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家人

    当晚的休息果不其然成了问题,两个保守传统的老古板在争辩小姑娘到底睡哪里,最后当他们花了一个小时终于勉强达成和解时,一扭头发现尉和光已经躺在中间位置的被褥里呼呼大睡了不知多久。

    ——小朋友吗你!说睡就睡的!

    对于同伴们的腹诽尉和光本人倒是毫无知觉,橘猫啾咪蜷缩在她的枕头旁,两只小动物挤在一起倒是睡得都很香甜。老古董们顿时觉得自己等人先前的争吵很无聊。

    “睡了睡了,叶王你不许抗议了。”

    “哼,要不是鬼切你婆婆妈妈,我们也不用凌晨2点才入睡。”

    直到熄灯,麻仓好还在愤愤不平地想他果然看鬼切这个傻子不顺眼!

    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在熟睡的女孩子面庞时(橘猫被他自动屏蔽了),他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

    ……

    一夜无话。

    翌日,尉和光打着哈欠从被褥里坐起来,发现小伙伴们一左一右的将自己包抄了,也不知道他们昨晚到底讨论到几点。此人摇了摇头,抱起同样懒洋洋的橘猫去洗漱了。

    今天的行程是继续向南进发,争取在落日之前抵达沙罗夫人说的妖怪出没之地,并试着找到来自京都的妖怪们。

    只是在上车的时候,女孩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不是来护送骨灰坛的吗?为什么现在这个故事的走向演变成探索历史未知之谜了……

    有时候人生真的很迷。

    “……我的一半人生,飘荡就像只风筝。如果命运是风,什么又是我的绳……”

    今天小罡选择的歌曲依旧带着浓烈的个人喜好风格,车上的三人尽管都听得懂汉语,但是鬼切也没有太在意歌词内容,倒是麻仓好听着听着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色。他们继续组队打游戏,边吃烤芋头边推BOSS,旅行真是其乐无穷。

    经过黑色吉普车的一路疯狂赶路,他们终于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抵达了预定的目的地,只是外头一片荒凉,去哪里找妖怪来询问呢?

    “稍等我片刻。”鬼切倒是毫不在意的走进了一片荒野,他在上边转了两圈后忽然弯腰伸手进地里,抓出了一只土拨鼠。

    “你好。”鬼切对满身是土的土拨鼠打招呼。

    土拨鼠乌黑的眼珠子里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神情,只见它忽然张大了嘴似乎要说什么……

    尉和光见此状况想都不想地直接伸手捂住了麻仓好的耳朵!

    少年:???

    果不其然,土拨鼠下一秒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吼声:“啊啊啊啊啊!!!”

    鬼切手一抖,这个大嗓门的小妖怪趁机挣脱束缚落地,跑了。

    鬼切:……

    见那只土拨鼠跑了,女孩子这才放下双手,一脸淡定地对朋友说:“可以了。”

    麻仓好十分疑惑:“你怎么会事先知道它要大叫的?”

    “……我猜的。”

    尉和光略微蛋疼地回答道。

    但是最后他们还是找回了那只土拨鼠,并要求它正常说话,不许大喊大叫——不然尉和光就当众展示一次红烧土拨鼠的技巧。

    “行吧,哥几个要干哈啊?”

    土拨鼠一脸不爽地摸着胡须,操着不知哪来的口音,站在荒野地上问他们。

    要不是它觉得自己打不过这三个人类,早就跑了。

    啾咪倒是很好奇,试图凑过去闻它的气味,吓得土拨鼠疯狂往后退,“快把这只猫给拿开!”

    “好的。”鬼切好脾气地抱走了啾咪,橘猫愉快地趴在他怀里不折腾了,只有耳朵支棱起来偷听。

    面对矮矮的土拨鼠,尉和光蹲下来正想说话,土拨鼠又不爽了,“喂喂,你蹲下来干嘛!是想说老子很矮吗!女人,老子不需要你的怜悯!”

    尉和光差点一拳打死这个小东西:什么玩意儿啊!

    麻仓好倒是往前跨了一步,整个人的身影笼罩住渺小的土拨鼠,他阴沉沉地说:“你再对我朋友用这种口吻说话试试?”

    “……”

    虽然很想说“试试就试试”,但是眼前这个长发的披着斗篷的人类浑身上下散发出名为“阴阳师”的恐怖气息,土拨鼠为了自己的后半生自由还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以一个标准无比的土下座姿势道歉。

    “小人知错了!请大人谅解!”

    面对一秒转换态度的妖怪,麻仓好也开始感觉到非常无语,他也有点想打这只土拨鼠了。

    不过这个事情中令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当着好友面前维护了她,光一定会很感动吧……

    “叶王,没想到你会这样维护我!”鬼切忽然拍着他的肩膀夸奖道,“没想到你成日里和我打打闹闹,实则已经把我视为友人啦!我真是高兴!”

    麻仓好:……?

    别那么自恋好吗,蠢刀。

    他侧过脸去看女孩子,发现后者也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是真的相信自己和鬼切的关系已经晋升至“朋友”级别了。

    你们都清醒点啊笨蛋!

    鬼切一边揉着怀里的橘猫,一边问土拨鼠问题,大有一种回答不满意就会扔一只猫过去的架势:“你是此地的居民吗?”

    “小人正是。”土拨鼠一脸谄媚地回答,与它先前欠揍的形象截然相反。

    面对如此有求生欲的妖怪,纵使鬼切见多识广也不禁沉默了一下:“那……你对这附近的妖怪都熟悉么?”

    “嘿,不是小人谦虚,在下对于这荒原上的所有妖怪都了如指爪啊!”

    对,不是“了如指掌”,因为土拨鼠只有小爪子。

    接着鬼切又问了一系列问题,问完后他无声地抬头看向另外两人,如同大狗一般透出询问的眼神。尉和光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意见,麻仓好也没有吱声——至少自己的灵视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土拨鼠满心的想法都是赶紧回答完问题送走自己几位麻烦。

    土拨鼠也说了,这些天来确实有些外来的妖怪经过此地,但有的已经离开,有的还留在此地不知做什么。鬼切让它带大伙儿去找那几个外地妖怪。

    “他们看起来好强!”土拨鼠一脸害怕,“小的怕……”

    “你别怕。”尉和光好言安慰,“你要是不带我们去找对方,你以后就永远不会害怕了。”

    土拨鼠:……

    这是它一拒绝就会当场去世的警告吧?

    最后这个土生土长的小妖怪还是委委屈屈地开始当带路党。

    “这家伙没问题吧?”尉和光走近友人身侧,低声问道。

    麻仓好挑挑眉,“目前还没有。”

    鬼切走在最前头,为了方便等会应对突发情况他将橘猫又塞进了衣襟里,不过由于啾咪本来就很喜欢他,所以毫不反抗地趴在了妖怪宽松的衣服里。

    土拨鼠边带路边跟他闲聊介绍:“大人,这里以前是条小河,因为河面不大,所以每逢冬天都会结冰冻住。一到春天的时候河水就会解冻,无数的鱼儿从底下跳出。我那个时候还是只普通的小妖怪哩,跟着父母双亲蹲在河边等着捞鱼吃,那滋味可好吃啦……”

    鬼切虽然很想吐槽说你现在也只是一只小妖怪,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这种说法,而是静静地听着并警戒着周围,继续往前走。

    “那边的山上呢,以前都是桃树林啦,每逢桃子成熟的时候,这附近的妖怪们都会聚在一起举行庆典,大家一起喝酒,聊这一年的故事,同时品尝美味的桃子。”

    “那边那排深坑底下本来住着太郎它们一家,它家跟我姑妈有很远的亲戚关系,我很喜欢它家的小美,她的胡须很漂亮嘞。结果有次它们一家被进山打猎的猎人发现了,捉到市场去卖,从此我们再也没见过它们……”

    “我们现在走的地方原本是一片农田,那些人类在土地上种植水稻,当到了丰收的季节麦穗就会变得沉甸甸的,又香又好闻。我和几个朋友也经常约着会来偷一点去吃,所以那些农夫好生气的,经常追着我们打,还会放狗来咬我们。嘿嘿,不过我没有一次是被抓住哒!”

    “但是……”

    土拨鼠停了下来,用悲伤的眼神注视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故土。原本的青山绿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荒无人烟的满地焦土。

    “这片土地,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子呢。”

    走得稍微慢一些的麻仓好忽然睁大眼睛:“鬼切!小心这家伙……”

    他话音未落,三人便觉得脚下原本坚实的泥土一瞬间变得柔软无比,尉和光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感觉整个人像是摔进了一盆揉了水的面团之中。

    竟然是沼泽!

    她来不及多想,想要在粘稠的泥土之中转身一把抓住离自己最近的友人,不料麻仓好先行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少年人的掌心很热,跟周围冰冷的湿润泥水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尉和光用欣慰的眼神看向他,“行啊好君,知道抱我大腿啦?”

    麻仓好:“什么?”

    天可怜见,他完全是下意识地反应——当在听见土拨鼠内心的某些声音时,他的身体比思维先行动,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一把抓住了小姑娘的手腕。

    这时他听见自己的这位挚友继续欢欣鼓舞地说道:“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沼泽也属于水的一部分嘛。”

    一时间麻仓好的心情很复杂,他真的不是急着求生啦……

    此时沼泽吞了三个人,吞没速度大大降低,尉和光抬头看向前面不远处的鬼切,后者更是僵硬的不敢动弹,啾咪已经飞速地爬上他的头顶不敢下来。

    “抱歉啦各位大人。”站在岸边的土拨鼠叹了口气说,“都说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妖怪啦,你们不能太相信我嘛。”

    “那几个外来的妖怪真的很可怕,反正这里也很接近他们的出没地了,以各位的能力也可以轻易从沼泽里逃出来,所以请原谅小人不敢去找他们的心情吧……后会无期啦!”

    说完,它就弯腰猛地一刨土,消失在大地深处。

    还泡在沼泽的三个人:……

    尉和光也很无语,没想到成日打雁到头来被啄了眼,一只小小的土拨鼠都能把他们坑进去。

    她最后还是阻止了麻仓好用阴阳术的办法(避免造成灵力浪费),而是使用【云中君】的能力将自己等人从沼泽里“拔”起来。

    大家满身是泥水,湿哒哒的往下掉泥巴,看起来就好像茅厕一日游的凄惨模样。

    “可恶,那只土拨鼠,我要把它打一顿扔进火灵里烤上十年……”

    “算了算了,叶王别生气,它也没真的想要杀了我们。”

    “可是它把我们弄得满身都是泥!我们之中身上最干净的居然只剩下那只猫了!”

    “喵呜~”【因为我爬到饭团头上了呀~】

    橘猫得意洋洋,踱着步子在一旁倒地的树干上走来走去。

    鬼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劝住了想要杀土拨鼠的这暴躁少年,因为他刚才感觉到——对方谈起此地变化的那份悲伤,不像是在作假。而麻仓好最后勉强同意暂时不追究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先前察觉到土拨鼠的心声只是想把他们暂时困在这里,而非杀人。

    这时尉和光听见小伙伴们的争吵,不由得问道:“好君,饭团,你们想要洗澡吗?”

    “啊……也行?”

    【云中君•大泽】可以制造一个水的领域,如果周围场地没有水,就会凭空凝聚水元素来制造清水。

    得到两个小伙伴的同意,尉和光点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巴,正要召唤水元素之际,忽然她身后的枯树方向传来一阵异样响动。

    尉和光当即也顾不上让人洗澡的问题,如临大敌的注视着那个方向。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两个高大的身影从枯树丛之中冒了出来。他们穿着全副武装的黑色铠甲,头盔上的弯角如同月牙一般冷冽锋利。

    “本大爷都说那里有沼泽了,你不听,还非要一脚踩上去……啊,是人类。等等这个是!啊!!”

    “挚友小心!”

    尉和光怔怔地看着同样一不小心就摔进沼泽里的酒吞童子,以及同样满身是泥水、刚从其他沼泽里爬出来的茨木童子,内心竟然感到丝丝安慰和平静。

    她相信当看到这一幕时,自己的两位同伴应该也是获得了内心的安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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