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多琳·梅多斯的父亲——已故的汉弗莱·梅多斯先生继承了梅多斯家主的位置。虽然说为人并不可敬,但汉弗莱与家族画卷上那些黑发脑袋的先祖们不同,我们的梅多斯先生痴迷于黑魔法——就像是从一块红色和黄色郁金香花圃中突兀出现的黑色花朵一样,汉弗莱·梅多斯发觉自己对斯莱特林学院的热爱超过了家族传统。当他毫无悬念地进入霍格沃茨之时,当小汉弗莱·梅多斯坐上那只磨损严重的三角凳,第一次戴上传说中的古老帽子时,他毫不意外听见了一个苍老诙谐的声音。
“又是一个梅多斯家族的孩子。”这声音像是在歌唱,“是勇者辈出的格兰芬多,还是仁爱勤勉的赫奇帕奇?”
“我想进入斯莱特林,帽子先生。”小汉弗莱期待地说,你甚至能看到他黑色的双眼闪闪发亮,“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巫师,研究那些超出常规的……魔法。”他说,就像任何一个十一岁的孩子那样好奇,憧憬。
那时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力量正在一点点侵蚀整个欧洲大陆,后来汉弗莱从他的麻瓜妻子口中知道同时代的麻瓜中也有这么一个野心家——但是毫无疑问这象征着某种力量,格林德沃无疑是巫师中最有才华最出色的代表,他也许真的会改变巫师们的生活,让他们不再像地洞鼹鼠一样蛰伏蜗居,让魔法的光辉一点一点地被曲解成失落的传说或者童话。汉弗莱·梅多斯认为格林德沃会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伟大巫师,他甚至还想过就读德姆斯特朗——如果不是那边的激烈战况让他年迈的父母忧心的话。
汉弗莱把目光投向了萨拉查·斯莱特林——这个据说是诞生最多黑巫师的斯莱特林学院。小汉弗莱不安地晃动着双腿,他期望自己能和帽子先生达成某种妥协——你知道,梅多斯家族的古老历史有必要改一改了,你不能因为姓氏而决定一个孩子的学院。
但事实总不尽人意,当小汉弗莱听到“赫奇帕奇”的结果时,他甚至想愤怒地掷出这顶破帽子。来自赫奇帕奇的欢呼声渐渐淡了下去,他那些围着黄黑相间围巾的年长赫奇帕奇同伴们的目光渐渐露出疑问,他们开始小声交谈,因为这个小梅多斯依然坐在座位上,一脸惊愕。
“为什么?”他在脑内尖锐地试图为自己作出辩护,“难道伟大的斯莱特林本人不认为我足以成为他的学生?”
“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我的孩子。”分院帽在叹息,“而赫尔加·赫奇帕奇认为你能和赫奇帕奇的孩子们处得很好——”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汉弗莱·梅多斯想,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礼堂。
过了很久,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不属于斯莱特林,而赫奇帕奇的孩子们更热衷与那些治愈和关怀的魔法。阳光穿过刻意空出的玻璃窗暖洋洋地洒满了公共休息室的地面,那些碧绿的藤蔓和奇妙的生物肖像画看上去静谧而美好,赫奇帕奇的学生们彼此友爱。但这一切却比黑湖的冰面还要让汉弗莱·梅多斯觉得寒冷,他试想自己能在一个神秘而阴暗的氛围中学习,也许他能听见那些可怕的古老低语声,或者敬畏地看着那些历史上杰出巫师的肖像画。汉弗莱·梅多斯憎恶赫奇帕奇的正直品格,他觉得自己仿佛就像一头被遗弃的郊狼幼崽,也许狼群们认为他生来就适合与那些软弱温和的羊群们呆在一起。年少时的汉弗莱·梅多斯于是冷眼看着周围的同学院学生,他变得愤世嫉俗,开始诅咒自己的家族和命运。只有一个例外——当格林德沃在巴黎动人心魄的演讲见诸报端之时,第一个获得报道并仔细收藏起来的霍格沃茨学生是他——少年汉弗莱把这些报道珍藏在自己的日记本里,他只剪下格林德沃的演讲,然后一遍遍地复述。
到了暑假,汉弗莱的父母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儿子看上去既消瘦又阴沉。汉弗莱开始躲着周围所有人,很长时间他独自一个人待在阁楼里,扭动着木头收音机旋钮试图听着任何有关黑巫师格林德沃的报道——就像同时代的麻瓜独裁者一样,格林德沃动人的演讲,他本人的声音从收音机清晰地传达给每一个听众。当掌声和喝彩传出的时候,汉弗莱·梅多斯总是半眯着眼睛,仿佛这股热情的声浪也波及到了这间小小的斗室,就像照射进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阳光。
你会发觉很多孩子的目标和偶像往往是那些传说中的英雄人物,正如西泽尔·波尔金的偶像是尤利乌斯·凯撒,而凯撒本人则痴迷亚历山大大帝的卓越功绩一样。所有的大不列颠的巫师在年幼时几乎都崇拜梅林,而法兰西的小巫师们则对尼古拉斯·勒梅的生平津津乐道,至于德意志的孩子们——他们现在就有个强大而极富魅力的巫师领袖,是的。汉弗莱·梅多斯打开他的剪报本,逐字逐句地读着报道,盖勒特·格林德沃无疑是当代最伟大最天才的巫师领袖。
那些麻瓜的世俗君主们的双手难道不也沾着鲜血吗?汉弗莱·梅多斯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叛逆的想法,他的愤世嫉俗则使这个想法固执到难以被任何人说服——即使对方是年轻的变形课教师阿不思·邓布利多。如果世界上有想立志成为英雄的孩子存在,那么也一定有想要成为邪恶人物的孩子。就像月亮有亮面与暗面,有光必有影。汉弗莱·梅多斯非常肯定自己就是这类人——向往邪恶和强大权力,挑战世俗陈规,一个叛逆的年轻巫师,一个与格林德沃类似的人。
于是我们的汉弗莱·梅多斯先生尝试起黑魔法,特别是在他离开霍格沃茨之后,这种对黑魔法的痴迷甚至使他断绝了与其他远亲的联系。汉弗莱·梅多斯先生——也就是未来的梅多斯家主甚至计划在他继承梅多斯家之后剥夺其他梅多斯的继承权,他是绝对不会把这个位置让给那些麻瓜痴迷者,那些格林德沃潜在的反对者的。他那些獾类远亲们无法理解巫师很快就会失去一切——土地,存在,甚至传承下来的习俗和魔法。巫师正在凋零,而麻瓜们则像野草一样蔓延到任何原本属于巫师的领土,汉弗莱·梅多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在他有生之年成为现实,他笃定自己应该追随盖勒特·格林德沃,加入到他的伟大事业中。
但他遇到了阻碍。他那固执的父母——那被愚蠢的远亲们提醒着对他表示忧虑的老梅多斯夫妇们开始怀疑汉弗莱会是一个狂热的血统论者。老梅多斯夫妇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们发誓除非汉弗莱能彻底表明自己与格林德沃的同党们划清界限,否则他的继承权将会被剥夺,这样他就可以不玷污梅多斯家族的名声,去柏林追随这个邪恶的黑巫师——无论用什么其他的名义。
后来我们就知道了,年轻的梅多斯先生选择用迷情剂引诱一个无辜的女麻瓜,尽管他本人并不认为这项行为有多么恶劣。“就像斯莱特林们为了目标不择手段一样。”汉弗莱·梅多斯这样说,他也是这样对都铎说的。
“所以我猜您的父亲一定会由衷为您骄傲,主人。”都铎油腔滑调地说,“您比他本人还要邪恶和狡猾的多,您甚至成功地跟随了当代的黑魔王……哦,老汉弗莱先生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说‘不愧是我的女儿’之类的——”
多琳·梅多斯皱眉,她完全不认为都铎口中的会是夸奖,或者是来自仆人对主人的那种殷勤……因为现在这只吸血鬼正在扣自己的喉咙,试图把刚刚吞下去的血液给吐出来——“没有用的,都铎。我的咒语就和我本人的黑巫师生涯一样成功。”多琳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仆人徒劳地遮掩起的动作,“虽然我没有阿布拉克萨斯那么神经质,但是下次希望你在和我接触前把自己身上的泥点和口水洗干净,如果你不想像罗尼一样穿洁白的一次性茶巾的话。”
“是的,主人。”都铎停止了动作,他的红眼睛转了转。“您的咒语到底具体是干什么的呢?”
“很简单。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都铎。”他的女主人这样回答,并且非常罕见地显出耐心。“你知道,作为一个熟知我父亲过去,和特里劳妮家族关系匪浅,同时又身为吸血鬼的仆人,你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如果我需要了解任何有关永生的黑魔法的话。也许你能告诉我,仆人。我的父亲汉弗莱·梅多斯究竟有没有试图制造过魂器,或者类似的有关永生的物件?”
“哦,当然。”都铎说,“更为具体一点儿,他想制造一个自己的魂器,这样才能确保他自己会成为最后一个梅多斯。您可以猜猜看他选中的牺牲品是谁,主人。”
“我猜是我的麻瓜母亲。”多琳说,这声音有些悲伤。“她的死亡很蹊跷。”
“还有您,我的主人。”都铎微笑,“您知道作为魂器的牺牲品,麻瓜牺牲品的力量要弱于巫师,而混血统要弱于纯血统。您的父亲就快成功了,他在自己的妻子身上做了初步的实验,虽然效果差强人意,但他还是成功地分裂了自己的灵魂。而至于您——哦,我记得汉弗莱先生曾经认真考虑要不要把您送去德国——我得说,如果他成功的话,现在我就不必跟着您一路奔走劳累了——”
“所以我的父亲的确尝试过分裂自己的灵魂,并且他还成功了。甚至,他还想把我献给格林德沃作为永生的牺牲品。”多琳·梅多斯深吸一口气,绿眼睛写满了冷笑和自嘲。“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魂器相关的书籍呢——”
她现在把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自己父亲那些关于魂器实验的资料上,而汤姆·里德尔对此想必不知情。
如果她能找到这些资料的话——
“我父亲是否有告诉过你他魂器的下落,都铎?”
“我得说……就算汉弗莱先生不是个黑巫师,他也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当然。”多琳说,但她显然还沉浸在某种思考中。“那么……你提到过我父亲曾经想把我作为格林德沃魂器的牺牲品,但显然他并没有成功,为什么?”
“也许格林德沃先生对永生并不感兴趣?我得说那时候阿不思·邓布利多就已经有想法要对付格林德沃了,他当然也注意到了梅多斯先生的……奇异举动,尤其是在您母亲死亡之后。”
“原来如此。”
“您看上去一点也不伤心,主人。”都铎说。
“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多琳抽出魔杖,小心地用杖尖触碰周围的空气。“很好,没有窃听咒语……你可以继续了,都铎。”她收起魔杖,“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父亲试图瞒过了其他人,却独独对你毫无保留——还是说他试着利用吸血鬼的永生来进行魂器实验?”
“我想他只是太孤独了,毕竟我是他周围唯一一个‘邪恶生物’。”都铎漫不经心地说,“他的确从吸血鬼的传说中找到了某些灵感。例如,汉弗莱先生曾经想过如果把吸血鬼作为牺牲品会不会魂器变得更加无坚不摧之类的——啊,开玩笑的。说是生物……吸血鬼其实可以说是已死之人,我们当然不具有灵魂之类的,也无法作为牺牲品。但狼人则不一样,那些被咬而感染出来的巫师依然会被归类为半人半狼,他们的地位和马人差不多——”
“也就是说吸血鬼的本质和幽灵一样。因为已经死去了,所以自然就获得了永生的能力。”
“人类意义上的永生,但我们依然会死……等等。”都铎突然警惕地止住,“您不会想对我下手吧?”
“当然不,仆人。”多琳说,但她脸上的笑容却依然让都铎感觉不妙。“我得说你刚刚启发了我,并且帮助我解决了一个难题……确切地说,关于最后一个梅多斯的难题。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卡珊德拉的预言,你知道,有关死亡之环的那一个。”
“当然。”
“简单来说,这个预言可以有两种解释。汤姆·里德尔可以被解释成黑魔王,也可以被解释成击败黑魔王格林德沃的人。而相对应的,最后一个梅多斯可以指我,也可以指我的表兄多利安·梅多斯。我就是靠着这一点让汤姆·里德尔不得不复活我。但现在既然我还活着,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当我和多利安·梅多斯同时活着的时候,你怎么能说我们中的任何一位是‘最后的梅多斯’呢?所以很显然,我和多利安中间必须有一个人死,而这也是汤姆·里德尔乐意让我去见多利安,并且对我如此放心的理由。”
“所以您会杀死多利安先生,主人?”
“然后我就变成最后一个梅多斯,而汤姆·里德尔变成黑魔王。让我作为他的附属品被好好保护起来吗?当然不。”多琳·梅多斯冷笑,“我可不想再一次被当作魂器或者分裂灵魂了,都铎。”
汤姆·里德尔一定会这样对最后一个梅多斯的……要想摧毁黑魔王必须要摧毁最后一个梅多斯,那么只要最后一个梅多斯无法被摧毁的话……也就是说,永生不死。
多琳毫不怀疑汤姆·里德尔会这么做,他已经尝试过几次了。
“很显然,都铎。我一点也不想死。”多琳轻声说,“但我也不想成为最后一个梅多斯。我一直在想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你知道……我活着,同时最后一个梅多斯又不是我——”
“——您想成为黑魔王,主人?”都铎睁大眼睛,“但是——”
“我花了很长时间,都铎。”多琳·梅多斯轻声说,“让我告诉你我之前的生活,身上被烙上黑魔标记,头脑中的想法被一览无余。自己的任何动作和计划都被汤姆·里德尔洞悉。我被迫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完全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出汤姆·里德尔的过去。我更像是一个宠物,一个因为预言而被精心对待的类似魂器之类的存在。你知道我花了很长时间试图冲破这种束缚,我尝试过逃亡,我试着展开自己的计划,然后是失败——无穷无尽的失败,就像是一只鸟永远逃不出牢笼,你无法想象这种挫败感和绝望。”
但是死亡冲刷了一切。
没有牢不可破的誓言。黑魔标记消失了,她也完全不用担心随时随地的摄神取念。多琳·梅多斯拿到了自己的魔杖,她甚至想出了有关预言的解读……能让她更强大,对她更有利的解读。
“我不认为我会放弃这个机会。”多琳冷笑,“我好不容易才计划到了今天,我的仆人。”
有那么一瞬间,都铎感觉自己似乎理解了为什么眼前的绿眼睛女巫要把自己变成她的仆人——也许就像他的老主人汉弗莱先生一样,现在的多琳·梅多斯一直以来太孤独了。现在的她就如同她的父亲一样,只能对着都铎分享自己的想法。
都铎发觉自己像是看到了历史重演,只是他面前的女巫对此一无所知。
“你认为最后一个梅多斯指的是什么呢,都铎?”他听见他的女主人这样问。“如果……这么说好了。假设我和多利安都是这个可能的人选,但是多利安死于我之前,那么谁会是最后的梅多斯呢?”
“当然是您,我的主人。”
“同理反过来,如果我死于多利安之前,那么——最后一个梅多斯自然是多利安·梅多斯对吧,都铎?”多琳说,“也就是最后一个梅多斯指的是‘最后活着的梅多斯’。”她微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也就是说,假设我的表亲多利安·梅多斯有了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依然不是最后一个梅多斯,如果她或他死在多利安之前。”
“最后一个梅多斯意味着活到最后的梅多斯。”都铎重复道,但他依然很迷惑。
“然后是两个事实。”多琳继续说,“第一,多利安作为一个凤凰社成员,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活着去成就黑魔王的,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死,如果他认为自己是最后一个梅多斯的话。第二,汤姆·里德尔知道全部的预言,他也在盯着这次行动的结果。如果多利安死了,他就知道黑魔王会是自己。如果我死了或者设计让自己被多利安杀死,他总能利用回魂石戒指复活我,并且杀死多利安……也就是说这次行动只是一个忠诚度的测验而已,对汤姆·里德尔这个男人来说。”
“听上去您无论如何都是最后一个梅多斯了,我的主人。这难道不意味着里德尔先生一定会赢吗?”都铎问。
“不,恰恰相反。”多琳冷笑,“所以我要感谢你,都铎。你刚刚的话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难题……‘最后一个梅多斯’的难题。”
都铎显然想询问出更多细节,但他的主人加快脚步,并不想展开谈话。
“现在。”多琳低声说,她终于停下脚步。“让我们猜猜看,我那亲爱的表亲现在会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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