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辉收回眼,扭身往自己卧室走, 身后那些混乱甩在身后。
两人的表现太过异常, 明眼人都能瞧出,吴宇泽漫不经心地喝茶, 时不时往这边打量,等到冯清辉只身上楼, 眉宇皱了皱, 露出一副担忧的深情。
未婚妻捏了一枚樱桃递到他嘴边, 吴宇泽回过神, 当着长辈有些难堪, 接过去顿了顿才塞嘴里。
冯佑军悠哉下棋, 手臂支在膝盖上, 歪着身子笑说“小吴,该你了。”
吴宇泽这才彻底收回视线, 难掩尴尬,来不及思索直接走了一步, 冯佑军搓了搓手, 哈哈笑一阵, 嘴中得意“炮打隔山,我可要将军了。”
炮打隔山说的是象棋走棋方法,马走日, 象走田, 炮打隔山, 車走直线, 小卒一去不复返,将军不离九宫内,士止相随不出殿。
吴宇泽这一愣神不当紧,差点毁了一盘棋局,冯佑军说“愣什么,还不赶紧上士我这边的马还看着你呢。”
吴宇泽是个中高手,高手过招,向来需要几个来往,而象棋是一件极其耗费时间精力的玩物,会玩的玩家,通常一下午也就两局胜负,懂得掣肘的话,还经常出现平局。
未婚妻并不懂象棋,左右看看,糊里糊涂问“谁赢了”
吴宇泽不耐烦说“观棋不语,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她抿了抿嘴,有些莫名其妙。
冯佑军睇着眼看了看两人,捏着刚吃的圆片形棋子,老神在在地指责吴宇泽“怎么跟自己媳妇说话呢,也就人家小刘脾气好,这要是换成月儿,早跟你急眼把你撵出去了。”
吴宇泽这位未婚妻笑说“不能吧,姐姐脾气很好啊。”
“好什么好,都让她妈惯坏了,”冯佑军端起茶慢慢呷了一口,眼神虽然看着她,说的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去年有一回,小顾不知道哪句惹毛她了,喳呼着非撵人走,一点儿面子不晓得给也就小顾脾气好,反过来还安慰我,说她就是这脾气,待会儿就好了我看啊,我女儿也就适合小顾这样的,平常不跟她计较,计较起来又能降得住。至于别得男人,我看还真没戏。”
他摇了摇头叹息,吴宇泽低头不语,未婚妻笑着表示了两句惊讶,很快被吴母叫去厨房品菜。
冯佑军看了吴宇泽一眼,眼前就他二人在,也不想跟他再打哈哈“小吴,说实话,月儿从小娇生惯养,别看她已婚了,柴米油盐那些事仍旧一窍不通,也过不来那种操持家务、精打细算的日子别人的女儿我可能要劝,人合适就成,别得什么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打拼,但自己的女儿,我这个老顽固做不到那么通透所以,收敛收敛。”
“我明白的,伯父。”
冯清辉是最怕麻烦的那类人,且不喜欢别人帮她拿主意,以她的行事作风,肯定要拿到离婚证才敢大肆宣扬,到时候自由身,法律上已经判决,纵使谁说什么也无力回天。
所以她不想跟他争辩太多,免得被旁人看出端倪。
顾初旭不久跟进来,回手带上房门,她问:“还没被嘲讽过瘾”
“不是。”
“不是就赶紧出去。”
顾初旭按耐片刻,淡淡地说“你以前说我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就不觉得自己才是如此”
“我什么时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不想提,某些事避之不及。”
冯清辉注视着顾初旭,目不转睛,面无表情,“本来是你我和祖玉,我们三个人的事,你为什么要扯不相干的人,这样就能逃避罪责吗”
“我没想要逃避罪责。”
“没想逃避罪责为什么扯吴宇泽是不是不这样,你会愧疚不安,所以你想寻求平衡”
相互望着。
“你们没发生过什么吗”他破口质问。
“你指的什么”
“你说呢。”
“我在问你”
顾初旭神色凝重,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沉吟不语。
冯清辉也沉默不语,冷眼跟他对峙,许久,眼神疲倦,疏离又淡漠地看他“说吧,所有的问题今天一次性解决,你我也不用再将就。”
“我从未觉得跟你在一起将就,或许一直觉得将就的人是你我不如他,可以陪你四处游玩,接送你,教你开车即使我们结了婚,依旧是你x幻想的对象。”
x幻想这事于顾初旭算得上致命打击,比看完a动作片把眼前人当成片子里的人寻求感官刺激更过分,因为那个人,是曾经跟她上过床,真真切切存在,且前段时间还约她夜不归宿的人。
婚后避嫌,是对夫妻彼此最起码的尊重。冯清辉从不给他这点儿可怜的尊严。
“谁告诉你这些的”冯清辉垂下眼平淡地问。
“我跟吴宇泽见过面。”他缓缓地交待。
冯清辉不由一愣,错愕很久,以至于说话都不利索“你们见过面什么时候”
他说“我还在省外的时候。”
冯清辉眨了眨眼眸,想前想后忽然冷不丁笑了两声“他是不是也跟你分享了我与他的床事”
顾初旭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沉默片刻才说“祖玉的事我在处理,我打算”
“你不用告诉我。”没否认就是默认,她脑子很混乱,基本不怎么转了,昏昏沉沉看着他,看了须臾。
她真的累了倦了,不想听到那个尤物的任何事。
“没错,我们就是上床了。”她红了眼眶,破罐破摔。
脑海浮现着祖玉的话,比着葫芦画瓢似的“我们一夜可以好几次,一次比一次舒服,爽的要命那么,你让我怎么做到不怀念不幻想大家都是俗人,俗之又俗的野蛮人这样我们才像夫妻”
房间死一般的寂静,像深夜里,漆黑一片的墓地,压抑,让人毛骨悚然。怪不得有人把婚姻比作围城,比情的坟墓。
顾初旭脸色铁青,拧紧的双眉下,是一双冷冽审视她的眼睛,周遭都笼罩着寒气,“还有呢”
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消散不去的倦怠。
她像在记述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语调清清冷冷,没什么温度“还能有什么,就是做了,他比你温柔比你床技好,每次都让我神魂颠倒我所追求的契合,顶多也就是这样。”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离婚吗放我自由。”
“你是想离婚才这么说吗”
“不是,是迫不及待想奔向他。你看,他未婚妻都来我家了,真是往我心口捅刀子,他大概在刺激我。”
“我不信。”他哑然。
“如果不信可以让你舒服点的话,我也建议你选择不信。”
他重复问了一遍“冯冯,你是不是想离婚才这么刺激我”
“不是,”冯清辉眼眸泛起湿润,话依旧凉薄,“我并不想这么伤害你,但我已经尽力了。”
两人对望着,他们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对望,但好像最唯美的一次,就是美丽外衣遮盖下,那场丑陋的一夜情。
顾初旭的心就如隔夜的黄花菜,逐渐凉透,手掌用力覆盖住脸庞,搓了一把,“当初,为什么答应我的求婚”
“其实我当时纠结了很久很久,”冯清辉看着他耸肩,眼眶红彤彤地,半真半假欺骗他,“我很不确定是否想要跟你开始这段婚姻,你可以去向我姐、展静,我身边要好的朋友去求证,等待结婚的那段时间,我完全没觉得欣喜、激动、期待,每天看着日历表,时间一天一天的减少,我就有一种前面是万丈深渊等待我跳的惊悚,像等待凌迟一样煎熬大概很多女人,也曾像我纠结过,但没有更好的选择,没有更好的男人,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如今我在深渊之下待了三年,祖玉的出现让我终于想明白,放不下爱,人活一世,要潇洒。还那么年轻,千万不要得过且过。”
顾初旭沉默了许久许久,她从未见过的久,翻涌不断的喉结暴露了这个男人心底此刻的感受。
他是个不喜情绪外露的人,纵使到了此时此刻,依旧留有彼此的体面。
这些年,岁月偏爱他,在他脸部没有留下太多痕迹,白皙的侧颜依旧英挺干净,凸出的喉结透着难以掩藏的性感。
冯清辉曾经很爱在他睡着时,用食指描绘他的喉结,青色带着胡茬的下巴,柔软单薄的双唇。
有人说嘴唇单薄的人生相刻薄,他完全是个例外,他的唇异乎寻常的柔软,没脾气时吐出的话,也是平淡温和的,像圈养的绵羊,无比温顺。
顾初旭一言不发转身离去这刻,冯清辉只觉得心中有一根,拉得很紧很紧的弦,无可挽回的,破灭性的,突然崩裂。
伴随着“嗡”的一声,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溢出,终于无声无息掉落。视线模糊到连地面都看不清,她像个盲人一样摸索到床沿,枕着手臂慢吞吞趴下。
泪水一滴两滴三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脸庞迅速滑落,砸在床单被褥之上,发出沉闷,不容忽视,充满重量感的声音。
房间的门他走的太匆忙,没有来得及关,脚步声越来越模糊,她听到楼下父亲母亲跟他攀谈的声音,她努力去听,
顾初旭说公司突然有事需要马上走,来不及吃饭了。
他们语气略微遗憾地说了些什么,并嘱咐他路上小心。
随后啪一声合上门,冯清辉愣怔半晌,突然觉得内心深处难以掩藏的迷惘,一时间不知道缘从何来又从何去,而自己,到底又将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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