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幕降临,今夜无一丝月色。
麻仓好被人从被窝里摇醒,他有点不满地睁开眼,看见的果然是趴在自己身旁的那个笨蛋女友,后者一身黑色夜行衣打扮,脸上看起来毫无困倦,显然不是要大半夜的去当雷锋。
“我要出发了,好君。”尉和光低声问他,说话间的热气都喷在了他的耳朵上,“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少年人沉思几秒:“……你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
“逃命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我和蠢猫便在客栈里等你吧。”
“好嘞。”
三言两语说定了此事以后,尉和光起身要走,却猝不及防地被半倚在被窝里的小男友一把拉住了手肘。
“还有什……”她疑惑地回过头去,然而还没说完话,就感觉双唇一片温热覆上来。
尉和光一下子愣住了。
美妙的触感一触即分,镇定自若的麻仓好就好像刚刚做出这种事的人不是他自己那样,表情十分冷静地说:“路上小心。”
被喜欢的人关心的感觉很好,于是她眨了眨眼开心地回答:“知道了。”
顿了顿,这个家伙又试探着问:“再来一次?”
…………
她被扔出了所住客房的窗外。
还好此人身手矫健过人,一个轻轻松松的前滚翻就卸了力,待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回头看时,正好看见被式神重重关上的窗户。
砰!
恼羞成怒了啊。
“啧,好君什么时候有了新式神?我咋之前没看见过?”尉和光摸着下巴,想了几秒都没有答案,旋即决定打探鬼切的消息要紧,身形当即隐没在街角的黑暗之中。
房间里,麻仓好坐在床榻上,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的空气……发呆。
而他来了这个战国世界后新收的式神则是在关好窗户后,悄然消失在墙角。
由于他死了太久(距离第一世的时间太久),所以先前签订的很多式神契约都随着他当年去世而自动作废,那些家伙不是被其他人抓走就是作鸟兽散的隐居起来。如果想要将它们一一找回来也不是难事,问题在于太过耗时,而现在的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至于那少数几个用得最顺手的式神,则又被封印在他前世写的阴阳术著作《超·占事略决》一书之中,此书目前还在出云的麻仓家神社里封印着,想要拿回来也很麻烦……
综上所述,麻仓好这一路走来搜集了点物资,给自己做了几张用于召唤新式神的符箓,并趁着早上刷牙洗脸的空闲时间,直接召唤了几个新式神出来。
虽然都没法和前世那些精挑细选的强力式神相比,但好歹是有几个仆人能够给他打杂了。
这对于习惯了火灵服侍的麻仓好来说真是大大松了口气。
在思考了接下来的一系列事项以及伊邪那美女神的交代,麻仓好只觉得整件事情宛若一团乱麻——女神指望身为异界来客的光能解决这诡异战国的破事,然而光整天就想黏着他玩,所以这种小傻子要怎么当救世主哦。
算了,这种没希望的沙雕世界还是随它毁灭得了。少年人一脸冷漠地想。
他又继续思考了一会儿,困意重新袭来,便缩进被窝里继续思考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才好。
说起来……麻仓好的目光落在了身旁明显空荡荡的被窝位置,他忍不住伸手按了按温度早已消散的空位置。
最开始的时候他当然是无法习惯有人睡在自己身旁,甚至有好几次半夜惊醒以为敌人袭击,然后发现是沙雕女友把腿挂在了自己身上……但是就算不用【灵视】他也能感觉到那个人对自己的喜爱和关切。因为每次他半夜醒来时,下一秒尉和光也会跟着睁开眼,然后嘟嘟囔囔、重新闭着眼睛亲他几口,还问要不要讲睡前故事哄他去睡觉。
麻仓好毫不怀疑这个讲睡前故事的许诺,如果他真的想听,这个笨蛋绝对会讲什么小红帽、三只小猪的童话故事来哄人。
【“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吗,真是的。”】他先前也这样假装抱怨的试探过对方。
然而尉和光像是毫无察觉他的小心思,只是十分得意的笑起来:【“有什么所谓嘛,在我面前好君你一直都可以是个小孩子哦。”】
……从来没人跟他这样说过这种话,就好像他与生俱来就应该那么残忍而冷酷,但是尉和光永远没有这样想,她一直都是眼睛闪闪发亮的注视着自己。因此麻仓好终于意识到,在世上的某些人面前,他的确可以拿掉面具,露出真正的自我。
毕竟对于他们这种安全感严重缺失的人来说,能够脱掉心灵上的铠甲去面对他人,就意味着极大的信任——他要去赌对方绝对不会伤害没穿铠甲的自己。通常来说这种要求是非常苛刻而少见的。
然而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光不仅没有伤害他,反而进一步的沉迷——去占他便宜了。
不仅睡觉要黏在一起,每天起床都要给个早安吻,动不动就抱着亲一口,还成天讲黄段子,逼着他穿女装。可是吃饭的时候也会专门给他开小灶,平时吃水果时还帮他削皮,遇到麻烦时会毫不犹豫去帮他……虽然都是很细碎的日常小事,但麻仓好出乎意料地发现自己……很喜欢。
这种安心温暖的感觉就好像可爱的小狗露出肚皮任由你抚摸它一样,所以他当然不可能选择一拳捶下去,而是顺着对方的意思慢慢的“抚摸”这种全新的二人生活。
……就好像,他开始试着和这个世界和解了。
黑暗中,橘猫啾咪已经看着眼前的三号铲屎官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傻笑了十分钟了。
它感觉到浓浓的迷惑不解。
你们人类真是傻啊,大半夜不睡的,一个出去逛,一个躺在被窝里傻笑?有病。
*
如今的鬼切的确是在京都城内,只是自从三天前他被萝带回来后,那个男人只见了他一面,然后就把他软禁起来了。
喂喂,搞什么啊,既然你那么傲娇,为什么又让式神把我找回来啊?
好歹经历过后世网络思维冲击的鬼切如今眼界也不同了,对于以往可能会让自己诚惶诚恐的行为,这次他不仅心里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那家伙想要靠这种办法让他害怕,还不如看叶王跟橘猫吵架来得更欢乐呢。
不过啊……
外表年轻的妖怪抬起头注视着庭院上空看似无一物的夜幕,妖力爬上眼球,下一刻他便看到了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
层层叠叠的阵法笼罩在了这座宅邸的上空,就算是他这样活了很多年的大妖怪,也只能认出其中的一部分,诸如【迷惑】、【遮掩】、【幻术】、【警报】、【禁空】等等一系列功能不同的阵法。
每个阵法都来自不同之人的手里,然而它们却被一道最强大的基础阵法给完美的统合在了一起。在鬼切的记忆中,昔日的源氏府邸也是用着同样的阵法来统合不同的阴阳师设下的防御结界,很显然,是那个男人的手笔。
源赖光。
他悄无声息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要回忆起更为久远的那些事情,那些笑容里渗着泪,刀光里藏着血的故事。
——你都已经被我杀死了,为什么还要再回来呢?
到底是怎样的野心驱使着你复活啊……真是的。
想到这里,鬼切叹了口气,收起妖力——关于这点,他相信自己一定比这个时间线上的“自己”(那把在大阪城接受供奉的刀)要做得更好,因此萝会认错人也不奇怪——想起几天前的第一次重逢。
当时的自己看见了那个人的脸后,就确信不是萝成为了其他人的式神从而过来哄骗自己,而是对方真的复活了。
源赖光的脸色苍白无比,浑身上下有着若有若无的黑气缠绕着,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是什么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
“好久不见,源赖光。”鬼切压抑着心中激动的异样,故作冷静地打了声招呼,就好像当年不是自己一刀捅死对方那样。
源赖光眯起了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他好几分钟,就在鬼切以为此人要发火的时候,倏然他站起身,朝着自己走过来。
戴着黑色护甲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脸庞上,鬼切一瞬间浑身都僵硬了,然而那个人的手指冰冷无比,下一刻落在了他的后颈,摸了摸那因为需要适应现代社会而特意变短的头发。
“头发怎么变短了?”源赖光叹息着说,“我不喜欢。”
鬼切:……
身形高大的阴阳师低声地说道:“而且你也不再叫我主人了,想当年……”
一听这话,鬼切差点怒极反笑,你有什么颜面提起当年往事?
“那是你欺骗我在先,源赖光。”他冷冷地打断道,“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六百年,你也已经……已经走了六百年。”
倔强的大妖怪抬起眼眸,与那双深沉沉的血红色眼眸的视线撞在一起。
鬼切面无表情地问:“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
源赖光陷入了沉默,但是在这期间他的手指一直很眷恋地抚摸这鬼切精致俊秀的五官。
以前鬼切很喜欢他这样对自己,因为那样的话,作为一把武器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主人对自己的喜爱。但是在发现这一切的主仆情谊原来都是场欺骗和谎言之后,什么器重,什么喜爱,原来也不过是对方庞大野心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以前有多喜欢这个动作,他现在就有多痛恨。
但是……他为什么还不拍掉对方的手呢?他为什么不站起来挣脱开这个男人无形的束缚呢?源赖光难道不是又想要控制他吗?
鬼切想要站起来,或者说出什么更伤人的话,再不济也能弄点什么动静来打破这份沉寂。
然而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依旧乖乖地坐在那里注视着昔日的主人爱抚自己的面庞,眼中满是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的悲伤。
源赖光看见了那样的悲伤,只是他的表情丝毫未变,却是俯下身,就如同六百年前那无数个缠绵悱恻的夜晚那样,叹息着亲吻了鬼切。
鬼切彻底震惊了。
…………
……
第二天醒来,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看着一旁空空如也、早已冰冷许久的被窝,他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混蛋!你让式神找我回来,就是为了跟我来一发吗!
你妈的,为什么!
……算了,去死吧源赖光!滚回你的地狱去!
在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这位大妖怪赤着身体从被窝里艰难地起身,忽然伸手捂住了腰部位置。
……靠,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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