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第一堂课结束, 聂琥一脸茫然被安公公派来的小太监带走了。
昨日他爹回来跟他说那件送给未来小外甥的礼物暂时留在皇上那儿了, 为此他爹还补偿了他两个月的工具花销。
小太监道:“皇上催得紧, 小公子您坐上轿子, 一会儿就能到御书房。”
聂琥坐在轿子上, 捏着胖指头,神情有些紧张,对于这个皇帝姐夫,聂琥没有像学堂其他团子那样畏惧。
早先姐姐嫁人时他对这个抢了姐姐的大坏蛋还有些排斥, 但现在聂琥自觉长大了, 转变了想法, 他觉得, 皇帝姐夫只要对姐姐好他就不讨厌他。
帝皇家非寻常人家, 哪怕是亲姐夫,聂琥也鲜少与这个皇帝姐夫面对面交流,他惴惴不安跟着太监走。
御书房里, 褚稷坐在上首,下方站了三个蓝袍官服的官员, 几人正对着桌上那大方盘里的小水车惊叹。
身高刚到大人腰上, 胖乎乎长得圆润结实的团子被太监领了进来,褚稷抬眸一看, 招了手, 叫他过来。
“皇上、姐夫。”
褚稷稍稍压低了声音, 试图让小舅子感受到他这个姐夫的无害和亲近, 胖团子忽然后退一步, 搅着手指头,“爹说那个农家乐在姐夫你手里,姐夫你什么时候还我?”
胖团子一点都不清楚他研究出来的一个玩具上面的其中一个部件有着多大意义,睁着和聂珑有些相似的圆眸说道。
“你的农家乐是送给未来小外甥的对不?”
胖团子愣愣点头,这没说错。
“小外甥是不是还在你姐姐肚子里?”
他再点头。
褚稷微微一笑,“朕是不是你的小外甥的亲父皇?”
“所以农家乐暂时交由你外甥的父皇保管好不好啊?”
胖团子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他下意识说道:“好。”
等回过神来,聂琥瞪大了眼睛,怎么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
几个大臣就站在一旁看着,褚稷示意胖团子跟上,走到那小水车旁边,他指着那小水车道:“聂琥,朕给你派个差事好不好?”
“差事?”
胖团子年纪尚小,自小有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爹总说他玩这些是不学无术,没跟他大哥一样,三岁能文五岁能诗八岁考了秀才……
胖团子学习差得很,不管在府里还是进了宫都不见得提高多少,进宫后在姐姐的纵容下,他唯有手工这一项发展得极好,可以自由做自己喜欢的东西。
现在皇上姐夫说要给他差事?是想褚远一样当个大英雄吗?
“这件事办好了,阿琥就是造福天下的大英雄,区区英雄之名有何难?”
胖团子不知不觉将嘴里的话问出来,听到这话儿,他红了小肥脸,眼睛亮亮的,“好。”
他想当大英雄,像大哥一样厉害,以后可以保护姐姐可以保护爹娘,还能保护未来小外甥!
“即日起封聂琥为工部小侍郎,参与水车研发!”
皇上嘴皮子上下一碰,大宣历史以来最小的小侍郎,年龄最小的小官诞生了。
几个在场工部官员还有些懵,愣了半晌,只听得皇上道:“聂琥便是这水车的制作者,你们不要欺他年龄幼小,朕这妻弟年纪虽小,小脑袋却机灵古怪得很。”
他语气轻松,这句话似是开个玩笑,然而抬出朕之妻弟这几个字来又岂是白说的?
在场官员都不是傻子,他们惊讶看了眼矮矮胖胖的团子,连忙拱手应声。
“日后在你们便要日日相对,阿琥年纪小,多让着他些,若是贪玩些也不要紧,你们有不明白的地方问问阿琥便可……”
几个官员:……
皇上这也太护短了吧!
这水车虽说效果惊人,可以预见日后若是做成了对农业能起多大作用,然而这玩意的原理只要多加研究几遍便能看明白,何须发明人亲自指点?
说白了皇上就想捧捧妻子幼弟,也不愿让这个功劳旁落罢了。
几个官员内心暗自嘀咕,半点不敢说出来,聂琥一脸茫然来,高高兴兴捧了一堆赏赐走。
“什么?聂琥得了皇上奖赏,还被皇上封官了!?”
“聂琥才几岁?一个六岁娃娃也能封官?皇上也太过儿戏了!难不成偏袒他是自己小舅子?”
“这还用说,皇后娘娘有孕在身,皇上自然会抬着她娘家……”
聂国公年仅六岁的幼子被封为工部小侍郎的消息一传出来,便惊掉大片下巴?别说大宣,就说历史以来,哪个朝代有过如此荒唐的举动?
六岁的小孩儿能干嘛?
上进些的如康王府世子学业优秀,再大些下场考个秀才不是问题,普通些的也不过尚在读书习字,调皮些的孩子,小小年纪便知道招猫遛狗,四处皮儿,这是权贵家庭的。
寻常人家的六岁孩子还在玩泥巴呢,见天儿的就想着能什么好玩儿的,什么好吃的……
唯有聂国公幼子开天辟地头一遭,小小年纪当官儿了。
聂国公愁啊,愁得头发掉了好几根,还特意跟皇上告了病假说回府修养几日。
这几日满朝文武看他的目光都不太对劲儿,聂国公下朝回府都怕被套麻袋了。
本来皇后有孕聂国公府跟着水涨船高已经够出风头了,偏偏最小的儿子,这个本来看似日后要啃老不学无术的小家伙也不声不响干出了大事儿,这样一来可不得让满朝文武嫉妒得够呛?
偏偏这些人还不知道聂琥被封官的缘故,皇上担心水车之事泄露会引来敌国窥探,大宣与隔壁陈国世代为敌,互相不知道往对方那安插了多少探子,一个不小心这玩意儿让对方窥得了,岂不是给对方送装备?
因着这层原因,满朝文武都在猜测皇上为什么突然给一个小娃娃封官,猜来猜去就一个原因最令人信服。
“还不是因为皇后娘娘?聂国公已经位高权重封无可封,他长子能力不俗深得皇上信任,唯有幼子没传出什么才能出来,只听说那孩子从小酒调皮,念书也一般……”
“皇后娘娘听说还在闺中就对幼弟疼爱有加,姐弟关系颇好,想必是皇上爱屋及乌……”
这个说法文武百官太认同了,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得眼红。
有御史写了折子上去,说的是皇上不可偏宠外戚,小心危国!又提到封六岁稚子为官此举不太妥当,开了这个先河若是以后有人想效仿该当如何?
六岁稚子能干出些什么事儿?虽然工部是个不太重要的衙门,平日里不修河坝不修桥的闲得很,然而那也是个许多人打破头都抢不到的京官!怎么能如此儿戏?
褚稷将奏本扔在一旁,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闲得慌!”
见安公公在旁,他随口指了指那本奏折,说:“小安子你看看,跟朕说说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跟一个小孩儿过不去!”
小安子战战兢兢拾起奏本看了下,他暗自斟酌了下,说道:“奴才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皇上斜睨过来,他顿了顿,说道:“皇上既然不便透露小皇舅爷的在做什么,何不等那水车做出来再公告出去,如此一来,那些大臣就不会闹了。”
“等水车做出来?工部那些个人朕也不是白养的,那水车多加试验几遍定能做出来,等一切落定,朕还有何理由封聂琥为官?”
“这等利国利民注定载入史册的事情,等做成后要是被有心人冒认功劳,朕再跟人说这是六岁小孩儿做出来的?世人会信?朕到时宰了人都来不及,只怕会被说卸磨杀驴。”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无事,将奏折压下不发,他们闹得越凶越好,等水车做出来,谁是蠢货一目了然。”
褚稷说完,想了想,问道:“皇后今日如何?”
“小路子说娘娘安好,早膳还多吃了小半碗粥,下午去了学堂上课。”
他蹙了眉头,“回头叫太医过来问问皇后这样每日挺着肚子去上课要不要紧,是不是该停下静养?朕就怕那群崽子冲撞了……”
“奴才明白。”听到最后一句,安公公强压下嘴角,应声。
学堂里的小团子们心不在焉地上着课,前几日还积极向上跟打了鸡血似的,励志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为大英雄,然而今日却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焉哒哒的。
“聂琥哥哥,你当官啦?”
学堂里就一只团子为聂琥高兴,怂团子褚丽鼓足了勇气偷偷转过头问道。
讲道理,当官什么的,胖团子一点感觉都没有,该上学还是上学,就偶尔的时候会被工部的大哥哥大叔叔接进去,他们会问他一些制作上面的问题,也不叫团子动手做,给他捧了茶水点心,就坐那吃。
跟官儿跟聂琥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从一开始的兴奋,现在已经兴致缺缺了,胖团子觉得,这样坐着吃吃喝喝肯定是当不成大英雄的,皇帝姐夫兴许在忽悠他。
他抬眸,说道:“当什么官儿啊,不好玩儿。”
褚丽团子凑了过来,两只小手放在嘴边,小小声说道:“聂琥哥哥他们嫉妒你的优秀,准备对付你呢,你要小心点。”
聂琥朝四周看了一圈儿,一只只团子看似都在认真听课,褚丽神秘兮兮地点点小脑袋,“我是听小哥儿说的,他也要背叛你了!”
聂琥:……
话还没说完,怂团子就让当哥哥的矮团子逮回去了,他按住妹妹脑袋,“你胡说什么呢?”
矮团子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容,“聂琥哥哥,你以后能不能带着我啊?”
他父王栾郡王亲传的,做人,尤其是做团子得时时刻刻关注身边的大腿儿,一有变动就要立马抱住厉害的人大腿,日后才能过得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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