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争了!”郢萱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一起走!”
说完便蹲下在她拎进来那个女人脸上抹抹画画,片刻便出现了一个与贵婉有七分想象的容貌。
“你这一手化妆术依旧这么出神入化!”明楼看了看,赞叹道。
“这是?”贵婉看着郢萱。
“我知道你想拿命去赌,去证实你心中的疑虑。”郢萱看着她道:“但是,我不同意!你清楚,如果怀疑是真,你和你整个小组必死无疑!我不会拿你的命,去赌那一丝可能!”
“可……”
“我是整个法国行动组的总负责人,你既然来巴黎,就要听我指挥,服从我的命令!”郢萱坚定道:“资历平去给大哥报了信,大哥怕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外面那些特务,不会等的。所以,就算你赌赢了,你的命依旧保不住!想想爸妈,想想哥哥,乖乖听话!”
“那我们怎么办,明楼同志不能暴露!”贵婉冷静地道。
“别忘了,这个玫瑰花房是谁给你的。”郢萱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一边道。
“你做了什么?”贵婉好奇地看向自家孪生姐姐。当年,她们同时入党,可是阿姌能力很强,几次任务后,级别就一直高于她。之后她就不清楚阿姌到底在做些什么。半年前,她来巴黎时,阿姌负责接待,却没有在人前露出过真实面容。只和她暗中见过一次,将玫瑰花房给了她,并且要自己对她身份完全保密。现在看来,将玫瑰花房给自己,是她早已计划好的啊!
“只是想多给你的留一条退路罢了,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郢萱无奈,当年她易容后见过资历群两次,那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眼中一直带着一丝阴霾。可此人实在谨慎,她在国内的时间也不长,没有抓到半点把柄。
“你还是怀疑他!”贵婉神情有些哀伤,当初在上海,她本想让阿姌见见自己的丈夫还有那个她们本是素未谋面、却偶然产生了交集的兄长。可阿姌拒绝了,原因是她觉得资历群身上疑点重重,连带的,对于资历平这个兄长也拒绝去见。
“上海一别,已经一年多了,你觉得我的怀疑,对吗?青瓷被你发展入党才多久?就算是寇荣一直盯着你,他怎么会知道你在巴黎大学实验室的接头地点!”郢萱抿紧了唇,她也不希望贵婉的这份美好的感情破碎,可真相有时候就是很残忍。自贵婉在国内暴露,被迫转战巴黎后,她就向上级请求调阅资历群的履历,只是远隔重洋才耽搁了这么久。如今特派员已经在路上,马上一切都该有个结果了。
作为资历平在红色道路上的启蒙老师,作为明诚入党的指路人,除了虔诚的信仰和顽强的意志,贵婉还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苏区六成以上的交通线都是由她建立的。早在到达巴黎时,她心中已有了隐隐的怀疑,只是不敢相信一路从东北走来、立下了无数功劳的丈夫,会成为背叛者。可此时,她也只能庆幸,“还好,我从没有跟人提起过阿诚的身份……”
“好了!”郢萱放下手上的工具,地上那个昏迷的女子已经变成了与贵婉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
郢萱转而走到花墙边,用力掰开了上面的装饰石像,随着石像分开,在屋子东南角出现了一条一人宽的暗道。她踢了踢身边昏迷的男子,对明楼道:“你带着这个人去找王天风,他是我来这里路上抓的蓝衣社成员。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被外国情报机构收买的奸细。”
多年的默契让明楼瞬间明白了郢萱的言下之意,用这样一个汉奸洗清晚到的嫌疑,还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于是他点头道:“放心!”
“阿婉,你带着阿诚先走。暗道尽头是一个小宅院,不要停留,出门后右转,有车在等你们!”郢萱道。
“那你呢?”
郢萱托起地上那名昏睡的女子,道:“我要等一会儿!哥哥快来了,外面那些人坐不住的。为了挖出内部的奸细,重建交通站,这场‘烟缸’碎裂的戏,要演的逼真点才是!”
贵婉与她之间有着双胞胎的心灵感应,虽然不知她的具体计划,可却能感到她满满的自信。想到这个只比自己大半个小时的姐姐自小的手段,她没有反驳,带着阿诚下了地道。
明楼想了想,道:“我会想办法督促王天风直接派人正面突袭的!”
时空转换,两人默契依然,这一点让郢萱心情颇佳,笑着点头道:“好啊!”
在明楼拎着那个男子准备下地道时,郢萱开口道:“这次过后,我怕是要离开欧洲了。”眼神中满是不舍,就算两人在法国各有任务,可也能时不时易容后私会一番。如今交通站出了叛徒,要真是资历群,那牵扯的人员就太多了,她必须回去,和贵婉一起处理这一切。
明楼身形有些僵硬,他付出一半的报酬追来这个世界,就是想要与她再次厮守。可如今这环境,让淡淡的相守变成了最奢侈的东西。将人甩进暗道,明楼回身狠狠地抱住了郢萱,在她耳边道:“我等你!”
“嗯!”
凌晨一点五十五,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从香榭丽舍大街另一端驶来,车轮嘎嘎吱吱碾压着碎雪。而在距离玫瑰花房三个街区外,一辆军用吉普正飞速往这里赶,车轮划过冰冷的街道,坐在车上的人心好似跌落冰窖。
可没等他们到达,花房内传来的争斗的声音,一个裹着大红色披风的女子从花店被摔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紧接着,‘嘭’的一声枪响,从对面屋顶传来。枪声很闷,很沉,她没来得及出声,便被一枪击中头部,仰面倒在了雪地里。那件红色的披风裹着她的身体喷射出一股殷红的血,满地都是她的血。
那辆马车终于到了花房门口,却在略微的停顿后,迅捷地消逝在风雪中。
而街口守着的蓝衣社成员在见到那人手中的证件后,没有任何阻拦,放任马车丁玲丁玲地远去。
这时屋内再次跑出了一个持枪的男子,正是与蓝衣社集合后,又请命摸进屋里偷袭的明楼。
对面屋顶上的王天风,在见到他后,才站起身大声道:“怎么样了?”
“房间里就她一个!”明楼冷静地道:“看来咱们内部也不干净,那个昏迷的小子要好好审审了!”
“晦气!”王天风走了过来,看了看那具尸体,而后让人进屋再次清查。他则对着明楼道:“反正咱们这次接到的任务就是刺杀烟缸,现在任务完成,收工吧!剩下的,回去慢慢查!”
“走!”
去花房内探查的下属很快便转了出来,确定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后,王天风和明楼便带着人直接撤了。毕竟不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了人还是低调点好。
晚了一步赶来的军车上下来的两个人,贵婉和郢萱的长兄贵翼和他的副官林景轩。而街道的另一端,一个狂奔的身影也渐渐出现,那是与贵婉两人有着血缘关系的另一个哥哥,资历平。
半个小时前,察觉到风吹草动的资历平,先组织的人一步,将贵婉的发卡上画上SOS符号送到了贵翼面前。
在见到信的第一时间,不顾在场的各国军队高层,贵翼带着副官匆匆出门,奔着资历平给的地址而来。可两个人终究迟了一步,看着自己的妹妹倒在雪地中,血撒了满地,贵翼痛不欲生地嘶吼。
而资历平,在看到两人后,躲在一边不敢靠近,只能捂着嘴抽噎,他的妹妹,他人生路上的半个导师,就这样离开了吗?
良久之后,贵翼在林景轩的劝慰下终于强忍悲痛站了起来,将雪地里的尸体抱上了车,拿手帕缓缓擦拭着她眉心的血迹。
林景轩坐在驾驶位上,却忍不住频频回头,“哥,你还好吧!”
“开车!去阿姌那儿!”贵翼闭上双眼,掩饰住自己的神色,嘶哑着声音道。
“大小姐那?”林景轩惊讶地看着他,“让大小姐直面这样的……好吗?”
“以她们之间的羁绊,她可能已经知道了。”贵翼声音中带着深深自责与疲惫。
林景轩没有再说什么,驱车往巴黎大学开去。两位小姐自十五岁起便一起出国深造,一个学医,一个学画,却都是到处跑,致力于博采众家之长。不过巴黎倒是她们待的最久的地方,因此贵家在巴黎大学附近买了栋别墅,算是给她们的歇脚之处。昨天军门打过电话,保姆说,二小姐今日便回,也因着时间紧,约好了今晚相见。这会儿,二小姐必然是在的。
见他专注于开车,后座的贵翼缓缓睁开了眼睛,神色不明地看向怀里的尸体。
这不是他妹妹!
虽然乍一看,因着完全一致的容貌和冰冷的身躯,让他心神大乱,悲痛欲绝。可在冷静下来后,怀里人的身形,还有那双带着茧子的手,都告诉他,这不是贵婉,更不是贵姌!那双手,是一双常年用枪的手,他的妹妹们,都不会有这样一双手。
贵翼将自己从那人口袋中翻出的字条缓缓塞进了自己口袋,上面那些奇怪的符号,只有她们兄妹三人懂。因为那本就是她们当初玩耍时,故意弄出来刁难他这个哥哥的。
上面只有短短两句话,‘安好,勿念!寻姌真相自明。’
短短时间内经历了失而复得的贵翼,只有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下,才能控制住表情。他深知,需要贵婉假死脱身的事,一定不简单。所以这个消息,他暂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景轩!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