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们进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一个冷淡的年轻女人的声音说,“我就要死了。”
当我们从炉火中走出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绘满银色星座的暗蓝色穹顶。这像是一座大厅,只是大片区域被雾给笼罩着,在我们上方悬着大大小小的荧光体——那些是透明的圆球,从中流动着银色的如同细沙一样的东西。但那并不是全部——有的则是灰蒙蒙的,有的则半明半暗。
然后正中则是一扇紧闭的青铜门,上面密密麻麻被束缚着用各种咒语保护起来的机括。那冷淡的女声就来自这扇门后。
“你听说过拉文克劳的青铜鹰形门环吗?”这个女声继续说,“朋友们,我当然很乐意告诉你这些预言——只要你们能回答我的问题。”
“一个问题。”我轻声说,“多么宽容啊,我还以为我们至少得割块肉下来呢。”
我把目光转向身边的白巫师,指望他和我一起嘲笑这个有些神经质的女人。但阿不思·邓布利多并不是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或汤姆·里德尔,他并没有对这句讽刺作出任何回应,但是用一种长者特有的,非常耐心的语气安抚到,“我带着多琳·梅多斯来了,卡珊德拉,如果这个预言是你为梅多斯家族作出的,那么身为汉弗莱后代的多琳有权利知道预言的内容。”
“当然。”冷淡的女声说,“但就像她的父亲一样,她渴望知道更多的信息——”
“——那么你可以选择闭口不答,或者在那时再来和我玩你的猜谜游戏,卡珊德拉。”我说,“不过很有趣的一点是——你是个预言家对吗?”
我能听见女人的嗤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小女孩。”
“我只是在想。”我慢吞吞地说,“如果你是预言家的话,卡珊德拉——哦,对此我毫无置疑。那么你应该现在就能知道我能不能破解你的问题,获得这些‘额外’的信息,对不对?”
阿不思·邓布利多没有说话,但那双蓝眼睛渐渐现出笑容。
“如果命运告诉你我没办法破解的话,亲爱的。”我继续说,“你何苦要设下这么多问题和障碍呢?倘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破解你的谜题,你也无须白费功夫。”
许久的沉默。
“又或许——”这女人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些许正常,“我只是想向你们展示自己的失败,从而心甘情愿地让你们选择离开这儿。”
很好,你永远不可能轻易地就说服一个聪明女人。如果我有汤姆·里德尔的那副俊美皮囊的话也许会很容易,但很遗憾,我现在只是个形象狼狈,声名狼藉的,可能还受到父亲过往形象连累的多琳·梅多斯。
“你刚刚说你很快就要死了,卡珊德拉。”我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即将杀死你的会是谁?”
“啊,好问题。”女人说,“你来告诉我如何,小女孩。”
“是命运。”我刻意用了一个非常无赖的答复,“谁都无法违抗命运。”
拜托,多琳·梅多斯。你可以做的更好点!说服这个女人,就像汤姆·里德尔会做的那样——
“你就像颗棋子一样,卡珊德拉。”我继续说下去,只是为了试图表现得不那么蠢。“只是你和我们这些普通的棋子不同,你能看到棋盘的格局,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你知道命运接下来会作出什么回答。你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你比别人知道的更多,但你却无法阻止任何事情。这场游戏终究是公平的——我们人人都不过是棋子而已。”
这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在进入火焰前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不知怎么——这句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从我口中说了出来。
“卡珊德拉。如果命运已经告诉了你我不能知道预言内容,如果命运告诉了你我无法破解问题——只需要你告诉我这个结果,我现在就安静地离开这儿。”
我说完了,然后注视着头顶上方那些水晶球,像是把身家性命压在此刻的赌徒,等待着卡珊德拉的回答。
然后门缓缓打开了。
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来命中注定,我是会知道这一切的,这些事实的真相。
我看了一眼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句话——不,不管怎样,现在得到预言内容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们在沉默中走进这座大厅内部的房间,这里面并没有迷雾,有的只是浅蓝色的纱帘——一层又一层,从中传来有些影影绰绰动静。但很快,一个人影拨开纱帘,出来迎接我们。
黑发,红眼睛,穿着考究的麻瓜服装,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灰白色的毫无血色的脸,高鼻子,一副笑嘻嘻的轻佻神情。毫无疑问是个男人。
“欢迎欢迎。”他热情充沛的态度透着一丝诡异。“主人在发脾气,不过你们可以进来等她安静下来再谈。”
“都铎。”邓布利多点点头,“我想你还是第一次见到汉弗莱的女儿吧。”
“哦,说实在话我没想到梅多斯先生真的会结婚——不过他是不得不认命了。”被称为都铎的男人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牙。
很奇妙地,这两个人之间的谈话我一句也插不进来——即使这段谈话是关于我和我父亲的事情。
我心不在焉地打了个招呼,现在我满脑子只关注预言的事情——其他东西我可以稍后再分析。
当我们见到卡珊德拉·特里劳妮的时候,非常讶异地是她依然很年轻——如果我的父亲在世,他至少应该有快六十岁了。卡珊德拉·特里劳妮不可能还是个年纪同我相仿的女人。
“都铎是吸血鬼。”邓布利多说,“当你父亲见到卡珊德拉之后,都铎被作为抵押物转给了她。”
“我父亲曾经带了一只吸血鬼在身边?”我这才重新好好地打量都铎,“为什么?”
“也许是为了保持永生?”都铎又露出了自己的尖牙,“但是,非常不幸——现在我是卡珊德拉小姐的仆人,理所应当地——我为她本人的需求服务。”
卡珊德拉·特里劳妮正伏在桌子上,那上面满满当当堆着各种铜质的小玩意——像是某种机械被拆解剩下的零件。
“你该喝血了,主人。”
都铎把我们带到了卡珊德拉面前,喜滋滋地捧着一个透明的水晶壶——里面毫不意外地是血液,只是不知道是人的,还是非人生物的。
“我不饿,都铎。”卡珊德拉这才抬起头——她有一头漂亮的红发,两双红眼睛亮晶晶的。她还穿着红袍子,整个人像一团突兀的,不应该存在在这里的火焰。“反正我就要死了。”她的红眼睛盯着我,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但她最好现在给我活着——不要在把预言说到一半的时候死了。
我能感觉到邓布利多看向我的目光。
“我的预言,女士。”我说,毫不畏惧地迎接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责备——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女人的死,至少和预言比起来是这样。
卡珊德拉不情愿地看了我一眼,她深吸一口气,红眼睛慢慢闭上了。
“……银与墨绿,黑色,血红,然后重归于黑暗。新的黑魔王出现了,当我看到他时,我看到了梅多斯的影子。那会是梅多斯家族的最后一个嫡系继承人。倘使牺牲和死亡无法逃避——同样地,如果想要毁灭黑魔王,最后一个梅多斯必须得死。”
“死亡是有迹可循的。预言家卡珊德拉·特里劳妮的死亡由外界决定,而黑魔王的死则是完全要归咎到他自己。最后一个梅多斯死于时间,而曾经击败过一次黑魔王的人——这一次,他死于动机。”
“死亡是一个莫比乌斯环,有四个人动手,但只有三个人在死亡之环中。而这三个人,一人会被另一人杀死。他们的死亡超越时间。”
预言就这样说完了全部。我闭上眼睛,把这些内容一遍遍地在脑内重复,思考。
然后我睁开眼,平静地说了第一个结论,“我知道为什么我父亲会把都铎送给你了,卡珊德拉。”我冷笑,“他想打破这个圆圈。”
——这段话与其说是预言,倒不如说是一个逻辑谜题。
我很确信邓布利多和我不会杀死面前的女预言家,但汤姆·里德尔会这么做吗?
就像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似的——汤姆·里德尔掀开层层叠叠的绣花纱帘,从卡珊德拉·特里劳妮身后的阴影走出来,他双眼盯着我和身边的白巫师,目光充满敌意。
“汤姆。”阿不思·邓布利多说,“真是一个巧合。”
“这不是巧合,阿不思。这位年轻人在这里已经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卡珊德拉笑吟吟地说,她看上去居然还很愉快。“你瞧,我不是一直试着告诉你吗?我就要死了。”
“但至少你现在不会死,卡珊德拉。”我说。“根据预言,黑魔王不会先动手的。”
——有三个人在死亡之环中,并且一人会被另一个人杀死。有四分之三的概率,只要汤姆·里德尔动手杀了人,根据预言,他就只能成为被杀的那个。
“我真是怀念我们之间的同步性,多琳。”汤姆·里德尔蜷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你在为邓布利多分析我的思维?多么体贴的好学生啊——”
“我是在为我自己。”我说,“猜猜梅多斯家族的最后一个继承人是谁,汤姆?”
“很好。”里德尔的目光暧昧地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彻底的再谈一谈——而你,卡珊德拉·特里劳妮。”黑魔王轻柔地说,“你和你的后代给我惹了不少麻烦,对此我不得不这么做。”
汤姆·里德尔抽出魔杖,但邓布利多上前一步。“汤姆。”邓布利多的声音充满警告。“不要这么做。”
“你也许能在今天救她,对此我毫无怀疑。但是,邓布利多——你能救她多久?”汤姆·里德尔露出嘲笑。
“只要我还活着。”邓布利多的声音非常坚决。
“可你很快也会死了,像条衰老的野狗一样。”汤姆·里德尔的脸上再度出现了那种可怕的,毫无温度的笑容。“而直到你死的那一刻,你都不会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Voldemort对吗?”邓布利多冷冷地说,“你在你的追随者面前使用的新名字。”
“也许你能给我们的老师一点小提示。亲爱的多琳?”汤姆·里德尔转向我,声音充满讥讽。“他似乎还在苦苦寻找正确答案呢。”
邓布利多的目光转向我,那双蓝眼睛满是探究,但是——
“我对此一无所知。”
“也许我弄错了,我还以为得知真相的你会再次选择和阿不思·邓布利多合作呢。”里德尔轻声说,但他的声音明显透着戏谑和嘲弄。“但你毕竟还是爱我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可比你和邓布利多的时间要长的多。”
“你真的认为这样的把戏会对我有用,亲爱的汤姆?”我冷笑,“能活着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极端聪明。”
“那么就展示出你对她的信任吧,邓布利多。”里德尔转而面对邓布利多开始了讽刺,就像一条毒蛇,“信任她。像你信任任何一个格兰芬多的蠢男孩一样。”
我注意到卡珊德拉·特里劳妮此时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三个人的争执,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神秘的笑容。
“你在等我们自相残杀吗,卡珊德拉?”我开口,“真是不巧,我不能杀死我自己。黑魔王不会杀死他自己,而阿不思·邓布利多也不会这么做——至少在确认黑魔王覆灭之前。”
“我对此保持怀疑,亲爱的多琳。”
汤姆·里德尔露出笑容,他抱起双臂,看着我们的目光透着玩味。
“也许伟大的白巫师不介意先动手,牺牲一下他自己的生命。”
……
死一般的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阿不思·邓布利多像是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不得不这么做的话。”他轻声说,然后抽出魔杖——
——杖尖指向我,毫无疑问。
汤姆·里德尔发出愉悦至极的大笑声。“聪明的选择,邓布利多。”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很明显带着痛苦。
——他做出了选择,我就是那只在故事中被牺牲的家养小精灵。
我几乎是非常平静地准备接受我的死亡,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完全理解了阿不思·邓布利多——他不得不这么做,他也只是一枚棋子,命运的棋子。
“但我不会让你杀了她的。”就在这个时候,汤姆·里德尔轻声说——在阿不思·邓布利多把魔杖对准我的时候,里德尔的杀戮咒击中了卡珊德拉·特里劳妮。
预言就这样被启动了,女预言家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但身子却软绵绵地从座椅中倒下——
卡珊德拉·特里劳妮成为了一具尸体。
她的仆人——那只被称为都铎的吸血鬼依旧笑嘻嘻地,他毫不在乎地推开尸体,然后拿起那壶应该属于卡珊德拉的鲜血,一饮而尽。
同时就在这一刻,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视线明显偏移了。我抓住那个瞬间抽出魔杖,同时准确地指向面前的白巫师。
“我不想死,阿不思。至少不是今天。”我轻声说。
我就这么一边举着魔杖,一边缓缓后退,直到感觉自己的腰被汤姆·里德尔的手臂搂住,“她说的没错,邓布利多。”我听见里德尔的声音在我耳侧亲昵地低语。“她得和我走。”
我依然举着魔杖,而黑魔王则低声念了咒语,带我离开了这个充满血腥气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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