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回门不似寻常人家可在娘家过夜,当晚天色微微暗了时太监安公公就催着皇上娘娘尽快回宫了。
彼时聂珑正被聂夫人拉着到房里说点母女俩的私房话,遣了春风去回话,就说晚一会儿再回。
聂夫人先前在人前好多话不方便说,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女儿说,眼见那边来人催,只得拉着她的手,长话短说。
“宝儿,你嫁进宫里这几日皇上对你可好?”
聂珑想到那个书里的反派皇帝,和现实里的这个,微微有些恍惚。
聂夫人一瞧,笑了,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你不用说娘也知道了,瞧他饭桌上紧着你的那样儿,你爱吃什么他比我这个当娘的还清楚,也是难得了。”
“我的宝儿有福气,娘心里头也高兴得很!”
聂夫人说着眼里泛起了丝泪花儿,连忙用帕子拭了拭,聂珑无奈笑道,“娘高兴归高兴,掉什么泪,若让爹爹看见了,定要训我惹娘亲掉金豆豆了。”
当娘的一听,微微红了脸,伸出细指戳了戳她额头,没好气道:“偏你个促狭鬼,都嫁了人了还这么不着调,连娘亲都敢戏弄?”
“再说,你爹成天君臣有别的在嘴里挂着,就他那老鼠胆,敢训当今皇后娘娘?”
聂珑抱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身上,拉长了音撒娇:“娘,宝儿身份再是不同,那也是您和爹爹的女儿!”
将聂夫人逗笑了后,聂珑舒了口气,又想到什么,说道:“娘您上回给我的那张名单,我没找着机会去看,这回趁着出宫便将它带出来了。”
见聂夫人不解,聂珑偎依在她身上,软着嗓音道:“陛下人挺好的,您就放心吧,要不您收回去也好,别让人抓了把柄说咱家往宫里插暗桩了,回头让人揪出来陛下脸上也不好看,再让人按个窥伺帝踪的名头,岂不是得不偿失?”
聂夫人道:“那回头万一陛下宫里添了新人,你手上每几个趁手的人用可怎么办?寻常侯门王府的后宅都不太平,遑论宫里?”
“别看你爹现在像个好丈夫似的,那也是成了亲才收心的,将那些个通房小妾全散了去,这世间男子没几个守得住的……你自小没见过后宅的阴私,哪能斗得过别人?”
“性子又软乎乎的,回头让人吃了连渣都不剩……”
“娘……”
聂珑想到书里有个情节,在反派皇帝回忆里,他年轻时大婚后,宫里有个小太监下毒被发现,皇帝似乎是没事,但当即大怒,下旨严查,揪出了不少世家大臣往宫里放的人。
那回京城上下被牵连的人无数,哪怕不至于砍头的大罪,但这种事可大可小,端看掌权者什么态度。
不巧,当时启元帝雷霆怒火,这些人全撞枪口上了,一连好几个大臣被降罪,轻则官降一两级俸禄减半,重则撸掉官职。
启元帝也不是糊涂蛋,他生气是一方面,另一方则趁着这个机会拔掉一些朝廷毒瘤,好把自己的人安插上去。
后来……这个下毒的人主谋是谁也没揪出来,但一直到剧情后期,反派被打败了丢了皇位,想起这事儿,对彼时已经成功登上皇位的男主道:“原是你。”
这个“你”,大约指的便是当年下毒未成一事。
只是当时的男主计谋未成反被将了一局,褚稷不愧是整本小说将男主压了大半本小说,直到大结局才被打败的反派。
聂珑算算,如今他们已经大婚几日了,虽说不清楚是婚后哪一天发生的事情,但保不齐就是明天后天……
剧情里一笔带过,没提皇后娘家聂家有没有受牵连,但是这种事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臣子往自己家后院安插人手。
聂夫人解释道:“咱家也不是什么刻意往里头塞人,就是早先时候你祖父还有你父亲偶尔进出宫门的时候,遇上一点事顺手帮个忙,人家就想着什么时候给咱家报恩。”
聂珑道:“娘,那咱家权当没事人,不用刻意去联系,真要遇上什么事了,人家愿意帮咱就帮,没有就算。”
“再说,现在在宫里除了皇上,就是我最大了,没谁能欺到我头上来。”
聂夫人瞥她一眼,“那前几天那安王妃又是怎么个说法儿?我可听人说了,要不是皇上给你撑腰,这种泼妇你也不定能耐她如何。”
聂珑脸色一红,想到那时的场景,褚稷……
她刻意不去想之后的事情,将当时的殿内发生的事细细说了。
聂夫人听了点点头,“这才像话,别怕她,就是没有皇上撑腰咱家也不怕个不得圣宠的王爷。”
“只是……那安小世子真被你安置在别院了?”
“娘,那孩子才四岁大,又生了病怪可怜的。”
见聂夫人脸色犹疑,她揽着她手臂撒娇,“娘还记得小琥小时候吗?圆乎乎一颗,可是那小世子瘦瘦小小的,就那么点大,我瞧着跟弟弟两岁时差不多大小,还瘦。”
大约是代入了自家小儿子,聂夫人脸色柔软了些,捏捏她的小鼻子,“你啊,自小就见不得不平事,只是行善事本意是好的,但切记万事以自己为先。”
聂珑点点头,“娘说的在理儿。”
母女俩人看似聊得多,实则过去不过一刻钟,前头似乎是等得急了,又派人来催,聂珑只好起身,“娘,我该回宫了。”
聂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遗憾,只恨时间不能倒退,回到宝儿还没出嫁那会儿,她们母女可以睡一张床,来个秉烛夜谈。
她拉了下聂珑的手,“别急,娘给你个好东西。”
聂夫人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聂珑以为当娘的又要给她什么体己了,没太在意。
谁知道她走到里头的箱笼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拿出个什么东西来,还用块蓝布头给包裹了,缠得紧紧的,塞进聂珑怀里,冲着她神秘地笑笑,道:“诶,先别看,等回去宫里了再看。”
聂珑也没往别处想,不让看就别看了呗,聂夫人在她心里就是个顶顶可靠温柔的母亲,大约是和上回一样塞名单一样,只是不知道这次拿了什么。
没来得及问,小丫鬟又来催了一次,说是圣上等着了。
母女二人这才相携往前院走去。
小胖墩勇敢迎着大坏人·褚稷的死亡凝视,紧紧搂着姐姐的手臂,小脑袋贴在她腹部蹭来蹭去,撒娇道:“阿姐,我可以跟你走吗?”
“不要爹爹娘亲了,爹坏娘也坏,大哥还喜欢骗人!”小胖墩告状道。
感觉到褚稷眼光越来越吓人,怕吓坏了小胖子,聂珑转了身,将男孩搂怀里,摸摸他的小脑袋,对着他葡萄似的黑亮大眼,里面对姐姐的依恋欢喜清晰可见,聂珑心软了又软,柔声道:“乖,等下回阿琥跟娘亲进宫去看姐姐好不好?”
面对小孩不依的眼神,聂珑弯下腰来,俯身在他耳朵旁轻声说道:“跟姐姐走得天天跟又坏又凶的那个人睡在一块儿,也不能到处跑着玩,阿琥怕不怕啊?”
聂琥瞪大了眼睛,黑亮的葡萄眼睛满是抗拒和纠结,小胖子纠结了好一会儿,还偷偷探出脑袋,去看那个被姐姐挡在身后的大坏人。
褚稷身材高大,又一身黑衣,此时似笑非笑看了小孩一眼。
把小胖子吓得连忙退了回来,小脑袋点得欢快,“不去了不去了,阿琥等娘亲带我去宫里找姐姐。”
“乖……”
聂珑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肥脸,回身时似是无意看了男人一眼,男人耳根微红。
女婿是个一国之君,聂家众人到底是有些不自在,当着他的面也不好说些什么话,只得匆匆叮嘱了几句。
临走前,聂珑回望了一眼。
聂父聂夫人聂珏还有小胖子聂琥都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分,见她看来,小胖子使劲挥着手臂,嘴里喊着:“姐姐,阿琥会想你的!”
——
临睡前,聂珑想起从聂夫人那带来的东西,趁着皇上尚未来时翻出来看。
一块蓝色细布包裹着,打了结,聂珑摸了下看手感应是书本。
打开后果然是本书,只是这书封面空白,未曾题字也未作画,忒是奇怪,她翻开第一页看了。
只见上头写到:“只羡鸳鸯不羡仙。”
只这么一句话,在翻开第二页,才是正文。
这是个书生与狐妖的故事,聂珑看得津津有味,心道聂夫人可真贴心,怕她在宫里无聊还送了话本子。
她有好几年没看过小说了,此时拿起来,本是随意翻翻,没想到这作者写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没有署名有些可惜,否则下回还能让人去坊间书店找找他的书来看。
这故事开头说的是,狐妖来到人间,遇到书生,原是想吸了他精气了事,不想这书生傻兮兮的闹出几番笑话,倒是让狐妖渐渐心软,心生好感,放了他。
再后来这书生进京赶考,一番意外之下,又与这狐妖遇见,狐妖此时刚洗完澡,从湖中走来,书生看得目瞪口呆……
聂珑再翻一页。
“……”
她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这么精彩的故事,写着写着变成小黄文了???
还带配图的,一连往下翻好几页都是不可描述插图。
她一时间愣住了,半靠在软塌上,捧着书一脸呆滞茫然,却听得上头男子低沉悦耳的嗓音道:“宝儿看什么这么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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