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林话落上前两步, 他揉了揉还偶尔抽疼的心口, 暗暗估量着眼前这只灵兽的价值。
“怎么样?”他追问一句,“只要你把它让给我, 什么都好商量。”
闻言, 席景行终于转眼看向李文林。
即便已经没了修为,但多年来久居上位,他面无表情时也不怒自威, 漆黑眸光只淡淡扫过李文林, 也让后者下意识攥了攥拳,不由绷起了神经。
“不。”席景行道,“这只猫我另有他用。”
李文林拉下了脸,“席景行,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席景行不打算和他有过多纠缠, 话落已经转身回到店铺。
见状,站在一旁的王学义劝说:“李组长, 会长遇到意外失去了修为, 需要静修一段时间, 你就不要咄咄逼人了, 况且这只灵兽看样子已经开了灵智,它想跟随谁,该让它自己选择。”
“一只畜生而已, 知道什么叫选择?”李文林冷哼一声, “能被我看上也是它的福缘, 以后跟着我修炼——”
有人在身旁啰嗦不停,让陈渊眉间不耐更浓。
只可惜他如今只是一个猫,没人看得出他此时此刻的神色。
唯独门内席景行忽然住脚。
他回眸看了一眼还倚在门槛的陈渊,心中不属于他的情绪隐约还在。
陈渊这时从门前再次起身。
看到他的动作,李文林止住话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混着灵力的香气顿时四溢。
“这是——”王学义惊讶不已,“看它的成色,前几天发布高等药材任务的人,原来是李组长?”
“只是一枚小元参,不值一提,”王学义的反应让李文林十二分满意,他面露得色,却假作随意地说,“小东西,我知道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看到没有,只要你跟我走,这枚能帮你安稳度过化形期的小元参就归你了,不仅这个,以后你跟着我,想要什么应有尽有。”
陈渊往前迈了一步。
李文林笑意更浓,看向席景行的眼神含着挑衅。
席景行没有理会他,只弹了弹指尖,目光自始至终都在白猫身上。
陈渊没有回头。
他缓步走到李文林身前不远处,后腿用力扑了过去。
李文林笑了一声,语带讥讽,“连畜生都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偏偏有些人——”
他的话说到一半。
陈渊已经张嘴咬住了他手中布包里的果子,但前冲的力道没停,再往上两步,后爪直接踩上了他的脸,接着不顾肉垫底下这张已经变形的脸上露出的惊愕与茫然,飞身上了店前的树,速度快得像雷雨天气里转瞬即逝的闪电。
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已经没了白猫的影子。
李文林眨了眨眼,脸上被猫蹬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因此他最先回过神来,忙低头去看掌心。
但他重金购得的小元参已经不翼而飞。
“猫呢!”他怒声咆哮,“那只该死的猫去哪儿了!!”
在他忍不住要提气翻上屋顶的时候,王学义适时提醒,“李组长,我们还在普通人的商区,不能暴露身份。”
李文林气得浑身打颤。
他看向席景行,眼底阴沉,“好得很,席景行,今天这笔账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下的,你给我等着,新仇旧恨,我很快就跟你一次性算个清清楚楚!”
说完这句话,他又抬头看向周围,几次搜寻无果之后,才怒气冲冲的转身走向来时的路。
王学义没有和李文林一起离开。
刚才李文林撂下的狠话让他有些踌躇,“会长,李文林的姑母是席太太,和他交恶,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吧?”
“不必担心,我有计较。”席景行只道,“回去吧。”
王学义面带复杂,他能想象得出忽然从云端跌落凡尘的滋味,可席景行这么镇定从容,让他立时把涌到舌尖的安慰全部吞了回去,闻言只好点了点头,“会长保重。”
席景行目送他转身走出三步,不经意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葛山元,对方正欲言又止。
“怎么?”
葛山元却摇了摇头,半晌,又叹了口气。
他刚才听到了席景行和王学义两人谈话,至于王学义口中所说的席太太,他也知道这个席太太,指的就是席景行的继母,李婉兰。
比起王学义,葛山元对席家的弯弯绕绕更清楚一些。
席家是难得传承至现世的修道世家,不过传承到这一代,除了一栋古宅寸土寸金十分值钱,所谓的修道世家,只剩下一个名头罢了。
所以李婉兰嫁入席家后,最看重的非这栋古宅莫属,尤其生下亲生儿子之后,她就一直想方设法劝丈夫席复明把席家的宅子交给二儿子继承,可席家毕竟还有修道世家的名头,席景行在修行的天赋远远在二儿子之上,席复明看中这一点,迟迟没有同意妻子的提议,奈何李婉兰一直不肯罢休,为了家庭和睦,席复明只好让席景行早早就离家独自生活。
现世的修道圈子就这么小,关于席家的事,不仅是葛山元,稍年长些的都有所耳闻。
如今时间一晃,已经是二十一年过去,加上李婉兰从中作梗,这父子二人的感情早被消磨得一干二净,现在席景行没了修为的消息一经传开,恐怕李婉兰很快就能如愿以偿了。
再过半晌,葛山元还是忍不住说:“家里的事要紧,席会长最好赶在李文林之前回一趟首都,说不准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席景行只道:“顺其自然就好。”
看他面色依旧冷漠,葛山元不再多话,避免尴尬,又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小家伙还在屋顶,”话落从门后抬起一架梯子走向门外,“我去把它抱下来。”
见状,席景行眸光微动,他举步往前,“让我来吧。”
葛山元一愣,“你来?”
“嗯。”
葛山元也乐得轻松,确认过后就退开一步让了位置。
席景行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葛山元摆在门外的躺椅上,才借着梯子往上。
店铺并不高,席景行身高腿长,视线很快越过屋檐。
不需要费心去找,他已经看见陈渊的身影。
陈渊正抬爪拨弄着地上圆润的果子。
这枚小元参已经看不出原本晶莹剔透的外形,它看起来甚至有些凄惨,锋利的猫爪时不时刺进它的果肉,把它带上半空,然后再被一爪拍飞,滚进屋顶年份久远的灰尘里,因为富有弹性,它很快又滚了回来。
陈渊还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席景行。
但他终于意识到原主的天性再一次战胜了他。
他蹙起眉头,抬爪按住了还在滚动的小元参。
可他又想到。
反正左右无人。
陈渊坐在原地,毛发蓬松的尾巴悄无声息甩动一个来回,稍显凌厉的漆黑猫瞳仿佛冷肃。
下一刻,他拨开肉垫下的小元参,就地一滚,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但他伸展开的四肢还没完全放松,不远处席景行的身影就忽然映入眼帘。
陈渊顿了顿。
他转脸和席景行对视。
气氛一时过于安静。
须臾,陈渊从容起身。
他雪白的毛发没被灰尘沾染半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着他,席景行眼底隐有笑意,“我来带你下去。”
陈渊避开他伸出的手,只在他雪白的左袖留下一串猫爪印,再踩着他的肩膀坐上他的头顶。
席景行微拧着眉,冷冽嗓音向来能轻易让人听从,“你可以到我怀里来。”
碍于猫和人语言不通,陈渊沉默不语。
他坚持留在席景行头顶,用行动代替答案,因为这里才是他原本该有的高度。
扶着梯子的葛山元看不清正上方发生了什么,听到席景行的声音,他提高声音问道:“席会长,找到小家伙了吗?”
他话音落下不久,席景行缓缓下来。
葛山元注意到他怀里空无一物,正要开口询问,就看见一抹眼熟的毛色正趴在他头顶。
席景行已经单脚落地。
葛山元眼角抽了抽,“这小家伙……还挺自来熟……”
陈渊双眸半睁,瞥他一眼。
被一只猫盯住,葛山元却莫名心虚似的住了嘴,然后去看他神态,又仔细打量他额前金纹,“颜色更亮了,它把李文林的小元参吃了?”
“没有,小元参还在屋顶。”见葛山元作势要上梯,席景行补充一句,“不过果皮已经被它刺破,灵力散尽,那枚小元参现在只算普通水果。”
即便小元参不属于自己,可葛山元还是心疼地如同刀割,“就、就这么废了……?”
“快看,”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打断他,“那个人头上有一只猫!”
“真的哎,哇那人好帅!”
“谁让你看人,看猫,猫猫好可爱,它在打盹呢!”
席景行耳目聪敏,听到这段对话,他抬手打断把陈渊抱下来,但陈渊避开他的手纵身跳了下来。
落地之后,陈渊动了动前爪。
沐浴在阳光下,腹内饱胀,就会有种冲动开始驱使他——
但四周人来人往。
他皱着眉,忍下了,然后抬爪慢慢走向门口,倚在门槛躺了下来。
“天啊,太可爱了吧!快快快,帮我,我想和它拍张照!”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葛山元陡然想起什么,他立刻扬起铜臭味十足的微笑,拈须转身,“小家伙是我的,单独合照十元,进店买东西,满五十免费赠送合照一张。”他从裤兜里取出一张画着驱邪避鬼符咒的黄符,“这都是它画的,一张三十,两张五十。”
“哇猫猫还会画画吗?”
“这确实不像是人画出来的。”
葛山元脸颊微抽,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不过猫咪会画画也太可爱了吧,我来两张!我要拍照!”
葛山元回身给陈渊身上贴了一道隔音符,提前规定,“只能看不能摸,只能拍照不能抱。”
陈渊已经睡了,浑然不觉时成了葛山元的敛财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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