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元年是个混战的一年,各地诸侯陆续起兵,北有袁绍、公孙瓒相互攻伐,南有刘表、袁术虎视眈眈,而夹在中间的兖州、徐州,成了主场,战火纷飞。
如今有郢萱的提点,曹家多年积累下来的钱财粮草无数,士兵更是精锐,再不复历史上进军徐州那般窘迫。再加上,曹家众人安然无恙,曹操心中并无多大怒火。整个行军过程中,对百姓秋毫无犯,甚至还打开徐州军的仓库,用缴获的粮食接济城中生活困难的百姓,其仁德之名逐渐传遍徐州大地。除了袁术发兵,打算分一杯羹外,徐州形势一片大好。
而郢萱这边,陈宫虽不曾在曹军任职,却还是阴差阳错终究投了吕布,并为他谋划在曹操率大军出征,内部空虚之时,攻打兖州,以求一立足之地。带曹军回转,怕也损失惨重,吕布至少可以与曹操共分兖州。
陈宫计策不能算错,历史上他倒是真得差点将曹□□到了绝境。只是如今多了郢萱这个变数,曹军精锐更是在幽州历练多年,他们带出来的兵,可半点不比并州铁骑差。
吕布兴兵,却正好撞进了郢萱设下的包围圈内。郢萱命暗影凿毁了他们渡河的船只,又收缩兵力将其围在了黄河边。
“温侯!别来无恙啊!”郢萱打马上前,看着面前的并州军精锐,以及挡在吕布身前的八大健将和陷阵营士兵。对自己之前的谋划极为得意,张辽、高顺等人可以鼎鼎有名的军事人才啊,决不能放过!如今吕布那八健将中的臧霸还在陶谦手下,不过有高顺在,依旧担得起这八健将之名啊!
“曹郢!又是你!”吕布看着郢萱,浑身战意高涨。
“当日虎牢关外的约定,不知温侯可还记得?加上洛阳城那次偶遇,今日可就是第三次了!”郢萱问道,当日去洛阳城救东观藏书,没想到无意间撞上了为董卓军断后巡视的吕布,为了不打草惊蛇,郢萱直接使出了十成的内力,将吕布打晕了过去。
“原来洛阳那晚,是你!”吕布当日只见到一个蒙面的黑衣人,身形似鬼魅。两人不过十数个来回,他便被打晕,至今想来仍是毛骨悚然。
“我也在边境待过,苦寒之地长大的人,只有一个很简单的人生目标,那便是跟随强者。我曹军坐拥兖州,如今又攻下徐州大半,也算一方大诸侯。温侯且看身边诸位良将,不论你在外名声如何,从不曾有一丝半毫的外心,温侯当真忍心要他们陪你玉石俱焚?”郢萱道,从暗影传来的消息看,吕布对身边之人极为心软,有勇却无谋,弱点一堆,却无定性。这样的人,易掌控一时,却难掌控一世。可郢萱要得,是他永远的臣服。
吕布看了看身边的人,在众将的喧嚣声中,想到了自己曾经。当初的习武从军,不过是为了不再受人欺负,想好好活下去,如今却被推着走了这么远,成了人人喊打的三姓家奴,自己也再不复当初的心境。
只是在他的生平中,没有退缩一词的存在,打马出阵,道:“你当日与我约战三次,若我三次皆败于你,便归顺曹操。如今该是第三次了!若你再次胜了我,我便率麾下众将士归顺于你又何妨?”
“好!”郢萱见吕布出战,自己也打马上前,两人时隔五年,再次交锋。
这次交手,郢萱明显感觉到了吕布的武艺又进步了,他身上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完全纯粹的战意,让郢萱也沒有办法轻视。如今,战场上得多了,郢萱也弃剑用枪,两人枪戟相碰间,闪烁着丝丝火花。
招式看起来平淡无奇,却已然化繁为简,成了一场纯粹的比拼。
郢萱毕竟是靠着内力在支撑,因此不欲再僵持下去,银色的□□在空中带着一声声破空的啸声,朝着吕布全身上下的要害准确地刺了过去。此时,已然勘破生死的吕布,手中方天画戟却不比郢萱的枪慢,一一将她的攻势给挡开了。
两人远战近战,打了近一个时辰,郢萱虽下手有余地,却还是暗暗心惊。在非武侠世界,练成这般武艺,吕布当真是不愧此战神之名。自己若不是有此奇遇,怕是连十招都撑不下来吧!
“啊!!”
“呀啊!!”
两声暴喝响起,再次传出了撞击声,随着尘烟的慢慢落定,陈任和吕布两人分别单手举着武器,方天画戟深深地刺进了郢萱主动护主的马匹,鲜血不断地往外溅射。而另一边,郢萱的□□却是已经将吕布的肩膀给刺穿了。吕布最后一招让没有任何征兆,让郢萱猝不及防,坐骑挡下了那刺向腰间的杀招。而她只来得及将自己的□□偏了寸许,没有直接插进心脏。
郢萱松开枪,急忙一跃而下,看向伴随自己多年的坐骑。一戟贯穿颈间,药石罔效。郢萱只能默默抱着它的脑袋,陪它最后一程。
吕布看着此景,惨然一笑,对着郢萱道:“看來我还是输了,毕竟还是你要胜我一筹!”
看了看围上来要为他拔枪治伤的部下,吕布道:“众将听令!”
“末将在!”
“尔等自即日起,归顺曹公,不得有丝毫背叛!”
“诺!”众将士当日都是虎牢关之战的见证者,亲耳听到郢萱两人的约定。再加上两人此次交战前所言,对此也有了心理准备。曹家如今名声还不错,众将士倒是没有什么抗拒。
郢萱感受着坐骑渐渐消失的呼气,又听到吕布的话,终于收敛了心情,转而看向诸将。
吕布道:“你这坐骑倒是极有灵性!和我家赤兔一样。今日我杀了你坐骑,你却故意留手,放了我一命……我一向不喜欠人恩情,便赔你一个吧!”说着,走上前,将赤兔缰绳塞进了郢萱手中,不顾赤兔的抗议,回身走到黄河边,看着众将。
“我吕布长于苦寒之地,一路走来,所侍之主,丁原满腹猜忌,董卓戏耍不屑,王允过河拆桥,可我还是一步步走到现在。今天可以完全为了追求武道而战斗,回归习武初心,我吕布足慰平生!”
郢萱听到此处,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暗道不好,却鞭长莫及,急忙高声对张辽等人道:“快拦住他,他要学项羽!”
可惜一代战神的动作,又岂是张辽等人能拦得住的。在众人反应过来,跑上前时,吕布已拔出□□,自刎于黄河之畔。
挥枪前,最后一句遗言,是给高顺的,也是给众人的。
“吾知汝忠,今以女相托,望汝得曹信重,互其一二!今日甚幸,得以窥武道之境。多年辗转,吾累了,死,乃吾之所愿,尔等不得动复仇之心!”
鲜血喷涌而出,吕布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柄□□,直直立在黄河之畔,眼睛缓缓闭上,一脸的平静。
血洒了一片,周围一众亲信,高呼着“将军”,俯身跪下,双眼通红,一些人的眼睛里还能看到满腔的仇恨。
郢萱也愣怔在原地,手中牵着的赤兔缰绳渐渐松开,赤兔趁机跑向了吕布,俯跪在他身侧,高声嘶鸣。
这是她到来到三国之后,算计人心时唯一的一次失败,却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已知的历史给了她先机,却也让她失了谨慎,她从未想过,历史上不断辗转于各诸侯的吕布,竟会有这般决绝,以至于忽视了诸多细节。
微微合上双眼,将惊讶、内疚、钦佩等等纷繁的情绪暂压,对身后副将开口道:“传我将令——速觅最上等棺木,为温侯收殓。命人以最快速度接温侯妻女来此,商议安葬之事!”
之后转身对吕布身边的诸将道:“事情至此,对温侯之死,我无以辩驳。之前温侯所言,若尔等不愿,我可出盘缠放尔等归家。尔等且细细思量,温侯下葬后,告诉我你们的决定。”
说完,郢萱留下两千士兵分散在周围,让那些亲信与吕布安静地“道个别”。黄河边具是曹军驻守之地,料想众人也逃不出去。当然,如果他们当真不识好歹,妄想私逃,也就休怪她不客气了。一时的愧疚,也不代表会无底线纵容他们。
三月十六,清晨。
天色灰蒙,细雨纷飞,别有一番凄凉意味。
黄河岸边一座小山丘上,千余军卒腰系白色布条,执兵擎幡,肃立四周,魂幡如林。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数十名士卒小心翼翼地将吕布躺卧的厚重棺木,抬进早已挖好的墓穴之中,随即便准备开始填埋。
“相公……你怎能丢下我……”一身素衣的貂蝉泣不成声,芙蓉玉面之上泪水、雨水融成一片,却也难掩其天姿国色。
“父亲……”年且十二的吕玲绮,跟着父亲东奔西走,心性极为成熟,此时只是掩面低泣。
赤兔也虚弱地立于一侧,它已经绝食三天了,只守在吕布身边,哪都不肯去。
“啪嗒,啪嗒……”一掊掊泥土被推入墓穴中……
不远处,张辽、高顺、曹性等旧臣尽皆神情肃然,默望着吕布墓穴被逐渐填起,眼中的悲伤之色却是完全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来。
郢萱亲自送葬,在碑的另一面写下:“千里赤兔不息奔,单骑绝尘云中来。方天画戟手中握,一柱擎天捣四海。身披虎甲背神弓,霸王金冠谁可摘。无视桃园虎狼辈,天下猛将任其屠。”(——出自《吕布吟》)
边写边吟,周遭肃立的几百军卒突然一齐吟唱起来,声音低沉而悠长,雄浑、悲壮、凄凉……悠悠然回荡在天际之间。
“休矣,休矣……”张辽叹了口气,突然开口说道。
“……”其余几人默然,却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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