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渐渐变凉,时节很快进入了冬季,在某个寒冷的夜晚后,一觉醒来,大家都发现外头被白皑皑的大雪所覆盖了。
尉和光早起来决定出门去铲雪,虽然她当初的确是个南方人,但这么多年下来别说是没看过雪,在堪比北极的恶劣地区玩求生也不是一回两回。
不过鬼切已经提着一把铲子在门口忙碌很久了,顺带一提,他铲雪的时候都像是在挥刀。
“早啊小光。”外表年轻俊秀的妖怪对着从门缝里挤出来的小姑娘说道,“今天降温降得很厉害,你要多穿点。”
尉和光看着只穿一件衬衣和单薄外套就若无其事地在雪地里干活的大妖怪,不禁羡慕起对方与生俱来的强健体魄。
“早安,鬼切先生。容我多嘴两句——你穿那么少,不会显得很怪异吗。”
听闻此言,鬼切的表情顿时僵硬了,难怪刚才来往的行人都向他投来怪异的眼光,原来是觉得自己是个不知冷暖的神经病……
“我忘了。”他连忙把铲子往门边一放,钻回店里去增加衣服,看得尉和光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啊,记得提醒别人多穿衣服,自己倒是忘了吗。
虽然这快十天的相处下来,早就知道对方是个有点天然呆的可爱妖怪,但尉和光还是忍不住用打量萌物的眼神注视着匆匆跑开的鬼切背影。
傻傻的……
她往手上哈了两口热气,接着对方铲雪的工作继续做,很快就把门前道路和入口的雪堆给铲平了。
正巧这个时候,身上加多一件蓝灰色羽绒背心的鬼切从门里探出脑袋来,“辛苦了辛苦了,剩下的就放在那里吧。我煮了热巧克力,小光你要不要来点?”
尉和光眼前一亮:“要!我要往里头加奶油和烤棉花糖!”
“这样吃小心热量爆炸啊~”鬼切笑意盈盈地提醒一句,但还是缩回去按照对方的要求制作热巧克力了。
尉和光拿起两把铲子走回店里,一推开门就感觉温暖如春的暖气涌来,十分舒服。她拉开羽绒服外套的链子,把外套脱下来放在一旁的空位上。
鬼切这个时候也端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热巧克力,尉和光惊奇地发现对方的杯子里也添加了甜腻的奶油和圆滚滚的烤棉花糖。
“你也喜欢这样的吃法?”
“那倒不是。我还是头一回尝试这种吃法……只是想试试。”鬼切拿起自己那杯仔细地闻了闻香味,棉花糖外表微焦,掺杂在热巧克力之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毕竟他是个勇于接受新事物的好青年,平时又有点傻气。要是哪天有某个老朋友告诉他其实屎也很美味,他说不定也会……
说起这些傻里傻气的妖怪,尉和光就想起明年年初,中美合拍的西游记即将正式开机……算了,直接文体两开花,两开花。
玩了个六学梗的小姑娘开开心心地喝了起来,当她重新抬头时,嘴唇周围一圈淡淡的白色奶油痕迹,“好吃诶!鬼切先生手艺不下于我啊!棉花糖烤的时机恰到好处呢。”
“过誉了。”鬼切很谦虚,“我也只有这份火候的手艺能稍微入眼。”
女孩子表示理解,作为一个天天练习刀法的妖怪而言,对于刀工的精确掌控是基本功,不过能够精准地掌握火候,倒还蛮神奇的——“你会做生鱼片吗?”
鬼切点点头:“会啊,但最近天气太冷了,你还小,不能在冬天吃那么多冷的生鱼片。”
“好吧。”尉和光有点遗憾,但转念一想鬼切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考虑,反正等开春以后再叫对方大展身手也不迟。
“不过鬼切先生很会照顾人呢。”她随口夸赞。
“是吗……”
俊秀的大妖怪笑了笑,尘封多年的记忆却被无意中唤醒。
【“鬼切,你还真会照顾人啊。”那个一头白色长发的人类男子如是说道。】
想到他,鬼切原本精神的面容就渐渐消沉下来,他捧着渐渐冷掉的热巧克力,连棉花糖融化在里头都没有察觉。
尉和光又不是眼瞎,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无意中戳中了对方心里的某个地方,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移话题,“说起来,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不知道鬼切先生能否给我解答一二?”
“啊,请问吧。”
“我们这个店,”女孩子摸了摸手下的吧台,木制台面在冬天摸起来没有那么寒冷,“为什么要叫‘大江山’啊?”
鬼切:“是这样的,我,茨木童子还有酒吞童子,都是大江山的鬼王啊。”
尉和光:“诶?!”
“难道你没注意到这些天都有很多小妖怪帮忙做杂事吗?”鬼切震惊了,这孩子啥都不知道还在这个店里开开心心地工作那么久——他以为她知道这家店的背景才会选中这里!
尉和光睁大了圆溜溜的杏眼,像只吃鲸的小猫咪:“我以为它们是店长特意请来帮手的帮工!”
鬼切振振有词:“不是啊,它们都是我们三个的下属。”
——下属来给大王打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原来我才是这家店里唯一的异类……尉和光暗暗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
“那大江山是当年你们居住的地方嘛?”女孩子放下杯子,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青年妖怪,“能不能跟我讲一下当年那些故事呀,我好好奇哦。”
鬼切难以招架这样水汪汪的视线恳求,他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个温柔谦逊又诚实的好人,更何况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很久,说说也无妨。
“这件事情要追溯到很久以前,大概是一千多年前的平安时期吧。那时候,作为这个国家的首都平安京里,出现了一位非常强大的阴阳师,那位大人的名字叫做……源赖光……”
接下来足足两个小时,尉和光都津津有味地听着鬼切与“那个男人”之间不得不说的动人故事,零食都吃了两盘。
“他改变了我的一生,教导我……”
“但是也欺骗了我……”
“我曾经亲手砍下了茨木的手臂……”
“最后又将刀刺进了他的心口……”
鬼切沉浸在昔日的源氏光辉里难以自拔,女孩子嗑瓜子嗑得飞快,两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源赖光以自己短暂而辉煌的一生改变了鬼切,而鬼切纵使过去上千年却依旧忘不了那个人。
听到相爱相杀的动情处,女孩子还差点落泪。
直到前来吃饭的第一位客人推门而入,尉和光在恋恋不舍地从椅子上爬下来,边往厨房里走边感慨着这是什么绝美神仙爱情故事。
当代女孩天天在为别人的绝美爱情流泪,却没有一段故事是属于自己的。
不过……这跟“大江山”这个名头有什么关系?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今日闲聊好像彻底跑题了……算了,下次再跟鬼切先生聊聊天吧,毕竟他也是个内心很寂寞的妖怪呢。
“今晚吃什么?”
大门被拉开,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先后进来,他们身上还带着外边的寒气,冷风吹拂得店门口的布帘微微晃动。
此时,尉和光正拿着个从鬼切那里借来的平板在看当今最热门的电视剧,今晚店里的客人们很多,但都被她的高超厨艺所折服,没有人想要在美食面前搞事,不然身为厨师的小姑娘很可能会拿着把菜刀把乱来的客人的脑袋给砍下来扔垃圾桶。
见到老板进来,尉和光连忙点了一下视频的“暂停”,方才抬起头冲着两个被冻得一脸冷酷的大妖怪发话:“今天是入冬下雪的第一天,来份寿喜烧?”
茨木神情冷厉地点头,“可以,我要多加牛肉。”
尉和光笑了:“没问题,厨房今天买了好几头牛进来。”
最小的那头牛犊还在后厨吃草。
“对了小光,顺便给我多拿两个生鸡蛋上来。”酒吞迫不及待地补充道,“还有地窖里我的酒——进门左边第二个酒柜从上往下数第三排,最右边的那一箱。”
别人的酒按瓶算,酒吞的藏酒一般是按照箱或者桶为单位来计算。
“那一箱獺祭的磨之先纯米大吟酿?”尉和光迅速地想起那箱子酒名,顺手跳下跟比自己还高一点的高脚凳,“还是两个杯子?”
酒吞童子摸摸下巴,“四个,都下雪了,鬼切今晚说什么也得灌他一点。”
……那不是应该三个杯子就够了吗?
这位大妖怪的数学可能是体育老师教的。
“好。”女孩子装作没有发现问题,笑嘻嘻地答应了,那笑容看得酒吞心里一松,仿佛连外头的风雪也没有那么寒冷了。
当尉和光指挥着用来打下手的小妖怪们扛着烧热的石锅和各类菜品走上来时,才走到二楼楼梯口就听见了茨木的狂笑。
“来嘛鬼切,喝一点,就一点!”
一旁的酒吞也才开心地哈哈直笑:“是爷们就干了这瓶!”
鬼切小哥那结结巴巴的声音也传来:“不、不是我……”
“莫非你想说自己不是爷们吗鬼切!?”
“不不,只是我真的已经喝不下……”
尉和光跟送菜的小妖怪面面相觑,这三个家伙的对话怎么听起来活像纨绔分子调戏良家女子的场面。
还好小妖怪比较见多识广,见惯了几个鬼王一喝酒就浪成这个样子的场面,淡定地敲门进去上菜。女孩子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去指挥大家把那头牛给摆好。
鲜红的牛肉被切得极薄,夹起来甚至能够透光,一盘盘摆上桌后,看得极为喜人。
“这个是三花趾,那个是吊龙伴,匙仁和匙柄都摆在那边……茨木先生想吃牛肉是肥一点的还是瘦一点的?”她忽然问。
茨木一愣:“当然是肥一点的。”
于是尉和光抓了个小妖怪过来:“来,你去把五花趾和牛板油放在离店长最近的桌上。”
小妖怪哆哆嗦嗦地去给自家大王送牛肉,在场也就尉和光能够无视三个鬼王并排坐的气势并继续淡定上菜。顺带一提,这头牛是按照潮汕牛肉火锅的标准来切肉的。
一旁的鬼切眼巴巴地看着小姑娘,他刚刚被老伙计们灌了一大瓶清酒,正是急需热食下肚的时候:“有肥牛片吗?”
“当然有啊。”尉和光笑了,觉得这样委屈巴巴说话的鬼切先生果然是场内被另外两个大妖怪给调♂戏的小可爱。
此时坐在主位上的酒吞童子忽然问她:“小光,你吃了没?”
“吃了点云吞捞面当晚餐……”
“这点面条怎么吃得饱?不如坐下来跟我们再一起吃点吧!”酒吞不容置疑地说,“顺便给鬼切倒酒!”
其实后面半句才是你想说的真心话吧?
尉和光见到鬼切的眼中陡然射出名为“控诉”的可怕眼神,吓得连忙拿工作来当挡箭牌:“可是我刚刚上来时,看见楼下新来了两个客人……”
“客人算什么!”酒吞童子的眼睛微微眯起了些许,原本英俊潇洒的五官立刻凭空多出几分煞气,“我们店内员工团队聚餐,它们这些弱者能有什么意见?!”
茨木童子立刻啪啪地鼓掌:“挚友说得对!小光你留下来劝酒就行了!”
尉和光&鬼切:……
行叭,老板最大。
于是女孩子就只能乖乖留下来,肩负起涮牛肉、吃大妖怪们不想吃的青菜以及劝酒的重任。
然后她看到了第四个、没人使用过的空酒杯——忽然明白了酒吞童子其实早就决定要把自己拉进这场快活的火锅聚餐里了。
她不由得轻声笑起来,选择接受这份对方没有明说出来的好意,并开始在酒杯里倒满橙汁。
此时酒吞正巧扭头看了她一眼,咧嘴笑了笑,又好像没有。
好好的一顿寿喜烧最后吃成了日式潮汕牛肉火锅,因为除了鬼切,那两位大爷别说是青菜,就连香菇和魔芋丝都不想用筷子碰一下……
中途她抬头透过袅袅升起的水蒸气向窗外望去,发现窗户外边的窗台边缘已经堆满了厚厚一层的雪,外面的房屋、街道、路灯顶端等等地方都铺满了白色的、松软的雪。
碰巧鬼切偷偷对着窗户哈了一口热气,然后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笑脸。
……简直就像小朋友一样。
尉和光忍不住被逗乐了,前者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被人发现,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结果一转头就又被茨木一巴掌给摁进杯子里。
啊,不管怎么说,她感觉这个冬天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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