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液的流失和身体的痛感折磨得雪全身无力 。她靠在一期一振身上,急促地喘着气,好像这样能让疼痛减缓一些,虽然并没有多大用处。
一期一振双手支着她的腰,由着她压着自己。外面传来嘈杂的溯行军的声音,现在带着她贸然出去会有危险。只能多在这等这一群敌人走后再行动了。
他看着披在雪身上的军服和她下半身穿着的浅色裙子,这样的搭配真是有些奇怪。又看了看她沾满汗珠的脸,拿起手帕为她擦拭干净。
之前与她这‘人类’的间隙,已经被这一刀和悬崖边彻底化解。现在他想做的,是把她平安带回去——就算回去会被她身边的付丧神一顿教训。
从前他觉得她欠他的,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欠她不少。如果她真的把弟弟们恢复,那这欠的可就更多了,还都还不上。
“呜…”
耳边传来隐忍的□□,他知道她疼的厉害。从她紧紧抓着自己白衬衣颤抖的手和时不时痛苦的□□声就能得出。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一期一振开始和她聊天。
“听说你有个哥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抓着他衣服的手一滞,感觉到她的泪又流了下来。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
对于这个答案一期一振很是震惊。从她刚才那番激动的话能看出她对自己哥哥的感情,可为什么会不记得?
“我七岁以前的记忆都没有了…是在其他世界,不是这个世界…也不是梦王国的世界…被人收养…养大的…我不知道…父母和哥哥是什么样,家人是什么样…”
“….”
失忆。
他想起自己和自己的两位弟弟在大火中失去的那段记忆。对于鲶尾和骨喰只是丢掉了生命中的一部分,但对于自己,那场大火至今还会出现在梦境中。
不管怎么样,他们还记得自己的家人。可是她却连所有亲人都不记得。像是换了个身份活,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如果自己不再记得弟弟们,一个人换了种活法。这样的生活…想都不敢想。
转念一想,可怕的遭遇让他们封闭了那段回忆,那么她…
“你不是公主吗?为什么会被送到其他的世界?”
“公主啊…”
她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戒指。
“我也不知道。听说我是梦王一族的公主…可是…我的国家,我的家人,我都还没有见过。”
她将脸埋得更深一些。
“突然有一天就被扔到梦王国的世界…就像突然被扔到这里一样…有人告诉我说….这世界存在着只有我才能打败的怪物,于是我与同伴一边寻找着我的国家,一边寻找打败怪物的办法…那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去做的事…”
一期一振心中了然了什么。
“就像你把救我们当成了责任。”
“父亲说过…拥有力量就是拥有了责任…要用这力量…对需要的人负责…”
她又摇摇头。
“我不记得父亲,一点点都不记得了。是纳比说的…父亲教过我们这话…他说…父亲是一位伟大的国王,可我…可我却一点都不记得了…还有哥哥…母亲…我的国家…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谁…”
察觉到她情绪有些失控,一期一振轻轻抚摸着她的发。其实雪现在的意识有些不清,甚至没有完全认识到这个人是谁。但这温柔的安慰和能给予依靠的肩膀让她慢慢安心下来,似乎连背上的灼烧感也减轻不少。
以前一直以为她是娇生惯养,受尽宠爱的公主,但没想到的是不仅没有宠爱,连家人都失去。‘公主’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名号而已。
又记起自己作为刀剑存在时也见过不少公主。华贵的,落难的,可没有哪一个是像她这样的。
命运于她如此残忍,她却还能温柔待这世界,以这弱小的肩膀扛住命运给她的责任。纯真而善良。说难听点,经历这么多还保持一颗孩童的心,似乎永远也长不大。
确实是可笑。就连他也这么觉得。外人看来会嘲笑她,嘲笑她的幼稚和天真。经历这么的还没学会这世界生存的法则,帮助他人自己吃亏,简直是愚蠢又傻气。
可当自己作为受她帮助的人,他还能嘲笑得出来吗?正是她这份天真救了他们原本该烂在那里的身体,救了快要掉下悬崖的他,或许以后还能救他的弟弟们。
忽然有一种想法,想要帮她保持住这份天真。
“雪…是你的名字吧?”
“恩…”
“抱歉…雪…”
她抬眼看着他的蓝发和红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一期…先生?”
“以前是我的错,先入为主地认为你也是卑劣的人。如今又伤了你…非常抱歉…”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开口。
“我其实…也怨过你。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你要怪我。”
“可是…当我在千夏那看到她的一期一振,我就知道你的怨恨来的不是毫无道理。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出相同的事。而且…一刀也不是你的本意,我不怪你。”
他无奈地笑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她恨起来的会是什么样子?
“前任审神者,是我亲手砍下她的头。我杀过人,你还会原谅我吗?”
她的呼吸顿住,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若没有一期先生,我被扔到这种地方是一定会死。你救了我,我该感谢你。我不赞同夺取他人的生命,但没有资格指责你什么。前任审神者的事,我没有经历过你们的痛苦,就没有资格评论,更不用说什么原谅。”
“真好奇有什么事你是会恨的…”
但如果她知道那个和她一起的男人是自己杀的,一定会惊恐地逃开吧。
他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恨吗…”
是人就会恨。
恨自己没有能力做到想要做的事。
恨自己为什么会忘掉家人。
2.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一期一振从灌木的缝隙中看了看,阴暗的森林里没有再看到溯行军的影子,他松了口气。
必须尽快离开这。她的伤虽然不是很重,但还是得尽快回去。本丸里的那群家伙现在应该已经快急疯了吧。
“不能再耽误了,我们走吧。”
“恩…”
他蹲下身想要抱起雪,却在一瞬间察觉到什么不对。他一把抱住雪,背对着山洞门口。
“唔…咳…”
“一期先生!”
一把苦无斩断灌木丛,直直向他们飞来,插进一期一振的背部。
他将那把苦无扯下,扔到地上。苦无将泥土的地面砸出一个小坑,弹到一角停了下来。背上的疼痛只持续了一会就消失,伤口也立即愈合。
幸好有她在,不然今天可真就得落得碎刀的下场了。
雪担心地望着一期一振,忽然间看到门口有似是蛇一般长角的骨架,那泛着绿光幽幽的眼睛看着自己。
“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像是安慰自己的弟弟一般。然后拿起一旁沾着她血的绷带,缠在本体的刀柄上。
“别怕,我会保护你。”
“不…”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似乎想起什么。
【这是个游戏哦。小雪要乖乖呆在这,不可以出来也不可以出声】
【在这里等我,等游戏结束,我就回来了】
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人这样对她说过。
可好像再也没有回来。
3.
高机动的敌短,如同蜘蛛般阴鸷的中胁差,五花的金枪,苦无…总之平时见过的敌人全都到场,而且数量还不多。
有了雪的血,伤口能瞬间愈合,只是需要忍一下那瞬间的痛。不断供上来的灵力让他能保持体力,就算放几个真剑也不会消耗太多。
这要是放在平时,早就输了。
他抬手一刀将敌短斩成两半,又反手将身后的胁差砍断。
“吉光可不是浪得虚名!”
不远处,一个黑衣黑袍的男人站在林中。
他看着一期一振,很是惊讶。
“竟然能一个人抵挡住这样的攻击…”
身旁的敌枪低头对他说了些什么。
“哦?这是你原来的同伴吗?”
敌枪点了点头。
“那就交给你吧。”
4.
在砍向那敌枪的时候,一期一振感觉到熟悉的灵力。
难道是…
他犹豫了一下,而正就是这犹豫给了溯行军机会。
那敌枪一□□中他手臂,紧接着大太刀将他的本体挑起,从背后抱住了他,将他按倒在地。
虽然有着充沛的灵力和愈合伤口的能力,但被控制住的一期一振没有能力再反击。他抬头看着那溯行军的枪。
“你难道是…”
那把敌枪没有说话,默默退到一边,给那黑衣黑袍的人让出位置。
“你们都给我走开,这家伙我要亲自解决。”
除了压制着一期一振的那把大太刀,其他的溯行军都离开了。
“不知道把你的头砍下或者折断你的本体,你是不是还能恢复?”
“你不是人类。”
一期一振从他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类的气息。
“啊呀,如你所见,我也是审神者,是他们的主人。”
黑袍人指了指一旁的溯行军。
“想要改变历史的人…”
“真可惜,你其实也有机会成为我们其中的一员。”
他摇摇头,拔出挂在腰间的刀。
“解决了你,再解决那山洞中的人类吧。”
“可恶…!”
一期一振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举起刀。
不行啊,如果自己死了,那她…
突然,有什么东西朝黑袍人飞来。他伸出手,轻易地就接住那东西,一看,是一把苦无。
然后一个身影窜过来,挡在一期一振面前。
“不…不准伤害他!”
4.
背部的伤口依然很痛,但雪没有时间再去在意。她紧张地看着外面的战况。
在看到一期一振被溯行军的大太刀抓住时,再也忍不住。
她一把抓起地上的苦无冲出山洞。
手没有太多力气,扔出去的苦无也造成不了多大伤害,但给了她冲到一期一振面前的时间。
一期一振瞪着眼睛看着她,实在是不明白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要跑出来。
“你为什么…”
“你…你要是死了我也会死…”
她的泪水滴落到一期一振面前的土上,溅起一丝泥土和水的混合物。然后她恨恨地看着把他压在地上的大太刀,用力推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充满恨意的表情。
“放开他!你这混蛋!放开他!”
黑袍人饶有兴趣地看着雪推搡着大太刀,挥了挥手示意它不要做其他动作。反正这压根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哼,灵力不弱,但自不量力。”
雪的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抬头看向那东西。
她看到黑袍人手上的刀,和拴在刀柄上当做装饰的,镶嵌着红色花型宝石的银色手链。
本来是对这个手链完全没有印象,却很是熟悉。
【这是哥哥送给自己的礼物】
明明是没有见过的东西…为什么会这么想,自己也不知道。
她抬头,看着面容隐在黑袍之下的人。
“哥哥…?”
黑袍人的动作停住,拿着刀的手不住颤抖,最终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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