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琳……”
几乎是在汤姆·里德尔离开的同时,从床上传出了微弱的声音。
多琳将头转向床上的身影,那几乎就像是幻觉,她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摁了摁自己的额角。
“多琳。”亚历克斯艰难地说,他的声音依然有些沙哑。“是你吗?”
盛着无花果的玻璃皿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多琳迅速转头,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亚历克斯的脸,还有他的那双蓝眼睛。
“我……我去给你拿点水。”她慌乱地想要寻找干净杯子,但金发少年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脸上带着虚弱的微笑。
“真的是你……多琳。”金发少年轻声说,他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尖上。“这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亚历克斯·格林还活着。
多琳·梅多斯从来没有这么彻底地情绪溢出过,她能感觉到自己正无能为力地被悲伤再次冲刷,就像在风暴中的一片新叶那样脆弱。十年前的大火和在火中安静死去的金发少年与此刻的亚历克斯·格林的面容重合在一起,金发少年躺在禁林中央的空地上,身上血流不止,但他还是试图勾起笑容,用口型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杀了我。】
当被死咒击中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多琳只知道那时候的亚历克斯一定非常非常孤独。
她那时就应该牢牢握住他的手——她为什么要离开他,让他孤独地死在禁林里。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多琳小声说,她垂着目光把这句道歉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我应该和你在一起。”她小声说,“我不应该就这么走掉……我——”
但这一次亚历克斯·格林握住了她的手。
“那时候我最后看到的人是你,而现在醒来后你还在——这似乎也不完全算是个噩梦,是不是?”
尽管亚历克斯·格林试图保持微笑,你仍然能看到那双蓝眼睛里满是担忧。亚历克斯正试图坐起身,他的手依然固执地想要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这使得他的动作非常笨拙。
多琳迅速擦了擦眼泪,她扶着他的手臂帮助他坐起来,又找了几个羽毛枕头垫在他身后。她还想去为他倒一杯水,但金发青年却不肯放开她。
“我不许你走。”亚历克斯皱眉,“你还要还我这几年……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印象中亚历克斯从来没有这么幼稚过,他一向是安静微笑着的,就像阳光一样温暖明亮。多琳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她安抚地让亚历克斯的头靠着她的肩,任凭他牢牢地抱住自己。
“是,我会一直在这里。”她轻声说,同时感受着怀中人均匀平静的呼吸起伏。“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亚历……永远不会。”
她怀中的金发少年终于满足地闭上眼睛,亚历克斯·格林依旧很虚弱,他还需要赫奇帕奇金杯的药水的治愈……这是汤姆·里德尔与她的交易,尽管那个男人答应会每天带金杯过来为亚历克斯·格林治疗,但多琳内心很清楚,汤姆·里德尔一定另有想法。
过了许久,金发少年睁开眼睛,他显然是储蓄了一番精力才得以提出接下来的问题。“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多琳?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还好吗?”
多琳并不是没有预想到亚历克斯会问这个问题,她看着他的蓝眼睛。“这里是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某座庄园……你知道,我们两个人自斯莱特林的时候就很要好。亚历,你在这里是安全的。”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
疑虑盘旋在金发少年的脑海,“那么……也是他复活了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多琳垂下目光,她沉默了很久。
她面前的金发少年还保持着十六岁时的面容,而她却已经将近二十四岁了。多琳很清楚她能轻易地找到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当然,编造一个不涉及到汤姆·里德尔和预言的理由。刚刚苏醒的亚历克斯对于魔法界在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他也不知道多琳·梅多斯与汤姆·里德尔之间的纠葛。她知道亚历克斯·格林会相信她的话。
但金发少年的再次出现点燃了她内心的小小希望,这种希望原先在六年级的时候被生生掐灭了,但现在却又好像迎着光向上生长的藤蔓一样,张开了蜷缩着的叶子舒展来。一个没有谎言和算计的单纯世界,就像少年时她与他在西塔待着的时光——温柔,值得信赖和托付,就像一个久违的可供安心休憩的怀抱。
你很难在斯莱特林的学院生活中获得这一切,野心勃勃的同侪们……那些精明的年轻斯莱特林学生很早就开始了彼此的竞争,这种竞争不仅是与其他的学院,在多琳·梅多斯的学生时代,被接纳进斯拉格霍恩的小社交圈被认为是一种荣耀,几乎全部的斯莱特林学生都试图在他们的好院长面前证明自己前途无量,而斯拉格霍恩也不着痕迹地鼓励着这种行为,以便筛选出前途无限的关注对象。
在斯莱特林的最后三年,多琳·梅多斯的确逐渐证明了自己。她受邀加入了沃尔普及斯骑士团,这里面的成员无一例外都受到了斯莱特林每个学生的尊敬。她成功地让周围的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魔法天赋,这一切都与汤姆·里德尔的刻意引导脱离不了干系。多琳的确感受到了之后其他的斯莱特林学生对她的尊敬,但她内心很清楚,只有亚历克斯·格林至始至终地一直站在她身旁,即使她那时候还默默无闻。
“我并不想对你说谎,亚历。”多琳将自己思绪转回当下,她决定合盘托出一切。“复活你的人是汤姆·里德尔,我和他做了一笔交易。他承诺会复活你,并且为你进行治疗——”
“多琳……汤姆·里德尔并不值得你信任。”亚历克斯艰难地说,他失望地垂下目光,手指同时从她的发间穿过。“你为了复活我答应了他什么条件?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多琳?复活一个死者需要很强大的魔法。”
——那么她要告诉他吗,汤姆·里德尔的真实身份是自格林德沃之后的黑巫师Voldemort,她在和未来的黑魔王做交易?
“没事的,亚历。”多琳摇了摇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交易,他希望我站在他的立场……汤姆·里德尔暂时是不会对你和我下手的。”
很明显亚历克斯依然有话要说,但多琳温和地打断了他的问题。
“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更重要。”多琳平静地说,她安抚地收紧了怀抱,对他耳语。“这只是斯莱特林式的利益交换而已,我已经很熟悉了。亲爱的亚历,我能应付得了一切。”
“等我好起来的话,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然后我们就会好好生活,完全不用再和汤姆·里德尔扯上关系。也许我们可以开一家猫头鹰商店……”
亚历克斯·格林迷迷糊糊地说着,又一次陷入了昏睡,多琳等了一会儿,她轻轻地抱着他躺了下来,让自己陷入金发青年的怀抱中,慢慢闭上双眼。
——你是无法逃出Voldemort的掌控的。
……
离开庄园后幻影移行的汤姆·里德尔按照计划的那样出现在了森林的木屋前,他很轻易便取回了斯莱特林的挂坠盒。至始至终,黑魔王的唇角都带着冷笑。
一如纳吉尼在无意中瞥见的,处于暗室的汤姆·里德尔早就看到了亚历克斯·格林微微睁开的蓝眼睛——他知道金发的拉文克劳很早就醒了,并且安静地听完了自己和多琳·梅多斯的全部交谈。汤姆·里德尔甚至有些意外亚历克斯会这么做。
“为什么你会认为值得提防的只有黑魔王呢?”汤姆·里德尔低声说,他话中满是讽刺和冷笑。“正直得无可挑剔的拉文克劳男孩……真是令人感动,但是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宝物在他手里发出淡淡的光芒。那细长的金链下的挂坠盒依旧完好无缺,很久以前,汤姆·里德尔曾经试图让多琳·梅多斯戴上它,因为身为斯莱特林后裔的黑魔王很清楚这只挂坠盒蕴含的魔法是什么。
挂坠盒正中的“S”就像蛇一样灵活地游走,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任何佩戴挂坠盒的斯莱特林都能暂时具有说和理解蛇语的能力。
很显然多琳·梅多斯的愚蠢毁了她自己,如果她能一直带着这只挂坠盒的话,阿不思·邓布利多就不必非得打破牢不可破的誓言进入冈特老宅,自然地她也不必死亡。汤姆·里德尔托起金链仔细地端详着他母亲的遗物,只要稍微研究一下挂坠盒的构造,你很容易就知道使用蛇语“打开”就能开启它。汤姆·里德尔于是这么做了,他打开挂坠盒,从中取出一枚蛇形纹章戒指。
这其中用了与双面镜类似的魔法,曾经汤姆·里德尔曾经考虑过用这种方式和多琳·梅多斯取得联系。那时候在年轻的黑魔王的计划中,多琳·梅多斯会是如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一样的计划合作人,他期望着借助他与多琳·梅多斯之间的相似思维去设计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死亡,他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来完成这一切,因为阿不思·邓布利多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保持着最大程度的警觉。
就像一年前那样,蛇形纹章戒指滚落在地上,而汤姆·里德尔手中接骨木魔杖发出的粉碎咒语让它瞬间变成了细小的碎末。我们的黑魔王冷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灰色碎末,他并没有让自己的思绪在这件事上浪费过多。时间在催促他尽快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黑魔王需要获取除了马尔福之外的古老巫师家族的支持,汤姆·里德尔并不百分之百地相信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会始终站在黑魔王这一边,阿布拉克萨斯继承了马尔福家族在时局形势上的精准直觉和敏锐观察,他将未来的黑魔王作为帮助马尔福家族崛起的棋子——马尔福家族并不会无缘无故地在某个人或者事情上投注精力,每一份支持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阿布拉克萨斯是聪明谨慎的投注人,直到现在马尔福家族也依然没有公开站在Voldemort这边。我们的马尔福家主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演奏者,他让属于马尔福的那双灵活手指在不同的琴键间腾挪回转,巧妙而优雅地维持着总体旋律的平衡。
没有比布莱克家族更适合的选择,它会成为一个绝妙的制衡力量,用来牵制阿布拉克萨斯野心并予以其警告的一个小小障碍——布莱克有着不亚于马尔福家族的声誉和权力,但它却没有和阿布拉克萨斯一样精明谨慎的继承人。
无论是年长的布莱克,还是年轻的布莱克——他们完全无法同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能力相比。
汤姆·里德尔的黑眼睛冷淡地回转,现在他的膝头正放着一本描金的书——这是坎坦克卢斯·诺特的《纯血统名录》,这上面详细记载了神圣二十八族的家族谱系,布莱克的族谱树也自然被收入其中。
就像是在选择自己的猎物那样,汤姆·里德尔的指尖从家谱树的最左端开始,一个个指着树杈上的姓名。
第一个是布莱克家族最年长的男性巫师成员——阿克图勒斯·布莱克,他是卢克丽霞和沃尔布加的父亲,名义上的布莱克家主。
阿克图勒斯与梅拉尼娅·麦克米兰很早就步入了婚姻,但我们的布莱克家主对此并不满意——梅拉尼娅就像大多数纯血家族出身的女性一样安静温顺,也可以说是乏味而不通情趣。阿克图勒斯的婚姻自然是布莱克家族为了延续继承人的手段,布莱克家族需要一个血统高贵的女主人。就像当时的大多数纯血家族继承人夫妇一样,在生下长子奥莱恩·布莱克之后,梅拉尼娅和阿克图勒斯便开始分居,他们彼此都有了情人,只不过阿克图勒斯完全不介意自己身边的美丽肉体是纯血家族的女性,还是对魔法一无所知的麻瓜。
第二个男性成员是帕勒克斯·布莱克,他是沃尔布加和西格纳斯·布莱克的父亲,也是翻倒巷赌徒们口中的“幸运七先生”。
身为次子的帕勒克斯并不像长子阿克图勒斯那样热衷与不同女性的情爱追逐,他只对筹码和幸运蛋□□赌(一种从蛋卜学发展而来的赌博方式,参与者预测蛋液飞溅的区域并压下赌注)感兴趣。在一次彻夜不归之后,他和伊尔玛·克拉布的婚姻彻底走向终结。除了在布莱克家族的遗留财产上频频发声之外,你几乎看不到他在家族事务上的存在感。
除了这两个布莱克以及他们的子女以外,诺特的名录上没有收录其他的布莱克成员。但汤姆·里德尔知道还有很多的布莱克成员因为与麻瓜通婚或者其他的出格行为而被除名,能存在在名录上的家族成员几乎都是纯血统论的拥护者,这也是黑魔王亲睐布莱克家族的原因之一。
“阿克图留斯·布莱克。”
汤姆·里德尔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他手上的接骨木魔杖的杖尖指着金线绣出的姓名。
此刻阿克图勒斯·布莱克正在伦敦的某间隐蔽的高级公寓内。睡眼惺忪的黑发中年男人伸展手臂,本想顺便将身边的女人拥入怀中——但他却扑了个空。
“尤菲?”
昨夜与他纠缠一夜的麻瓜女人正背对着他梳妆。
“原来你在这里。”阿克图勒斯懒洋洋地说,视线在麻瓜女人裸露的背部上流连许久。
“亲爱的。”
名叫尤菲的女人转过身来,那张美丽的脸上挂着笑容。“你知道我其实是有爱人的吗?”
“我想我们都清楚昨晚的事情只是一次……单纯的释放。”阿克图勒斯懒洋洋地说,“……为什么提起这种事情,你不觉得很扫兴吗?”
“因为我想也许你认识我的爱人。”名为尤菲的麻瓜女人愉快地,她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指解开脚边一只贝壳小包的搭扣,取出一只口红。
“不……我不可能认识你认识的人。”阿克图勒斯微笑,“我们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亲爱的。”
他伸手握住藏在枕头下的魔杖,准备给这个偶遇的麻瓜女人一个遗忘咒。女人旋转着手上的口红管,她像是浑然不觉阿克图勒斯的动作,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叫汤姆·里德尔。”
阿克图勒斯眨眨眼,他一点也不记得这个名字。
“或者用你们那个世界的称呼……Voldemort。”麻瓜女人微笑着,将手中的口红对准了他的胸膛。
“现在是帕勒克斯·布莱克。”
汤姆·里德尔轻声念出第二个名字,黑眼睛中的光芒一如既往地冷漠残忍。
这时候的帕勒克斯·布莱克神情亢奋地坐在桌前,他不断搓着自己的手,眼白里满是紫红色的血丝。
“一赔二十!”他发出狂喜的低吼,同时将面前的筹码全部拢到自己的怀中,“赢了!这些全部都是我的……该死的,我现在要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喂,你!”
一个身材佝偻的家养小精灵战战兢兢地端了一杯酒过来,帕勒克斯一把抓住酒杯将里面的火焰威士忌尽数灌进喉咙。然后他用袖管抹抹嘴,一脚踢开身侧的家养小精灵,他将更多的筹码堆在桌子上,目光贪婪地盯着记在羊皮纸上的赔率。
趴在地上的家养小精灵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它灰色的眼睛里漂浮着咒语制造出的雾。那只酒杯被它牢牢抓在怀里,家养小精灵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房间。
汤姆·里德尔合上了那本《纯血统名录》,金线绣出的家谱树上多了两个焦黑的洞——被点燃的书页卷曲起来化成灰烬,飞溅的火星迅速点着了地板。黑魔王合上了木屋的门,动作就如同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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