中趁着夜色发生了多少事情外面没有人知道,就连被炸掉的角楼也连夜收拾好了,如果不是看上去少了一截,没有人知道这里昨夜遭受过袭击。
丝毫没有被昨夜的变故惊扰到,天色一亮便醒过来的皇帝陛下转头看向一边儿,小孩儿握起来的小拳头放在脑袋旁边,轻轻的呼吸声像是小刷子一样扫在心上,听着就让心中一片柔软。
嬴政躺在床上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轻手轻脚起身洗漱。
他早已不记得幼时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到秦国后事情太多,处于夹缝中的他只能努力积攒实力,然后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将那些事情都甩了出去,收拾好自己的皇帝陛下轻轻拍了拍睡的正香的小孩儿,“阿执,要起床了。”
睡的正好的小孩儿没有任何要清醒的意思,即便听到耳边有声音也只是翻了个身裹着被子滚到床榻另一边,直接将自己埋成了一个小鼓包。
皇帝陛下神色更是柔和,眼中酿着盈盈笑意,掀开被子非常有耐心的要把小孩儿哄起来。
小时候的阿执长的很是漂亮,一头柔软的黑发翘起来几缕,粉雕玉琢像是天上的仙童。
显然,皇帝陛下锲而不舍的声音让小孩儿很不开心,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燕小执眨了眨眼睛,眼睛蒙着一层水雾明显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被带着些凉意的空气弄的缩了缩脖子,小孩儿委屈的瘪了瘪嘴,伸手抓住皇帝陛下胸口的衣服然后软绵绵说着,“困......要睡觉......”
“乖,天已经亮了,再睡下去就不能出去玩儿了。”轻轻将小孩儿抱在怀里,皇帝陛下柔声哄着,夜里睡的时间已经够长,再睡下去对身体就不怎么好了。
所以,就算小孩儿再怎么让人不忍心唤醒,皇帝陛下也还是拿了温热的帕子给他擦脸,“阿执乖,你看,小狮子都起来了。”
迟钝的任由帕子在脸上擦过,燕小执歪了歪脑袋,好一会儿才真正清醒过来。
乖乖的任由嬴政给他将衣服穿好,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的燕小执扑到皇帝陛下怀里,蹭了好一会儿才肯自己站在地上,“阿执很乖,没有赖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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