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濡而粘腻的啄吻接连落在颈侧的肌肤上,像雨滴,激起尘土下蛰伏一冬的欲望。程田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一道充满压迫感的黑影正撑在自己身上。那人自上而下地歪头打量,性感的嘴唇上有一星湿漉的反光。
“醒了。”男人唇齿轻阖,吐出一管熟悉无比的声音。
程田头皮一炸,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调动起来,他想挣扎,发现双手双脚全被男人制住了。他像一座山似的将自己倾覆在身下。
“你他妈又犯病?!”程田咬着牙,浅棕色的眼瞳里射出凶狠的光芒,“劝你松手,不然今晚咱俩得死一个!”
“不好意思呢?”祁佑低低一笑,灵活的手指挑开程田身上薄软的毛衣,“我又不是没见过,来吧,给哥哥看看你的小嫩葱。”
“滚你娘的蛋!手拿出去!”
祁佑不退反进,手掌寸寸下滑,笑容恶劣而顽皮:“爷今天插定了你这朵小黄花。”
“我草你大爷!”
程田躲不开,拼了命地吼,宛如一条落进油锅里的豆虫,挣扎中带着垂死的绝望:“这种事儿你找谁都别找我,我他妈不是黄欢,不是黄欢!!”
祁佑动作骤然一顿:“不是黄欢?”他抬起身,一半脸庞暴露在穿窗而进的清冷月光里,大手锁上身下少年细弱的脖颈,冷幽幽地道,“那他去哪儿了,嗯?”
空气逐渐稀薄起来,程田胸膛剧烈起伏:“我……我也不知道……”
祁佑阴鸷一笑,五指徐徐收拢:“那么,你是谁?”
“我……我是……”少年双目翻白,嘴里艰难地飘出嗬嗬嗬的声音,“程,程……”
——程田蓦地睁开眼睛,额间布满豆大的冷汗,贴身衣物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几颗黯淡的星芒从镂空花纹的窗帘中隐隐跃出,空气中弥散着陌生却好闻的熏香,天地间有种黎明来临前的静默与安谧,程田愣愣地盯着雕花吊顶,感到一阵死里逃生的庆幸和虚脱。
还好是场梦。
程田抹了把汗,起身倒了杯水,坐在床边一边喝一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祁佑住进别墅。他绝不是吝啬对朋友施以援手的人,也由衷感激祁佑在危难之际对自己的帮助,可是,祁佑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了,这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两人几乎每次见面都要闹得一地鸡毛。程田实在想不通祁佑为什么还要上赶着找不痛快。
难道丫真被自己的厨艺征服了?昨天出院的时候祁佑的嘴都要乐歪了,整个人意气风发,哪有半点躺在病床上的虚弱样儿。程田甚至怀疑他是故意装可怜下套让自己钻,可祁佑坚决声称是程田做的蛋炒饭让他生命回春,重拾力量(……)
程田叹了口气,躺回床上,再次想起刚刚那个令人恶寒的梦。话说回来,自己也是挺邪恶的,什么小黄花小嫩葱,白日里想都不会想到的词儿,睡着后竟然一股脑儿的窜出来……程田简直怀疑祁佑把变态因子传染到自己身上了。
他百无聊赖地想着,窗外的黑夜一点点被明亮的天光蚕食殆尽,麻雀飞出巢穴,小嘴中蹦出脆脆的叽喳声。世界从睡梦中苏醒,新的一天开始了。
程田翻身下床,将床铺整理好,先去了卧室自带的洗手间洗漱,收拾好自己后,来到楼下做早餐。
程田在法国的家也是座三层小别墅,不过那栋建筑风格偏玲珑古朴,使用面积也不算很大。家里除了爸妈,还有哥哥程一和弟弟程果,走到哪里都是叽叽喳喳满满当当的。而祁佑这座房子带给程田的第一感觉就是空,明明装饰物品与高档家具将整个空间填充得完美无瑕,可是它带给来人的空寂感远远超出了那璀璨装潢的震撼感。
如果算上那间地下室的话,这是程田第三次来到祁佑的地盘了。不管房子大还是小,里面似乎永远只住了祁佑一个人……
“在做什么?”祁佑走下楼,靠着冰箱问。
“羊肉锅贴。”程田手上沾满面粉,拿起一个包好的给他看了看,“这种大小刚好方便你用叉子吃。”
祁佑皱了下眉:“不想吃。”他走近,挑挑拣拣地看了一圈,“做打卤面吧,下一锅就够了,省得一个个包。”
“啊,你不喜欢?”程田道。
“嗯。”
程田在不涉及原则的小事上很好说话,应了声,把包好的几个锅贴用保鲜膜封好,剩下的面团揉成薄饼切成细丝,又用高压锅熬了一锅肉酱汤,两人份的早餐很快就做好了。
程田将两大碗打卤面端上餐桌,自己吸溜了一嘴,尚未来得及嚼,就见祁佑敲着石桌发话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程田莫名,脸颊鼓囊囊的,像只储存坚果的小松鼠,傻乎乎的可爱:“什么啊?”
祁佑扬了扬下巴:“喂我。”
程田咽下食物,有点纠结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汤碗:“你左手不是能用吗?”
“左手慢,没吃完面都凉了。”祁佑单手托腮,大老爷似的张开嘴,“啊。”
程田卷了一撮面条到筷子上,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有点懵:“该不会在你养伤期间都要我喂吧?”
祁佑对着面条吹了两下,咬进嘴,惬意无比地哼了声:“你说呢?”
程田给自己卷了一筷子,含含糊糊地威胁:“我下次,争取研究出点膏体食物,你可以像挤牙膏一样挤着吃。”
祁佑冷笑:“老子才不吃,听起来就觉得恶心。”
“那中午吃寿司。”程田笑得比他还冷,脸上写满了敢拒绝你就试试。
“狗子你变了,你昨天可不是这样对我的。”祁佑唉声叹气。
程田笑着指他一下:“你少来。”
祁佑也笑,笑得眼睛里光芒碎碎的。程田又给他夹了一嘴面,想起什么:“那件羽绒服我给你寄过去了,应该早就收到了吧?”
“嗯。”
程田喂他一口,自己吃一口:“你搬到这边,家里那只金吉拉怎么办?有人照顾吗?”
“送回去了。”祁佑自己用勺子喝了口粥,淡淡道。
“哦……”程田想起那只金吉拉心里就痒痒,“什么时候送走的?它有没有舍不得你啊?”
“没有。”程田没有注意到,祁佑先回答第二个问题,随后才道,“昨天。”
“昨天?”程田想了想,“昨天上午你在必胜客门口的时候,就是在送猫吗?”
微不可见的,祁佑脸上闪过一丝什么,是一种阴沉的复杂,他半阖着眼睛嗯了声,旋即又抬起眼瞳,似笑非笑地看着程田:“你很喜欢猫。”
他用的是肯定句,程田挠挠头:“不过我没怎么有猫缘,很少遇到不抓我的猫。”
“这样啊。”祁佑搅动着热粥,慢条斯理地道,“我最近刚好想弄只宠物猫,本来想带你一起去……”
“别本来啊!”程田急了,“我不怕被挠!带我去吧!你啥时候去买啊我可以帮你开车!”
祁佑:“今天。”
程田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就跟突然打开汽车头上的远光灯一样,亮得祁佑有些招架不住,他咳了一声:“先吃饭。”
“哈哈哈好好好。”程田迅速呼噜完面条,十分殷勤地转过去伺候祁佑,那股眉开眼笑的劲儿把祁佑都弄乐了,两三口将早饭吞进肚,祁佑抽出张纸巾擦擦嘴:“走。”
程田赶紧回屋套衣服,穿完自己又去帮祁佑穿。他右手上缠满了绷带,冬天的衣物又繁琐,程田怕他应付不了。跑到衣帽间的时候,正好看到祁佑将衣服往胳膊上套,动作既粗鲁又不耐,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哎哎哎、”程田吓了一跳,赶紧接过去,“小心点啊大哥,这手不是你的?”
祁佑冷哼:“有夹板,断不了。”
程田小心翼翼地把袖子套上去:“你这么搞它,小心以后骨头长歪。”他将手指折出一个扭曲怪异的角度,“长歪知道吗,这样。”
祁佑脸色白了一瞬:“别他妈危言耸听。”
程田忍笑:“是不是危言耸听,你多作几次就知道了。”他帮祁佑扣好扣子,“走。”
出了门,祁佑带程田来到地下车库,两人一经踏进,十几对耀眼的车灯从左到右刷刷刷依次闪烁,仿佛沙场点兵时响亮的应和,直把程田闪得又炸又燃。
“卧槽……”程田看着一整排的名牌车标,“这些该不会都是你的吧?”
“嗯。”祁佑从墙壁上勾下一串车钥匙,扔给程田,“开这辆。”
程田连忙接住,是辆特斯拉的钥匙:“你有便宜点的吗……我,我没开过豪车,我他妈有点紧张。”
祁佑失笑,衣摆在迈动的步伐下扬出飒沓的弧度:“这辆就不贵,放开胆子开,碰了算我的。”
“呸呸呸。”程田跟在男人身后,“别瞎说,我顶多在红绿灯的时候熄个火。”
程田真怀疑自己的嘴被高僧开过光,二十分钟后,他果然在一个路口熄火了。
身后的喇叭此起彼伏,程田急得浑身冒汗,一遍遍地松手刹,骚红色的特斯拉在起步的边缘疯狂试探,每次冲出几公分后就再次熄火。
“哈哈哈哈哈哈……”祁佑整个人都笑瘫了,“别着急,这会儿变红灯了,咱们等下一轮儿。”
程田都不敢回头往后看了,特心虚地问:“你说……后面堵了几辆车啊?”
祁佑一听又开始笑:“二十来辆吧。”
“我操、”程田将手往衣服上擦了擦,他刚刚急出一手冷汗,“我没开过自动挡,有点不适应。”
祁佑笑着从储物格里拿出一只没有拆封的口罩:“戴上。”
程田目不转睛,紧张地盯着红灯旁边越来越小的数字:“你先别说话,马上就变绿了。”
……3、2、1,绿灯亮起,这次程田操着车顺利起步,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从身后嗖嗖驶过,在超车的瞬间,车里的每个人都扭着脖子探着脑袋往特斯拉里瞧,跟程田对上眼还咧嘴乐。程田窘得要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这会儿才明白祁佑的用意。
祁佑笑吟吟地道:“还要吗?”
“要要要!”程田赶紧撕开包装,将口罩往脸上一戴,这时候最后一辆被堵的车也超过去了,特斯拉后面空空荡荡——剩下的车辆已经被新一轮红灯拦在路口了。
程田傻眼:“妈的我是被一队汽车给嘲笑了?”
祁佑揉着笑酸的肚子:“傻孩子,你可以不用说出来。”
程田恼羞成怒,一把扯下为时已晚没有卵用的口罩:“就数你笑得最猖狂!你他妈笑得我也想笑,开车的技能差点都乐忘了……”
祁佑笑得已经使不上劲儿了,抬手捏了捏程田的耳垂,有无奈,有宠溺:“好,这事儿怪我。”
特斯拉蹿出一个惊魂未定的漂移。
程田扭头,盯着祁佑完好的左手,脸上有誓死捍卫贞操的坚决:“我看你这只手也想上夹板。”
祁佑若无其事地咳了声:“下个路口右转,第一家店就是。”
大约祁佑提前和店里联系过,二人一进门,一个绑着蝎子辫的姑娘就迎了过来:“您好,请问是祁先生吗?”
祁佑点点头。
蝎子辫姑娘往旁边一迎:“您预定的金吉拉已经到了,这边请。”
“你连品种都订好了?”程田小声问。
“就认识这一种,懒得挑。”
店员带着二人来到一面布满果绿色箱格的墙壁前,从其中一间格子中抱出一只银色的小猫咪,小家伙睡得正香,冷不防被人弄醒了,睁开一只蓝宝石似的大眼睛,卷着舌头喵了声。
“祁先生,应您的要求,这只是分店里面性格最温顺的。您可以看一下,不满意我们在三天内再调换一只。”
祁佑捏着金吉拉的后颈皮,随意一瞧,偏头问:“你觉得呢?”
程田眼巴巴地看着金吉拉:“我觉得你不要太使劲儿。”
祁佑笑了笑:“就这只了。”
“好的。”店员笑眯眯地拿出一沓文件,“这里是猫咪的血统证和出生纸,以及相关的健康免疫证明。您可以看一下。”
敲定交易后,祁佑又选了猫粮猫砂和猫窝,基础装备都配齐了便跟着店员去签购买合同。他右手不能用,左手签出来的字丑到辣眼,店员看了忍不住抿嘴笑。祁佑也觉得没脸,他怕程田耻笑,扭过头想给自己挽尊,结果瞧见程田蹲在地上傻笑着看猫,一副熬了多年的单身汉终于娶到媳妇的表情。
“祁佑,你想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啊?”程田一边问,一边歪着头往猫笼里看,“它的毛好白,要不就叫棉花糖?”
“不要。”
“那你想叫什么?”
祁佑居高临下,微微一笑:“煮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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