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楼在石玉山赶回无极府的前一日收到了广尘宗主的密信, 信上言明,集各宗之力布下的阵法已经准备好, 动手只欠东风。
宁慎戎对这件事还一无所知, 他在当天下午再次来找陈渊,得知陈渊的心意全无更改的迹象, 他回到主峰,之后在石玉山前往拜见时,下了一道命令。
不多时, 魏和风带着石玉山来到赤羽堂大殿前。
无极府周围向来四季如春,头顶永远万里晴空。
此时阳光正好,赤羽堂峰顶练武场的弟子们又被迫转移阵地,将原本的位置让给了陈渊的躺椅。
躺椅旁只站着一名总让人记不清容貌的弟子。
两人落地后,石玉山看着站在原地的楚江楼, 浓黑两条眉毛皱了皱。他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危机感,却又无从得知这危机感从何而来。
见他脚步停下, 魏和风出声道:“右护法?”
石玉山看他一眼,才继续往前,直走到陈渊面前, “你就是陈渊?”
被人扰了清静, 陈渊双眸半睁。
来人走在魏和风之前,他身形高大, 五官平凡却硬朗, 模样周正, 唯独一双眼睛, 眼神里透着阴鸷。
楚江楼不动声色跨前半步,是随时能掩护陈渊的距离。
魏和风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一个普通弟子身上,也没有察觉到楚江楼的动作,他脸上挂着笑容,主动为陈渊介绍,“陈堂主来到无极府时日尚短,想必还没有见过门中的右护法。”
石玉山听从宁慎戎的命令,不打算拐弯抹角,他直截了当地说:“听说你曾是万剑宗大弟子,正好,我对万剑宗早有耳闻,也早想领教,不知陈堂主可敢应战?”
魏和风笑容更深。
他无意间瞥进一旁楚江楼泛寒的眸光中,顿时心中一凛,可当他稳下心神再仔细去看时,却发现眼前的弟子根本没有看过来,刚才的短暂对视像是错觉。
“你——”
“有何不可。”陈渊的声音打断了魏和风的话,“你想什么时候比试?”
闻言,石玉山抬脚后退一步,脚下青砖当即寸裂,“择日不如撞日,还请陈堂主赏脸!”
一句话说完,他双手掐诀上下翻飞,刹那间,赤黑流光大盛,峰顶的微风也骤然猛烈,掀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
正在练武的弟子们纷纷躲了起来。
魏和风看了看周围,他咽了咽口水,也赶紧退出一段距离,深怕受到波及。
陈渊已经从躺椅上起身。
楚江楼转眼和他对视,欲言又止。
“陈堂主还等什么,莫非怕了?”
回应石玉山的,是墨玄剑出鞘时震响天地间的铮铮剑吟!
楚江楼手指微动,他再看陈渊一眼,也闪身后退,但目光依旧落在陈渊身上。
已经冲向陈渊的石玉山没有去关注其余人的动作,他眼中的阴鸷化作狂热,表情显得狰狞,“来吧,让我看看你配不配做我的对手!”
陈渊立在原地,面色比石玉山从容太多。
想起今日要做的戏,他敛眸细想片刻,脚下轻点,也掐诀冲向石玉山。
半空中,两道身影瞬时缠斗在一起。
这时,属于陈渊的残影才堪堪消逝在风中。
看着这一幕,魏和风眼皮一跳。
不远处,有弟子正在讨论这场比斗。
“右护法居然回来了,听说他的修为又有突破,难不成是分神后期?看起来比堂主还厉害!”
“我听说是分神后期圆满,是门主之下修为最高的人了。”
“那些宗门的走狗说堂主也是分神期,可据说堂主只有一千岁,应该只是分神初期吧?”
“那咱们堂主岂不是要输给右护法?”
“输是肯定会输,只希望堂主不要输得太惨……”
魏和风莫名动摇的心渐渐归于安稳。
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看清缠斗中的两人究竟战况如何,此时他只看得出,石玉山的赤黑灵力耀眼夺目,陈渊的金红颜色黯淡无光。
魏和风冷笑一声,抱胸站在免受波及的远处,且等着战斗结束。
楚江楼站在与他相对的另一处,离交手两人的中心处更近一些。
与魏和风一样,他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面色慢慢化作平和,不过与魏和风不同的是,他轻易看清了场内情形。
直到良久过去,石玉山怒吼一声,赤黑流光骤然大亮!
陈渊也失去了对这场比斗的兴趣,顺势抬掌与石玉山正面相对——
‘轰’地一声,两人脚下由黑晶打造的练武场从中断开一条裂缝!
石玉山脸色一白,被对冲的灵力吹飞,人在半空就吐出一口血雾,落地往后倒退三步,接连踏出三个指节深的脚印,才捂胸停下。
见状,陈渊微蹙起眉。
他紧接着也倒退飞回,落地后踏出五个脚印,楚江楼就赶紧飞身过来。
“你怎么样?”
陈渊先看了看对面的石玉山。
他并指点住胸前一个穴道,唇角立刻有血迹蜿蜒滑下,之后反问一句:“看起来怎么样?”
楚江楼回首看向满身狼狈的石玉山,顿了顿,才道:“好多了。”
沉默的弟子们也找回了各自的声音。
“怎么看起来,好像是右护法输了?到底谁输谁赢?”
“看着像右护法输了,堂主除了流了点儿血,连衣服都没乱嘛,你看右护法,头发都飞起来了!”
魏和风沉着脸飞身落到石玉山身前,“如何?”
石玉山捂着胸口,脸皮发青,“这次是我大意,但若再来一次,他绝不是我对手。”
“你确定?”
石玉山冷眼看他,“你不信我?”
魏和风皱眉说:“事关门主计划,我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否则咱们两个都没好果子吃。”
不过,陈渊之前与宁慎戎交手,一招能定胜负,现在被石玉山压着打,本身就说明问题,得知这个结果,宁慎戎应当不会再有所顾忌。
比起刚才那一场比斗,魏和风更愿意相信之前的陈渊只是走了狗屎运,因为入魔的缘故爆发了潜力,才会伤了宁慎戎,而如今才是陈渊真正的水平。
然后他听到石玉山哼了一声,“陈渊修为不如我,方才我没有防备,费了太多力气,若再来一次,我不会给他机会耍阴招!”
魏和风点了点头,转脸看向身后。
不远处,陈渊正走到躺椅前坐下,“我已经把魔气种在他的身上,如果他运功调息,伤势只会加重。”
“除此之外,”楚江楼抓紧他的手臂,“你真的没受伤吗?”
“没有。”
这时魏和风从远处过来,看到陈渊,他暗自咬牙,“没想到陈堂主进境如此神速,竟与分神圆满的右护法打得有来有往。”听了刚才石玉山的话,他只以为陈渊的神色如常是在强撑,虚弱到只能坐着才是真的,“不过,右护法下手一向没有轻重,让陈堂主受了伤,这让我如何去向门主交代,不如近段时间由我帮陈堂主疗伤?”
“不必,”陈渊道,“这点小伤无足轻重,去山下闭关一段时间就够了。”
魏和风眼睛一亮,“去山下闭关?”
陈渊没再多说,“怎么,左护法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魏和风笑了笑,“自然没有。”说完,他下意识看向宁慎戎寝殿方向,“既然如此,我与右护法先行回去,就不打扰陈堂主休息了。”
不等陈渊回答,他飞身拉起石玉山一齐离开。
楚江楼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眼前,才转向陈渊,“明日,便是与宁慎戎交战之日。”
“嗯。”
楚江楼动作不变,只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多一分修为,斩杀宁慎戎的胜算便更多一分,”他眸光微动,好似果真只为了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打算,“我们再试一次双修如何?”
陈渊抬指抹去唇角血迹,“等我睡醒再说。”
天色晴好,不晒太阳实属浪费。
楚江楼早已摸清了他的习惯,闻言也不再开口,径自写了一封密信送出去。
宁慎戎那里却一直没有传来动静。
下午时分,魏和风易容的弟子来到赤羽堂,若不是楚江楼借法器遮掩亲眼看到他从宁慎戎寝殿中出来,恐怕也无法分辨出他与普通弟子有何区别,所以他毫无顾忌与其余弟子说笑打闹,还试图讨好陈渊,当然被楚江楼及时遏制。
然而这并不影响结果。
次日,魏和风站在一众脸色蜡黄的弟子群中,作为被陈渊选中的人,一起下了山。
下山途中,魏和风和身旁弟子搭话,“你知道这次堂主要带我们去哪里吗?”
“不知道,跟着堂主就是了。”
“我记得你每天都下山,你会不知道堂主会带我们去哪?”
“老子每天杀人累得半死,哪有精力去管是在什么地方杀的人!你新来的?怎么这么多废话,省省力气用来杀人吧,否则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魏和风:“……”
他从不知道赤羽堂的弟子还会有这样诡异的烦恼,被呵斥也没反应过来,心中满是纳闷。
不知过去多久,陈渊御剑下压,冲向地面。
这里被草木覆盖,周围荒无人烟,唯独树林深处有一间茅草屋,十分突兀。
魏和风暗自记下地形,才随着陈渊落地。
紧接着,陈渊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淡淡说:“你们今天的任务是采药,在没有集齐足够数量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接近这里。”
“是,堂主。”
魏和风偷眼看向陈渊,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准没有错。陈渊身受重伤,所以急着来到这里继续采补,带着弟子下山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想到这,他装作随着其余众人一同离开,在转角时躲在一棵古树后,等陈渊走进茅草屋,他悄然跟了过去。
里面果然传来交谈声。
“你来了。”
“嗯。”
楚江楼早已放出神识,察觉到有人接近,他按在陈渊肩膀一紧,才缓缓倾身吻在陈渊唇上。但他止步于此,片刻后,不仅双手,他连薄唇都变得僵硬。
陈渊就近看着他强作镇定的双眸,“你怕什么。”
柔软的触感在唇上磨蹭,温热的气息在唇边拂过,惹起胸膛中阵阵战栗——
“我没有怕,”楚江楼回望着陈渊,心跳早已乱了节奏,可他确定在心中流连涌动的情绪不是怕,“我只是……”
“只是什么?”
熟悉的低沉声音擦进心底,撩拨着楚江楼的心弦。
他注视着陈渊眸光中属于他的倒影。
“我不知道,”楚江楼错觉加速的心跳声几乎刺穿耳膜,面对陈渊时,总让他难以说清,“如果这只是大梦一场,至少别让我醒得太早……”
闻言,陈渊眉心稍动。
他抬手抚在楚江楼颈侧,拇指在对方微抿的唇角摩挲。
须臾,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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